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留下来好了,正好在孟婆庄帮我布汤。”
千诀:“!!”
“咳咳——”
坐在前头听墙角的仙家猛的被茶水呛到,涨红着脸,许久缓不过来。
“女仙,可真会说笑。”千诀挂着笑脸,眼波流转的看着连茶,似是没把她这话当真。
连茶对上他的眼睛:“博君一笑罢了。”
千诀的眸色微变,坐正后,笑而不语。
他用余光扫看她,见她已经别开视线喝茶,心下松了口气,也端起茶盏,看向殿中央的助兴节目。
殿中央布了个台子,有两个阴差在上面,化作痴男、怨女、冤魂和一黑一白头戴高帽的阴差。
讲人间奇闻,捉魂之事,过分夸张粗鲁,惹得一众仙家眉头紧锁,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这是地府每次宴请宾客的固定节目,没那能歌善舞的美娇娥,就两个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的阴差,在这四方台上乱演一通。
连茶看着那范无救变得白无常,把谢必安变得恶灵,粗鲁的捆成一团,骂骂咧咧乱揍一通。
恶灵突然挣脱开,反扑住白无常,又是一顿乱揍。
连茶:“……”突然懂了这两位喜欢干这个差事的原因。
这节目是晏渊喜欢看的,但今日他什么也没看进去,视线总往角落跑,眉头一会儿紧紧皱起,一会儿又舒展开,简直,如坐针毡。
等晏渊再一次扫向那处,千诀微抬头,正正对上他的视线,晏渊一愣,不动声色的移开。
千诀转转眸子看了眼边上淡定的连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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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连茶在众仙家和晏渊告辞的空当,饮完最后一杯茶,起身离开。
千诀在她走后没多久,远远朝晏渊轻点头,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晏渊见此眸色一深,很快又变了神色,继续和众仙家说客套话。
连茶出了地狱,回到黄泉,走过奈何桥,略微一想,坐到了桌台后,没进孟婆庄。
忘川河里的小红鱼见她回来,摇着尾巴问:“孟婆姐姐,你真把那个铜币作为礼物送给冥王了?”
连茶抬眼:“不然呢,把你送出去?”
小红鱼猛的往水里沉:“不不,我有什么好的,话多还能吃,我看那铜币小巧精致,定是个好东西。”
连茶:“……”它倒是自我认知非常清楚。
“对了孟波姐姐你到底在上面刻了什么呀?”
“你再问我就抓你上来炖汤。”
小红鱼没被她这话吓到,反而表情认真的说:“这可不行,我有毒,会把他们毒死的。”
“……”
连茶不再理小红鱼,没多久,黄泉再次热闹起来,仙家们从黄泉的出口来要从入口离开。
她实在不想和他们说空话,干脆一挥手,把庄里的大锅支到三生石边,现场熬汤。
炊烟袅袅,过路的仙家避之不及,无人再上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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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如此敬业?”
人未到声先到,连茶朝奈何桥看去。
千诀站在桥中央,含笑的看她,红衣艳艳,带着若有似无的娇媚,偏眼底又干净,纯粹的像是初雪融化后留下的一汪春湖。
他朝她走过去,桃木权杖上的铜铃轻晃,铜铃声和流淌的忘川水一样清脆动听。
连茶暗叹好一个绝世妖孽,片刻转开视线,继续搅和那锅汤。
千诀走近,见她不回话,垂眸看向大锅。
锅里正正好冒出个绿泡,扑的破开来,一大股热气蒸出,烘了他满脸。
气流顺着鼻息进去,他恍然僵住,笑意全无,动作僵硬的抬起头,半天做不出反应。
连茶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妥憋住后,想开口说话,千诀先回神,后退两步,匆匆道:“想必女仙事务颇多,小神就不再叨扰了,就此别过!”
他说完,衣袖一挥,红影瞬间移动,眨眼间没了影。
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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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宴席已经过了数月,连茶没再见过千诀。
倒是晏渊又和从前一样,三天两头捧着话本子来找她。
他孟姐姐孟姐姐的叫着,听得连茶头疼。
“孟姐姐,我上次送你的花,你放哪了?”
连茶递汤的手一顿,偏头对上晏渊真诚的大眼,细思片刻:“丢了吧。”
“?!”晏渊难以接受的瞪大眼睛,“你不喜欢花吗?”
连茶的视线落在喝汤的阴魂上,冷淡道:“晏渊,黄泉不需要花。”
他闻言皱起了眉毛,手指紧紧攒住话本子:“好吧,我以后还是送孟姐姐话本子吧。”
连茶:“……”黄泉也不需要话本子!
她继续发孟婆汤,晏渊在边上把手里的话本子看完,又同她说话。
最后,连茶受不了,拎起晏渊,从黄泉出口扔了出去。
看守地狱入口的阴兵早习以为常的低头看地,全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晏渊站定,拍拍身上的袍子,见连茶的身影消失在深雾里,才转身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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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茶扔完晏渊,心情舒坦的坐回去发汤。
这一坐又是一天一夜,她看着络绎不绝从黄泉入口来的阴魂,愁上心来。
她在这里坐了几百年,往后还有几万年要熬,如此苦差,头疼,无尽的头疼。
轰隆隆——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巨响,连茶顺着声音望去,那声音是从黄泉入口传来。
队列后方惊起阵阵骚动,不少阴魂好奇的往后望,整个队列滞留在原地。
连茶看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她等了会儿,没再响起第二声。
“拿着,走。”
她随意端起一碗孟婆汤递给脖子伸得老长的阴魂,冷硬的催她走。
阴魂颤巍巍接过,没立马喝:“孟婆,你不好奇吗?万一是大事呢?”
连茶:“不好奇,快喝。”
阴魂:“……”
轰隆隆——
第二声突然在天空里炸开,距离更近,震得魂魄颤动,忘川水奔腾,把水里的小红鱼吓着了,跃出水面老高。
“千诀!你有本事永远别出来!!!”
随着这声愤怒的女声,千诀凭空出现在忘川河上,银发和红衣随风飘扬,眉毛轻轻蹙起,桃花眼里带着丝薄怒。
连茶眼见他朝自己飞来,今日他手上没拿那根桃木权杖,却依旧有一串玲玲当当的铃音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