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白枫跪在地上,眼角偷偷的瞄着檀心冢,心想,主子今天怎么怪怪的,老是捂着脸干嘛,难道,主子生病了,不舒服?
“嗯哼!”清了清嗓子,檀心冢压下心头的躁动,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敢偷偷打量自己。
白枫被他这一咳嗽,心里瑟缩了一下,收回目光,两眼专注的看向地上。嗯,这颗石头,比那颗石头大一点,这颗小草好像嫩一点……
“唤我何事?”
“主子,那位老人家病了。”
“病了?”摸摸脸,想起那人无数次看向自己的眼睛,无奈又愧疚,哼,自觉亏欠太多,现在想来弥补太晚了。这次,莫不是又是装病?
瞧见他清冷的目光,白枫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位老人家是真心对主子好,奈何阴差阳错,主子对他误会颇深,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好劝。“主子,是可靠消息,这回是真的病了,宫里的太医都无济于事。老人家每日粒米未进,想是药石无救,早已着了心腹,写了诏书了。”
“哦,这么快,这么着急就登基了?”下巴微蹭着指尖,心里飞快的算计着,你既如此着急,那我偏不让你得愿。嘴角轻轻勾起,“去,连夜将那老头子给我绑到这里来,那诏书……顺便带回来让我瞧瞧,是个什么样?”
“是,主子。”白枫起身的瞬间,不经意瞄到檀心冢的脸,借着月光,清晰的五指印,忙是收回了目光,脚下生风,远远的离了去。待觉得安全了,这才憋不住,肩膀耸动起来,哈哈,他家主子,该不是又在那小孩身上吃瘪了吧。
白枫走后,檀心冢满腹心事,对月坐了下来,“明月啊明月,倘若乌云遮了你,你可还会想着瞧见我?”是夜,檀心冢就这般在崖上呆了一夜。
三天后,某洞内,檀心冢扔了手中的诏书,看了眼那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家,脚下想要靠近,步子却是压着,打了个转,“好好看着他,我去唤人来。”
“狗蛋,我今日觉着大好了,你不必日日守着我,我看你这几天都瘦了。”看着忙忙碌碌在屋子里,为他端茶倒水的含羞,王允恒的小心脏觉得很满足。
“傻瓜,我不守着你,万一你醒了找不见我,又该急哭了。”含羞坐下来,嘟着嘴,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呵呵……”王允恒转了转头,“狗蛋,你就喜欢欺负我。”
“傻瓜,这哪是欺负你,这是……”换了个词眼,“这是逗你玩。”
“狗蛋,你开心就好,现在我大好了,你可以每天逗我玩了。”王允恒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生的眉目温软,性格暖若春风,只怕日后,谁嫁了他,定是会每日里都像活在春日里。
“咳咳……”欢愉的氛围被一声突兀的咳嗽打断,含羞转头看着,却是檀心冢,他站在那里,精神不太好,情绪也不太高。
“檀先生,你来看我吗?我已经好了。”
“嗯,今日你大好了,便好。”转而看向含羞,“小狗蛋,我有事要你帮忙,可否随我一遭?”觉察到他语气里的无力失措,含羞顿了顿,“好,我随你走一遭便是。”
“狗蛋,你去吧,我很好的,不用担心。”知她担心自己,王允恒微笑着宽慰她。微微抿了嘴,含羞心里终是不放心的,“你等一下,我去叫大宝过来陪你。”
“好。”他笑的温暖,勾起含羞的回忆,含羞只觉自己亏欠他的更多了。
安顿好王允恒,含羞已是被檀心冢搂着急急赶往断崖,看得出他很急。小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莫要慌,若是我帮得上,定会尽力。”
“嗯。”耳边风声渐弱,脚下已是踏着实地了,“你替我,瞧瞧他,是不是要死了?”
含羞心里暗叹,明明方才担忧的要死,这会子怎么到了跟前,便是对头的模样,这位老人家与他究竟是何关系?暂时不去想这些,含羞坐下,便是凝神把脉。
见她小脸紧绷,檀心冢的心蓦地一沉,可是不好……嘴角嗫嚅,终是开了口,“可是要死了?”
含羞收回手,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的,那里担心的要命,这里又一个劲的问自己他是不是要死了!“那么急做什么,脉相有些虚浮,是不大好。”
“那还有多久死?”
“死你妹,我这里缺了几味药,不知你可否弄来,若是每日里服了这方子,大概还可续命三年左右。”含羞写好了方子,缺的那几味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上的,不过,于檀心冢这个大肥羊来说,想是很好办。
将方子递给他,“喏,每日一剂,早早的用了金角蛇血做药引,只是这金角蛇稀少无比,你可得好好寻了。还有,我看他心脉堵塞,想是积郁已久,若是可以,让老人家放松了心情。”
“哦……”怔愣着接过那方子,细细的看了,唤过一旁的白枫,“白枫,这方子你收好了,将他送回去,我不想见到他。”
“是,白枫领命。”白枫收好方子,扛起那老人,一个闪身出了崖洞。他这副模样,叫含羞心里不由吃了一惊,这扛麻袋的姿势这么娴熟,要是送去做苦力,那可是大大的劳力。眼角滑向某人,“人都走了,你还看着呢?”
“哪里,谁看了。”狼狈的收回目光,檀心冢低垂眼眸,“我与他,终是不对付,小狗蛋,其实,我是孤独的。”
歪了头,试探着道,“那人是你爹?”
“我从未叫过他。”执拗的撇过头,低迷的眼神衍射着崖上落下的水幕,一声叹息,终是落了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与我就似这断崖与容山,无牵扯。”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现在还年纪轻,不懂事,再过些日子,待你年长,你便知晓个中意味了。”
不经意面前突然凑近的大脸,蹙了蹙眉,“你靠这么近干嘛?”
“小狗蛋,你究竟几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眼前粉嫩的小脸,“有时候,若不是亲眼瞧着你,我还真以为你不是你。”
一抹嗤笑,扯掉他捏着自己脸蛋的五爪手,“我怎么不是我了,我只是比较聪明一点而已,怎么,我比你聪明一点,你就受不了了?”
看着眼前这故作的镇静的脸,明明一张幼童的嘴,却能开出这般认真的玩笑,檀心冢落了情绪,伸手触及她脸上的发,理了理,“小狗蛋,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聪明与否,你可要记着,我认定了你,所以不要离开我。”
离开?这字眼怎么听着那么煽情,自己与他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纠葛,他这一番话说的含羞心里乱了。有些东西,一旦认了真,想要改变,难!
伸手猛的弹了一下檀心冢的额头,“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太笨了!”趁他闭眼的功夫,含羞快步走到洞口,“这病看好了,我先走了,有些事,你自己心里多多思量,莫要抓着以前的尾巴,死守不放。”
等了半会,见身后仍无反应,含羞施展轻功,出了崖洞。檀心冢瞧着她的步法,轻咬了手上的白玉扳指,低低漾开一抹笑,这家伙,也不知是跟谁学来的步法,自己可得找好了时间,好好纠正纠正。
且说,白枫将那老人一路扛到目的地,已是累的气喘吁吁了,不得不说,这常年养尊处优的人,真的很重。替老人整理好被子,转身正是想走,老人的声音却是传了来,“他,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身形一顿,白枫暗暗皱眉,“主子,很好。您莫要担心。”
“哦,你在他身边,多看着些。”心中的前言万语此时全都压抑成一声叹息,一句嘱咐。
“您且放心吧,主子说您如今身子弱,自会派了人亲自照顾您,主子他……其实还是担心您的。”
“嗯,终是我对不住他,他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只希望他能过的好。如今你将我送了回来,你便快些回去复命吧。”
“是。稍后我会派人过来,亲自为您每日熬药。”
“好,去吧。”一声叹息,未成帝放下了帐帘,摸索着床下的暗格,那里有一把小剑。小心的摩挲着那把小竹剑,未成帝眼前涣散出多年前的种种画面,自己与元妃桃林偶遇,迎了她入宫,后来有了心儿。可奈何,元妃与皇后同一天生产,当时皇后亲弟为振国将军,手握兵权,自己忌惮,不得不陪在皇后身边。可哪知,自己回了元妃那儿,除了闭眼的元妃,不见心儿的踪影。他那一夜守着元妃的尸首,直到半夜,元妃身边的近侍宫女,才颤颤巍巍的推开床板,抱着心儿从密室里爬了出来。
自己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宫女惊恐的面容,以及对皇后的控诉。他那一刻,心冷了,抱过心儿,当即派人通知了心儿的外祖父,沚闫宫宫主。将心儿交予沚闫宫宫主,自己许诺这一世不再让心儿不再踏足皇权。
如是,心儿常年养在宫外,与自己相见甚至不过寥寥几面,他恨自己,亦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