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茂盛的树荫下,偶尔还是会有几阵顽固的雨水滴落在他们身上。
连绵不断的雨水敲击在茂密的叶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下雨声。看样子,这场大雨还要下很久很久。
微凉的风和淅沥的雨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股抵不住的困意。带着饥饿和寒冷,沉重的眼皮很快就招架不住,困顿地陷入了沉睡。
就在林依晚极力地与浓重的睡意进行激烈的斗争时,秦深就一直悄悄地打量着她。
浓密的长睫毛耷拉在光滑的眼睑上,疲倦的人儿已经熟睡了。
原本在林依晚眼中虚弱不已的人站起来,结实的双臂轻易地就抱起靠在树干上睡着的人儿。
秦深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山洞里面,轻轻地把林依晚放在光洁的石头上,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火机,就着里面尚未燃尽的柴火堆燃起了一个温暖的火堆。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石头上,又轻轻地拉开林依晚身上的外套,一道脱下来放在靠近柴火堆的石头上烘干。
山洞里的柴火燃烧得很旺盛,没一会儿就把湿哒哒的外套烘干了。他把两件外套都披在林依晚的身上,自己则穿着短袖走出去山洞外面。
这里面有他们之前留下来打猎用的工具。他拿起带着锈斑的长矛,打算出去外面找一些吃的东西回来。
林依晚一个人躺在火光摇曳的山洞里,不安地挣扎着,被泥土弄花了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她拿起风筝在绿茵的草地上奔跑着。
她的身后紧跟着一抹高大的身影,但她一直往前奔跑着,并没有回过头看一眼他的脸,哪怕是仅仅的一眼也没有。
忽然,飞舞在空中的风筝断了线,飘落到一棵高大的榕树上。
她难过地看着被困在树杈中的风筝,不知所措地问身后的人,“深哥哥,风筝挂在树上了,怎么办?”
温暖的大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轻声地安慰道:“没事,晚儿,深哥哥去帮你拿下来。”
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顿时扬起一抹高兴的笑容,“嗯,好。”
“晚儿,你站在树下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嗯嗯,深哥哥,你小心点。”
在她的注视下,他动作敏捷地顺着树杈爬上去了。突然,她发现一条绿得发亮的树枝与周边的树干格格不入。定睛一看,这根树枝竟然有一双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睛,而且一条长长的深色舌头还时不时吐出来。
这是一条青蛇!
她想出声提醒他,可是舌头却惊讶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从结巴的舌头里发出一声惊呼,他就已经吃痛地惨叫了一声,从树上翻身跌落下来。
“砰”闷重的落地声,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跳慌乱得失去了原有的节奏。
她心急地跑过去,蹲坐在他的身边,关切地问道:“深哥哥,你有没有事?”
走近了,她才看清楚,他的手臂上有了两个流着血的小孔,周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了。
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眼睛浮起了一片水雾,“啊,深哥哥,你被毒蛇咬了!”
躺在地上的人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一声不吭,似乎害怕自己发出的痛吟声会让她感觉到伤心难过。
“深哥哥,你等我,我去叫别人来救你。你等我!”
他极力地平缓着气息轻哼了一声,她咽了咽唾液沫子,放不下心地再看了他一眼。
好看的眉头紧锁着,脸上写满了痛色。此时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浓雾散去,让她终于看清楚了这张脸。
是他!
她的心跳顿时漏掉了半拍,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林依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坐起来,伸手擦了擦遍布在额头上的细汗,感受到右侧传来的温热,她呢喃道:“原来是火堆的温度太热了。”
火堆?后知后觉的林依晚打量着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四周的石壁上长着几根稀疏的杂草,脚下的碎石遍布着地面,她在一个山洞里。
林依晚疑惑地皱了皱眉,她怎么会在山洞里?
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秦深呢?秦深去了哪儿?
她打量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的身心。
她害怕地朝洞口的方向大声地呼唤着,“秦深?秦深?你在哪儿?秦深?”
山洞里回荡着她的声音,可是她期盼的人此时却像是销声匿迹了。
她的眼圈很不争气地泛红了。
突然空气中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林依晚抬起头警惕盯着洞口,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抹的身影晃动着走进来,直到摇曳的柴光照亮了他的面孔,林依晚才确定这是秦深。
她激动地站起来跑过去紧紧地抱着秦深,责问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颤斗的哽咽,“秦深,你去哪儿了?”
秦深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腾出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我在外面给你找了点吃的。怎么了?害怕了吗?”
这一次,她不想再逞强。埋头在温暖的怀抱里的人儿,点了点头,“嗯。”
环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柔声安抚道:“不怕,有我在。”
林依晚从温暖的胸膛里抬起头,紧张地检查着他的伤势,“你身上的毒素清除了么?你好了吗?你现在还有没有感觉到哪儿不舒服?”
“没,我已经没事了。”
紧绷的神经听到他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幸好刚才只是一个梦,幸好他什么事都没有。
看见林依晚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秦深习惯性地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饿了吗?我给你烤些红薯。”
“嗯。”林依晚怔怔地点了点头,在火堆旁边的石头处坐下。
林依晚凝视着摇曳的火光勾勒出的模糊轮廓,“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山洞的呢?”
翻动着柴火的手顿了顿,秦深轻笑了一声,解释道:“刚才找吃的时候找到这里,我就带你过来了。”
林依晚对于他给出的解释深信不疑,因为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那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她忍不住怀疑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做了这个虚假的梦,还是因为这个梦勾起了原被忘却了的记忆?
被忘却?林依晚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了。她忐忑地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秦深,你以前有没有被毒蛇咬过?”
深邃的眸子里,喜悦的光亮一闪而过。秦深沉默着,似乎期待着她还会说出什么让他欣喜的消息。
性感的薄唇已经紧抿着,林依晚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提醒的话语,“比如说,以前爬树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到了?然后从树上掉下来?有么?”
她每说一句,秦深的脸上就浮起多一分的兴奋。要不是手里拿着红薯,他肯定会马上跑过去紧抱着他的晚儿。
薄唇兴奋地勾着嘴角,激动地问道:“晚儿,你想起来了?”
晚儿?很久都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母亲专属的称呼。怎么她会感觉从秦深的口中听到的这个称呼也是同样的自然和亲切?
他说的想起来了,是什么意思?这是真实发生的意思么?她以前真的跟他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么?
可是,现在的她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怎么能辜负眼前这人的满心期待呢?
回过神来的林依晚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没,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林依晚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瞧见他这幅表情,林依晚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揪着揪着,有种说不出的痛。
她不想陷入这种压抑的氛围当中,趁着他还没有回应的之前,赶紧转移了话题。
“红薯好了吗?我的肚子饿了……”
她是真的饿了。除了早餐,她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恩,准备好了,再等一分钟。”
她双手捧着扁平的肚子,嘴馋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莫过于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吃到的东西。
当散发着热气的红薯捏在指尖时,林依晚感觉到从所未有的幸福。
红薯递到自己的手里时,秦深已经把外皮一丝不苟地去干净了。林依晚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想要大口大口地吃下。
秦深满眼柔光地看着她,叮嘱道:“慢着点吃,烫。”
“嗯。”林依晚点了点头,一边唏嘘着,一边心满意足地啃着红薯。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炽热,林依晚不好意思地停顿下来,客套地问道:“你不吃吗?”
秦深摇了摇头,“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林依晚疑惑地紧锁着眉心,不经意间落在火堆里的目光发现秦深找来的红薯只剩下一个。而她已经吃掉了一个,又一个。
秦深还真是个傻子。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吃完所有的食物,也不会出声制止自己,或者着主动先吃一点东西吗?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是感动,还是去笑话他脑子笨。
没有经过充分地考虑,她把自己手中吃剩的一半红薯伸到秦深的嘴边,“呐,你也吃。”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秦深张口就咬了一口她吃过的食物。
后知后觉的林依晚有些诧异自己的举动,尴尬得脸上顿时浮起了两片红晕。
她不好意思地握起秦深的手腕,把自己手里拿着的红薯塞在他的掌心里,“呐,拿着,我困了,我要去睡了!”
秦深静静地看着她慌乱地转过身子背对着自己,靠在石壁上假装马上就入睡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红薯,勾起了一抹幸福中夹杂着少许苦涩的微笑。
晚儿,能得到你的关心还真是不容易呢。
熊熊燃烧的柴火在宽敞的山洞里散发着温暖的红外线,将阴凉的雨水和山风阻挡在洞外。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林依晚难得在如此充满危险的陌生环境中,嗅着柴火的香味安然入睡。
第二天,温煦的晨光划破清澈的天穹,照射在晶莹的露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亮。
傅伦塔带着一群人踩踏着泥泞的小径,跟着引路鸟往前面的方向走。
昨天秦深告诉过他们,他要用相同的画面去唤醒林依晚的记忆。有一次,秦深陪着林依晚去野外踏青的时候,林依晚不小心把风筝挂在树上。他爬上去给她取风筝的时候,被隐身在树枝中的毒蛇咬了一口。
毒素很快就发作了,发麻的手臂无法支撑他身体的重量,迫使他从高大的树杈上翻滚下来,直接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不幸中的万幸是,在那附近有一个退休多年隐居在此的老中医。他出来散步的时候,发现毒素刚开始发作的秦深,及时地救回了他的性命。
那件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事情,是他难忘的过去。秦深坚信,这件事情同样在林依晚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是如此深刻的经历也没法唤醒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记忆,那么别的事情还有多少渺茫的机会?
可是,意外的事情实在是无法预测。秦深显然把这个山头的险峻排除在考虑的范围之外。而他们也似乎太过于信任秦深的自信。
大雨下了整整一宿,秦深两人在山洞里安详地度过了一个晚上,而待在小舍里的人也担心了他们整一个晚上。
雨势那么大,夜里山上的温度那么低,他们容易受寒不说,这里的原生态维持得那么好,到了夜里就很多野生动物出没。
恰好黎明伊始,缠绵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歇下来了。傅伦塔和季向楠迫不及待地下山找人一起寻找两人的踪影,而连理枝则留在小舍里保护南红豆两位女士。
阳光穿过洞口照射在恬静的小脸上,林依晚察觉光线有些刺眼,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着,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周围还是昨晚的那个荒芜落魄的环境,他们还在山洞里。只是,怎么头枕着的地方那么舒服?
一股温暖的气息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味窜进鼻孔,林依晚疑惑地抬起头,一张还在熟睡的面容闯入她的视线中。
浓密的剑眉,修长的睫毛,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光洁的皮肤,紧抿的薄唇,轮廓分明的五官好看得让女人都自愧不如。
她原以为只有女人的睡颜才会让人着迷,原来男人的睡容也能同样地诱人沉沦。
纤细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朝他的脸伸去,想要感受一下真实的触感。只是紧闭的眸子却蓦然睁开了明亮的眸子,惊得她的指尖停在了半空。
原本还没褪去的睡意顿时消散开去,朦胧的意识随即找到了该有的理智。
林依晚后知后觉地惊叹着,自己怎么会和他靠得那么近?
她瞪大了疑惑的瞳孔,慌乱地推开他的拥抱,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她背过身,不让身后的人瞧见自己涨得通红的脸蛋。内心早已兵荒马乱一片,自己昨晚就靠在他的怀里睡了一个晚上吗?
是她自己主动靠过去的?还是他主动走过来的?断片的脑海关于这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懊恼地皱起了眉心,怎么越是想要远离他,最后却总是不知不觉间离他越近?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还带些慵懒,“晚晚,昨晚睡得好吗?”
每当尴尬的时候,她都没法好好组织语言,结结巴巴地应道,“嗯?嗯……好……挺好的……”
“我出去找点东西给你吃。”
“不,不用了……我不饿。”
话音刚落,扁平的肚子却很不配合地响起了一声咕噜声。
林依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着,“嘿嘿……那个……”
她正寻思着怎么掩饰自己的羞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把响亮的呼唤,“阿深,晚晚,我们来接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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