坐在机场整整一个晚上,沉醉的头脑早已清醒了,可是动了情的心却依旧在沉沦。
一心躲起来的人,不是靠着努力就能寻找到踪迹的。
清晨的风带着飕飕的凉意,李明君知道即使坐到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他还是不会见到林依晚的。
他带着一身的疲惫站起来,失落地离开清冷的机场。
刚到家不久,口袋里的电话剧烈地震动着。他激动地赶紧掏出手机,突然闪亮起来的眸子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再度黯然失色。
“明君,见到晚晚了么?”
李明君深呼吸一口气,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满带着失望的字,“没有。”
“电话也联系不上?”
“还是关机。”
“或许她不想我们找她吧。”
“嗯。”即使再怎么不想,他也不敢否认这个猜测。
“她离开了也好。明君,你就随她吧。”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你好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头的人已经不乐意再听她说下去了。
盯着已经熄灭了光亮的屏幕,李慕玥担忧地皱起了眉心,希望明君能尽早放下这段没有善果的感情吧。
坐在旁边的南红豆见她一副神情不佳的模样,着急地追问道,“橙子,怎么样?明君见到晚晚没有?”
李慕玥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应该走了吧。”
“啊?不是吧?是明君说的吗?”不把秦深出车祸的消息告诉林依晚,她的心就会一直不舒服。晚晚怎么走得那么着急?现在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呢?
南红豆还在纠结当中,然后李慕玥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吃惊了,“她让我帮忙订的机票就是今天早上的。”
南红豆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晚晚要走?”
在她的凝视下,李慕玥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晚晚几点的航班,知道她什么时候走?”
“嗯。”
从她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南红豆震惊得只剩下质疑,“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晚晚要离开,却不告诉我们?”
“我昨晚说过,她应该离开了沪城。我说过的。”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是你帮她订的机票吗?”
“嗯,确实是我帮她订的机票。可是,我订的是今天早上到羊城的机票。”
“如果你告诉明君,晚晚乘坐的航班,他不就可以及时制止晚晚了吗?”
“你觉得晚晚想要离开,明君能阻止她吗?”
“但是,起码明君不用等一个晚上。而且……而且我也能把秦深的事情告诉她。”
“我不想明君见到她。”
“你不想?你不想就能决定所有事情的吗?”两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南红豆第一次朝李慕玥吼道:“你这样做很自私!”
被情绪刺激的话语刚说出口,南红豆顿时就后悔了。她刚才对橙子发脾气了?她竟然对橙子发脾气了……
南红豆惶恐地看着她,生怕自己刚才无意的举动会伤害到她,伤害到她们之间的友谊。
经她这么一吼,李慕玥的态度随即缓和下来。她皱起了眉心,“我不能让明君在晚晚的身上继续执着下去。”
那也是。对于李慕玥来说,明君的幸福才是她关注的重心。她们之间会产生矛盾,只是仅仅因为她们站的角度不一样。南红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是重了些,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找不到就算了。”
李慕玥沉默下来,寻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南红豆,“豆豆,你觉得明君会怪我吗?”
“会。”
充满希冀的眸子闪了闪,失去了原有的光亮,李慕玥不确定地呢喃着,“他真的会怪我吗?”
“会。”南红豆如实地告诉她答案。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并不意外。李慕玥的心里早已怀有这种担忧,她失落地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苦衷,“我不忍心看到他这么痛苦。”
南红豆并不想看见她如此难过,“他应该会原谅你的。”
挂满愁容的眉梢抖了抖,“如果是你,你会吗?”
她会吗?如果有人要分开她和老大,而且这个人还是她至亲的人,她会原谅这个人吗?不会。可问题是,林依晚不爱李明君。晚晚爱的人是深哥哥。李明君更像是横亘在晚晚和深哥哥之间的绊脚石。
李慕玥的阻挠对于李明君来说,是残忍的。但是对于林依晚和秦深来说,却是有利的。
想清楚了个中的利弊,南红豆同意地说道:“或许,你做的是对的。”
虽然无法预测事情的走向,但是藏在心里的小秘密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揣着掖着,李慕玥感觉内心舒畅了不少。
“豆豆,我们不要再为林依晚的事情闹心了。”
“嗯。”
毕竟,对于她们来说,林依晚的存在并不重要。
人的记忆会遗忘,城市的记忆会被冲散。
一旦选择离开,忙碌的城市就会渐渐忘却了残存的气息。
林依晚的离开,留下的,只有李明君的遗憾和担心。
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一声,林依晚拉着行李箱直奔高铁站。
她会晕车、晕船、晕飞机,唯有在铁轨上行走的列车能让她稍微适应些许。
若是旁人问起,她能给出的答案,便是沿途的风景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是在夜色中穿行,车窗外亦只是一片望不尽的漆黑。
显然,她已经忘记了时光的流逝。跳动的心只是麻木地支配着僵硬的四肢。
站在自动售票机前,微凉的指腹迟迟没有落下冰冷的玻璃屏幕上。世界之大,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收留她的悲伤。
然而,她不愿意逗留的地方却又太多,多得她不知道该往何处逃离。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买好车票,等候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直到列车抵达目的地,她还处于晃神之间。
沉重的行李箱在光滑的地板上慢慢地滑动,她只是微微抬起头,三个鲜红而醒目的大字便映入她的眼中。
羊城站。
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羊城。
不,她只是回来看一眼,仅仅是看最后一眼。
从此之后,不再眷恋。
羊城很小,她想重游的地方一天就走完了。
淳朴的小洲村依旧喧嚣,暧昧的forestnight同样忙碌,奢华的保加利亚公寓仍然安静……
折叠整齐的被窝已经找不到属于秦深的温存了。要不是旧地重游,她也没有意识到,原来她离开羊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秦深已经这么久没有找过自己了。
或许,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呵,林依晚自嘲似的勾起了嘴角的弧度。一直以来,犯傻的只是她自己。
别人早就放手了,而她却一直固执地痴恋着。
站在门口,目光将里面的摆设一一扫过,全都纳入悲伤的视野里。除了记忆,这里的一切她都没法带走,也无须带走。
轻轻地带上门,为这个曾经承载着幸福的小窝留下最后的一点点温柔。
她又一次成为没有家的人了。
这将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儿,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吧。
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向电梯门口,握在手心的钥匙散发着冰冷的触感。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银白色的锁扣上,这串钥匙再也打不开家的大门。
她蹲下身子,把这串没有温度的钥匙放在潮湿的泥土上,葱茏的枝叶会掩盖它的身影。这个地方安置它,刚好。只要她不说,别人一般很难发现吧?
松开的手眷恋着慢慢地抽回,被拨开的枝叶却泄露了久违的阳光。
银白色的指环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黯淡的眸子。
林依晚疑惑地皱着眉头,颤抖的手指捏起半身埋藏在泥土中的戒指。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去沾在上面的灰尘,恢复了它原有的光泽。本是一个耀眼的存在,即使埋藏多久,被发现的那天依旧能够重现原有的光彩。
只是这个承载着幸福和希望的象征如今却成为了讽刺的存在。
同样是一个明媚的日子,阳光刺眼得让人生厌。那个人曾跟她说过一番动人的情话。
“晚晚。”
“嗯?”
“嫁给我。”
“嗯?”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还在迷惑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把一个闪闪发亮的指环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晚晚,嫁给我。”
毫无征兆的求婚来得太唐突,她并没有信以为真,只是单纯地沉浸在钻戒的诱惑中,“这戒指真漂亮!这是送给我的吗?”
“不是。”
“哦,给回你。”
“这是送给我的未婚妻,林依晚。”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双情深款款的眸子。那时候,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深情,让她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忘却了母亲的告诫。
如今落得一身遍体鳞伤,也是活该。
或许,这就是任性妄为的惩罚吧。
林依晚把戒指紧握在掌心之中,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入电梯。它已经等了很久,迫不及待了。
羊城的一切都该落幕了。
回来之前,她还抱着一丝的希望,也许缘分会让她和秦深不期而遇。在离开羊城的前一刻,她还残存着这样的念头。
可是,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终究还是要失望的。
如果她不来,也许她可以借着遗憾缅怀这段深刻的回忆。只是,她来了,现实给了她一个残酷的答案,她只能绝望地将这段感情永远尘封在心底。
铁轮在轨道上滚动的时候,发出哐哧哐哧的撞击声。可是沉重的心跳动得比它还要剧烈。
她靠在窗边,凝视着沿途的风景,思绪早就随着风、随着夜飘逝了。
火车越走越远,而她的心还留在羊城。
秦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廖雪宁坐在椅子上傲慢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今天来这里,代表着她有十足的把握。她有足够的耐心等面前的人主动开口。
要不是她以晚儿的事情作威胁,秦深一分钟都不想见到这个恶心的女人。他不耐烦地问道:“有何事?”
廖雪宁得意地勾起了嘴角,“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没事的话,你可以滚。”足够厌倦一个人的时候,连语气都能冰冷得可怕。
“嗯,年轻人语气不要太冲。毕竟我脾气不好,要是我一个不高兴,晚晚会发生什么事就难说了。”看似虎口婆心的劝导,实质里全都是威胁。
秦深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人。他冷笑着反问道:“所以?”
“所以?”廖雪宁的眼里闪过一道精明的光亮,“所以,只要林依晚永远离开羊城,她自然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
言外之意,只要林依晚留在羊城一天,她一天都不会安全。
秦深不为所动,只要有他在,他永远都不会再让他的晚儿受伤。“即使她在羊城,她也会很安全。”
“哦?是么?”不屑的笑意像是在讽刺着他的无知,“如果林依晚就是下一个秦萌,你还能像现在这么淡定吗?”
冷漠的脸出现了一丝愠怒,“秦萌的事情是你动的手?”
廖雪宁直视着他的怒目,脸上的微笑丝毫未改,“盯着秦家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秦萌全身而退。”
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不用你费心。”
他这幅咬牙切齿的神情落在廖雪宁的眼里倍加地增添了她的得意,“要是你有办法的话,秦萌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么?”
她说的是事实。作为羊城的一把手,佟来锡的手段比秦家强硬多了。
“呵,所以?”
“所以,你只能答应我的条件。”
“说完了么?”
“你知道林依晚为什么会忘记你吗?”
见秦深沉默不语,廖雪宁继续说道:“催眠可以让人失忆,当然也可以让人永远醒不来。”
“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是么?”廖雪宁胸有成竹地勾了勾嘴角,“她们母女三人都中了一种毒,过了那么久,她应该快要毒发了吧。很快,她就会像她那薄命的妈妈和妹妹一样。”
秦深紧张地追问道:“你对晚儿做了什么?”
“没有做什么。只要她永远离开羊城,她肯定会好好的。否则……”话到这儿戛然而止。
廖雪宁站起来,抛下一句话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秦深对冲着她的背影怒吼道:“你敢!”
尖细的高跟顿住了脚步,却头也没有回,傲慢地反击道:“你可以试试。”
咯噔咯噔的敲击声阻隔在房门之外,秦深紧握着拳头重重地锤在桌子上,恨不得把她撕碎。
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晚儿?
佟来锡逼着自己娶他的女儿,廖雪宁逼着自己让晚儿离开羊城,无论是他们哪一个,都是在逼着自己放弃晚儿。他可以放弃羊城的一切,带着晚儿离开羊城,可是萌萌怎么办呢?
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妹妹,哪一个他都不想放弃。
他再次拨打傅伦塔的电话,尝试着寻求傅家的帮助。只是,那头的人没有接听,他的希望落空了。
意外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他还是不够强大,所以才会受人威胁。
通红的双眼盯着桌面上的相框,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时间在安静的空气中流逝,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秦深静静地坐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的手机里存有一个号码,虽然是工作需要,但他从来都没有拨打过。
如今,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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