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有些颓然地将脑袋往苏沉肩上一靠,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良久后,李致喃喃:“朕昨夜梦到你了……”
梦中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只要自己变得比大哥更强。便可以将那个人夺为己有。
却哪知那时的忍让,已令苏沉的身体和那颗心,从里到外都让大哥得去了。哪怕大哥如今已过世了十年,自己也夺不回,得不到了。
苏沉这边不敢多说自己梦境的事,怕与李致的那个对不上,穿了帮,便很虚地问道:“陛下梦到了什么?”
李致道:“梦见与你在校场,带着你的黑角弓,灵巧的像只飞燕。”
“梦见与你争执,因为你不相信,完美无瑕的大哥也有自私的一面。”
“还梦见自己在你面前,哭得跟条狗一样。”说到这,李致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
“……”
苏沉却笑不出来,他记起梦中那背着他颤抖的小小身躯,又联想起昨日在紫宸殿书房看到的相似背影。
当年的小誉王长大了,可还是和从前一样,只会背对着人独自崩溃落泪。
苏沉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抬手抱住了身上的人。
十四岁那年,他便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身份悬殊,不敢如此僭越。
而如今,他既是李致的老师,去做这件事也终于合乎情理了。原来十余年匆匆过去,他终是偏袒他,见不得他如此。
怀中的李致起初僵了一下身体,然后又放松了下来,被这个人偏爱的感受实在太好了,李致恨不得就永远的如此相拥下去。
李致叹道:“先生,朕决计是放不开手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又该怎么做才好?”
“……算了。”苏沉仿佛认命似得的看着他,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
李致猜想苏沉是在同情他,可即便如此,他也愿意把握住这一丝偏心。
更何况,苏沉如此不珍惜自己,保不齐哪天又拿身体和别人换了什么。若是那样,还不如和他。
他在苏沉的枕边支起双臂,撑起身子,将对方整个人笼在身下,就像生怕对方逃了。
嘴上却还在反复地确认:“先生当真愿意?”
苏沉本已下了决心,可听着那一声声“先生”又心里发虚,便重新睁开了眼睛,道:“我只有一件事要问……”
李致以为他又后悔了,皱了下眉头。
苏沉的口舌伶俐他是早有领教,就算是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对方恐怕也有办法靠那张嘴扭转乾坤。
可他没想到,苏沉只是问:“我若一辈子都记不起后来国子监里发生的事……在陛下眼里……我还算是您想要的那个人么?”
李致咬牙切齿道:“朕求之不得。”然后便俯身对着苏沉的唇吻了下来。
令人窒息的深吻过后,细密的吻落在他的颈侧与锁骨。
苏沉侧着头躺在男人身下的样子像是一种献祭自身的姿态,纵使一贯从容如他,此时也有些畏缩。
可话已放出,李致早一改那畏首畏尾的模样,将他狠狠困在被褥间。
动作不容抗拒又带着几分克制,隔着衣物肆意描摹那温热躯体的形状,如猛虎细嗅蔷薇般在他身上索求。
当衣带松开后,触手肌肤细腻又滚烫,李致的呼吸于是变得愈发粗重了。
……
苏沉忽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忽然不合时宜地记起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眼前的破碎画面来。
他记不起来更多细节了,唯独记得记忆中那人对方也有这样一颗诱人的朱砂小痣。
不知那时的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接受这种事的呢?
难道也是现在这样,稀里糊涂的么?
李致察觉到了他的出神:“先生还有余力想别的?”他像被勾起了好胜心似得愈发卖力。
苏沉没回答,他哪有余力回答,光是压抑着那喉咙里的声音便已花光了他全部的精神力。
痛苦,欢愉,还有一丝丝的后悔。他并不习惯这种被支配的感受,也害怕陷入这无果的感情之中。
到最后,身体的失控击垮了理智,他的意识便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进了黑暗中。
*
“苏沉。”有人叫他的名字。
苏沉回过头,见到人潮中一袭雍容华服的太子殿下提着一盏绣球花灯朝他走来。
“太子殿下!”
苏沉拨开人群,也朝对方跑了过去。
这日是元宵节。因去年冬天寿王殿下的身体好转许多,一次都未犯那哮症,元成帝开怀摆宫宴宴请群臣,也特许宫中的下人们过节放松一下。
上千盏花灯布置在宫宴附近,下面都附着字谜,谁能够提笔题上字谜答案,便可以取走一盏花灯。
苏沉入宫已有两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一板一眼的宫里布置装点的难得有趣,便也和高明镜一起跑来凑热闹。
只是这里人太多,苏沉被眼前琳琅满目的花灯吸引,没一会儿便和高明镜走散了。
苏沉倒也不担心高明镜偌大个人能丢哪,便没在意,方才在人潮中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时,苏沉原以为是高明镜。
却不想竟是太子殿下。
太子李政身边没有随侍,走近后,便将那盏绣球花灯递到了苏沉的手中:“本宫一时兴起,赢了一盏字谜灯,送给你吧。”
“谢殿下!”苏沉高兴极了,接过那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制灯杆,便将灯提起高过头顶,去看底下那写着字谜的红色纸条。
“一勾弦月伴三星。”
苏沉垂眸稍稍一想,便仰面笑道,“是[心]字。对不对?”
苏沉不等太子殿下回应,便抢先翻过那写着字谜的红色纸条,果然见到那纸条背面,笔力苍劲书写着一个[心]字。
十六岁的苏沉在过去两年里身量拔高了许多,虽然还没追上太子的身高,整个人身形却已脱去大半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接近于青年的英姿挺括。
只那眉目间还留着几分少年的灵动与俏皮,暖色灯火下,少年眼波好似湖光粼粼,牵引着太子李政的视线。
猜中字谜的苏沉满意地放下灯,这才记得问:“太子殿下为何独自在此?”
太子李政道:“并非独自来的。”说完,回身看了看远处禁军环绕的小亭。
苏沉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凌太傅与裴子瑜还有一些朝中大臣坐在小亭中。
太子微笑道:“本宫正与太傅大人及大臣们商议国事,意见相左,相谈不恰,忽然偶见你独自一人挤在人群里,便想过来同你聊几句,跟这儿的宫人们一样,放松一下。”
年初及冠礼后,太子殿下为元成帝分担的政务愈多,便愈发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