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见淳王在自己府上被拖走,颇有些抱不平地对李致道:“你就不能对人礼貌些?”
李致面不改色,仍在继续他的话题:“大抵是朕小时候没有被教好,望先生进宫严加管教。”
说罢,他轻松将苏沉打横抱起,走进拔步床中放下,然后伏在他耳边,呢喃着道:“先生的体格并不瘦弱,抱起来却好轻……”
“……”
苏沉没有接他的茬,他可不是高明镜那种愣头小子,完全明白李致这趟来是做什么的。
他现在眼前除了空无一物的床顶便只剩下压在他身上的李致,因此更能看清——如今这人的致,是兴致的致了。
同时,耳边再次响起李致略带沙哑的声音:“既然先生觉得入住宫中,身份上不妥,今日,朕便让这身份变一变吧。”
苏沉躺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好似做好了心理建设似得,长吁一口气,定定看着对方,道:“老规矩,先谈条件。”
李致构建到位的气氛瞬间全无。
对此李致似乎也已习惯了,强压了压心绪,无奈看着他:“说。”
苏沉开门见山:“我要去洛城一趟。”
李致拒绝更快:“不成。”
“你先听我说理由行吗?”苏沉急道,“我在洛城有个宅子!可能还有别的田地啥的。我怎么也得去一趟把产业收一收吧?而且我这什么也不记得了,万一宅子里还雇着下人呢,也得去遣散一下吧?给我半个月,半个月我必回来。”
面对他的这一番激辩,李致对答如流道:“那宅子早已空了。你从前的积蓄都在太傅那,也没几个银子。而且,入了宫,朕不会短你用度。”
苏沉愣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李致道:“你失忆了,朕又没有。”
苏沉道:“不,我是说宅子的事。我的宅子早已空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致顿了顿,敛目道:“三个月前,在朕准备起事之前,曾去洛城找过你。”
苏沉道:“我不在那里吗?”
李致道:“嗯。”
苏沉:“那你……后来是在哪找到我的呢?”
李致没再说话,低头亲吻下来,在轻轻一吻后,他几乎贴着他的脸道:“别问了,那不重要。苏沉,朕不想再与你拐弯抹角谈什么条件了。朕只问一句,你愿意么?”
“……”
“……”
两人对视着,在苏沉眼里,此时的李致就像在盯着一个已落网的猎物,如今只是在问猎物自己应该从头下嘴还是从脚下嘴罢了。
“不愿意又如何呢?”苏沉视线越过对方,放远了看着他侧后方的床帐,“真要成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笨蛋,被人捆着摁着强上吗?”
李致未料他这一答,噎了一下:“……朕那日说的是气话。”
那日他是见苏沉举止轻浮,又亲口承认曾与人欢好,这才会一气之下出言不逊。
苏沉淡淡道:“却是有几分道理的气话。陛下心里想得无非是,如若真逼到那份上,那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吧。”
苏沉那双桃花眼笑时极尽风流恣意,也正因如此,当他眼中流露出失望或感伤时,两厢对比之下对愈发明显了。
李致看得不由心口一窒:“不会的。”
苏沉立刻道:“那臣不愿意。”
李致:“……”
原来搁这等着呢?
李致怒火中烧,可却当真讪讪收了手,没再继续下去。
“朕不会强逼先生的。”李致道,“先生不记得了,初入国子监那年,先生便甩了朕一个耳光,警告过朕了。”
苏沉心道:那看来[那个我]还挺有先见之明。
其实,如今回想起了那么多事来,要说苏沉对龙阳之事有多抗拒多不愿,也并非如此。
只是他明白,身份的差距必然会带来某种不可避免的痛苦。
苏沉不想像当年东宫的两位才人、还有淳王的生母一样,一朝被看中,被送到上位者的枕边,然后便在宫墙中被人遗忘,直至死去。
当年他便是因此硬生生扼杀了对于太子殿下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及时的悬崖勒马。
而如今的李致,身份尤甚尊贵。
他是一国之君,就像当年的元成帝,他的后宫中也迟早会挤满或勾心斗角、或以泪洗面的嫔妃们。
或许是苏沉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吧。侥幸觉得,自己这种人,有天也能找到一个一生待他一心一意的人。
如果他心里对李致毫无感情,李致一时贪欢,他舍身奉陪一下倒无妨。
偏偏他有,或许只是因为眼角眉梢的吸引,或许只是因为关心则乱的特别,或许只是因为每每回想起李致对他说[我视你为宝物]时,那一瞬的心动。
正因他有,才更要小心、克制了。
[人总是要活在自己身份中的。]
太子殿下当初不就是如此教导他的吗?
真心相待,也不止那一个途径的。
既然当时的自己可以守住本心,恪尽职守的做好太子殿下的幽卫,那如今,自然也可以做好李致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