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最近在做什么呢?
就算禁军的常统领叫人夜以继日的盯紧了凌府,那些人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只见他有时上街吃好吃的,有时带着好吃的来谄媚圣上,有时去探视淳王府的落魄王爷,有时又跟高明镜那帮幽卫走得很近。
除此之外,还时不时在自己房间里抱着被子大哭,一天天大喜大悲的,简直好似得了失心疯似得,别说什么一天一个样了,简直是一个时辰一个样。
常吟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家伙一天能大哭三回,大笑九回,究竟是失忆还是中邪了?”
这话偏偏便叫正回紫宸殿的皇帝李致听去了。
皇帝李致道:“记忆恢复过程中,情绪起起落落,难免大喜大悲,这段时间对他而言一定很煎熬。”
常吟忍气吞声:“……圣上英明。”心中却腹诽:我却见他都快爽上天了,怎么看不出他哪煎熬?
皇帝李致却经了心,又让宫里往凌府送去不少名贵药材,偏偏苏沉也很领情,每日都在按时服用,更显得君臣之间心意互通,和睦相亲。
只有常吟夹在中间每天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被闪瞎了。
其实常吟之所以觉得违和,是因为他从没见过苏沉这幅样子。他印象里的苏沉是国子监里不苟言笑的苏先生。
常吟当年跟着八殿下李致在国子监读书,就没少听见那人对八殿下言辞刻薄。那时常吟就想不明白,明明是他苏沉高中状元后自请来国子监做八殿下的老师,又为什么要这样冷淡地对待八殿下呢?
那时总见他对八殿下鸡蛋里挑骨头,转身却对九殿下百般谄媚讨好。后来他背叛八殿下,以至于帝位旁落,竟也好似是意料中的事了。
当陛下卷土重来,夺回帝位,立即把缉拿苏沉的榜文下发。常吟满心以为这次妥妥是[两年之期已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了。
却没想到现在,他居然要看性情大变的苏沉坐在圣上身边吃葡萄吐葡萄皮。
苏沉抬眼看见他进来,噘嘴:“噗。”
气人!
常吟平稳了呼吸,重新记起来意,将手中文书呈上:“陛下,西南军传来捷报。”
李致往日极少拿正眼看人,听见这话倒是立刻抬头,搁了笔。
他打开常吟呈上的战报,刚低下头匆匆看了一眼,便听见常吟又道:“还有,游定将军人在驿馆,随时等候面圣。”
李致道:“十八万大军打成这狗样子,他还有脸来面圣。”
常吟:“……”
李致道:“叫他赶紧滚回西北去。”
常吟汗颜,道:“是。属下告退。”
虽然大理只是个小国,但按理说,仗打赢了便应是好事,可苏沉坐在旁边听了半天,只听见李致在发无名火。
常吟走后李致继续低头系看战报,眉头反而紧锁了,许久才放在一旁。
苏沉见他读完,便也大喇喇摸了那文书打开看了起来,李致也没拦他。
文书上简略回禀了西南军近日小胜一场,大理国有意求和,即日便会派出使臣入长安。
“虽是小胜,不也是好事吗?”苏沉好奇问。
李致道:“大理国向来在西北战局激烈时于西南骚扰。大巍若不顾他们,便腹背受敌,扭头去打他们,大理又是一打便降。这两年李牧放任西南,他们便愈发变本加厉。大理意在保存实力,从不与西南军针锋相对,因此,小胜毫无意义。”
苏沉明白了过来。西北战事连年不休,朝廷每年派大量兵力去往西北,大巍国力强盛,本不惧狄戎,只是这西南的大理国好似一根毒刺,时不时掣肘着大巍。
所谓的小胜,只怕是大理根本不出实力,他们一打便降,仗着大理土地富饶,派使臣送些土产来求和,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可大巍尾大不掉,一次调兵少说白银万两,长此以往可耗不起。
看似小胜,这仗打的,实则是纯亏。想来以往也多是如此,所以废帝李牧选择抓大放小,放任大理,只留少量西南军固守。
李致道:“这战报传出,恐怕外头全是骂朕穷兵黩武的。”
苏沉道:“可是,陛下应当出兵。大理这一次进犯,打的便是大巍皇位交接,朝局不稳。而陛下出兵迅猛,才算表明了态度,短期内大理才不会再造次。”
听了这话,李致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转好了。
“大理那一带关口多瘴气,易守难攻,需要从长计议。对于大理,陛下心中应当有更长的打算吧?”苏沉心道自己这个失忆人士就别蹬鼻子上脸强出头了,转而道,“只是,游将军领的也是苦差事。出兵慢了一步便容易白跑一趟。领兵不易,陛下还是不要太过苛责了。”
李致沉默片刻,道:“先生说的在理。”说罢,叫了下人进来,重新吩咐了一遍,“摆宴,朕要为游将军洗尘接风。”
这声“先生”苏沉受着着实心虚,他微微一怔,心想:
这小子……有时候倒是相当的听劝啊。
为接见将领,李致起身回重霄殿更衣去了。苏沉舍不得浪费那番邦进贡的葡萄,便独自逗留在书房继续享用。
酸甜多汁的葡萄在宫外并不是花银子就能买到的,已是难得佳品,边上还配了冰酪。
苏沉边吃边想,难怪世人都想做皇帝,这做皇帝也简直太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