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希望的阿布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靠窗的桌边一边静静的等着,一边盘算着自己心底里的计策。这一个早晨,茶楼里来喝茶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常,可阿布对此景象似乎视而不见,尽管来喝茶的人们还不时相互热情地打着招呼,有的甚至在高声谈笑。这些都与阿布没有丝毫关系,更影响不了阿布的那份执着。加上人皮面具透出昨晚失血之后的脸色苍白,显得阿布不是那么易于亲近,于是阿布的身边空空荡荡。于是,阿布只能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在空空荡荡的窗下自斟自饮,当然不会忘记洞察来往之客的举止言谈。
此时,两个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肩并着肩走上了楼来,将四周环视一番,发现其他地方都是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席无闲座,唯有阿布这边,还是只身独影,对面还有空位可坐,两人先是将阿布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眼前之人面善谦和,于是径直朝阿布这边走了过来。
两人未到阿布身前,先是拱手施礼,后才恭恭敬敬道:“这位先生可是在等人?”
阿布心脏陡然一动,心里想的是:难道我被发现了?刚刚站起的身子一僵,这个高度可以看见此时二楼的景象,心中了悟,站直身子,拱手回礼道:“鄙人独自一人,未曾等谁。”
起先说话那人再次施礼,指着身边的同伴道:“我与好友来此喝个早茶,不想来得晚了,竟已无地方可坐,我们看先生您,面目和善就想过来问问,可否让我二人在您这儿搭个桌?”
这茶楼如今已是人满为患,为了掩人耳目,阿布正求之不得,连忙满脸堆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是一个人,正闷得慌,大家坐在一起做个伴,一起热闹,热闹,有何不可呀,那还有两个位子,随便坐,随便坐。”
两人见阿布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有意结交。坐下来先点了些茶水和点心。然后开始闲聊。从聊天中阿布知道,这两人是本地人,一个是药材店老板,姓杨。一个是布匹店账房,姓佘,最先说话那人就是佘账房。阿布在介绍自己时,还是沿用了“贺丁”这个假名。
此时佘账房又盯着阿布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起心中问题:“贺先生,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你来这里是探亲访友,还是……?嗨,如果方便,贺先生就告知一二吧。”
阿布见问话之人。还不算鲁莽,喝了一口清茶,将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便慢条斯理说道:“鄙人是来叶城探亲,顺便跟着表舅学学怎么做生意。好回去自己开一家皮货店。听说这里是经商的好地方,官府给的条件很优厚,而且可做的生意种类多和途径也不少,两位前辈可愿意指点指点经商门道?或者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可要提醒提醒哦,鄙人不胜感激。”
杨、佘两人面面相觑,杨老板面带苦笑,眼含深意的看着阿布问道:“贺先生,你从何处听来这样的消息?”
阿布看两人表情有异,但不清楚具体原因,小心谨慎道:“这是我表舅说的,他来此地开了一家皮货店,还得到王寿江将军的赞许,王将军承诺,这半年内税赋减半,要他安心在此发展,使我表舅非常感动,赞叹不已,感慨颇深,说在这里做生意必定能钱途无量。”
杨、佘两人一脸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佘账房吃了两口点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贺先生,今天你我一见如故,我不怕对你说实话。这王寿江是只笑面虎,诳你留下之后,再设法从你身上搜刮银钱,我们这些老店家都曾深受其害。他说的减赋其实都是屁话,假话,等你投入大量资金开店,无法抽身而退之时,他再巧立几个好听的税目,将你之前少交的部分统统敛收回去。到那时,你也就只能任其宰割,敢怒不敢言了。”
阿布听到这里,不禁为罗达右今后的处境捏了一把汗,脸上神情也不自觉的凝重起来,嘴里带着些许怀疑道:“哦,还有这等事?真的如此吗?看那王将军,好像不是这种人啊!”
杨老板早料到阿布有此一问,捋了捋下巴的短须,一脸气愤道:“我当初也是和你一样的看法,看他长相像似慈眉善目的,都以为是个好人,可谁曾想到他就是个十足的活冥王。”
聊到这里,两人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一下子熟络了起来,一旁的佘账房恰时接话道:“从今起,我就称你贺老弟,如何?”得到阿布的点头同意之后,佘账房一肚子的苦水如江水泛滥全向阿布倾倒而出,“贺老弟,你初来乍到,不了解实情,这王寿江的人品的确有问题,就拿他家里的那一摊子事来说吧。在他未当上这守城将军前,他家中一贫如洗,只有一个糟糠之妻陪在身边,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
“谁知,他一当上高官,立马将妻子弃于家中,自己勾搭上了前守城将军的小妾,夜夜笙歌。他妻子整日在家以泪洗面,最后哭瞎了眼睛,就被王寿江随便寻了一个理由休了,最后他妻子哭述无门,在家中投井自尽了。他对自己的妻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在他眼中的蝼蚁。”
没想到来一趟茶楼还能听到这么多事情,阿布兴奋得无以言表,但是又不能有半点表情外露于人,于是假装狐疑道:“如果真的如两位老哥所说,那这人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原来三人都是小声谈话,在嘈杂的茶楼上倒也没什么人注意,佘账房看到阿布将信将疑的神情,一着急,大声道:“贺老弟,你还别不相信,那小妾就住在城北的天香阁,有空你到那附近打听打听就全明白了,这档子事。那一带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佘账房话音刚落,茶楼里顿时燕雀无声,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看着阿布三人,眼中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此时佘账房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大声,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去王寿江那里告自己一状,那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一边坐着的杨老板也着实被吓得脸色煞白,赶紧站起身来。放下茶钱。一边跟阿布道歉。一边拉着还在发愣的佘账房下楼去了。
见杨老板俩人匆匆下楼,阿布当然也不敢久留,怕给自己惹来麻烦,就随之起身离开座位。径直朝楼下走去。阿布边走边琢磨杨老板两人说的话。心想,既然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那就要花点时间去验证一下。照杨、佘的描述,因为王寿江的妻子是在家自杀,而如今的王寿江又另有了温情之窝——小妾,那么有可能他一直就住在小妾窝里,那么宝贵的东西也自然藏在那里了。
阿布一路走一路想,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城北,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天香阁。这天香阁本是一代名妓紫衣的住所,当年她年老色衰之后生活无以为续,便把这里卖了,搬家到乡下去了,几经转手才落到了王寿江的手里。这里四季如画。种着各类花草,假山、亭榭、流水布置得相得益彰,雅致非常。
本来这里只要你有钱有势就可以进来花钱买笑,而如今,这里却到处是兵丁把守,宛如一个奇珍宝库一般,无人可越雷池一步,倒是白白浪费了如此美景。不过还好,阿布可不是来这里欣赏美景,眼前的一切让阿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王寿江的秘密就藏此地。以王寿江的薄情寡义,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安排这么多士兵来守护?一个不好还会被人告上皇城,给他安上一个滥用职权的罪名,那才真的得不偿失。
此时天还亮着,想要进去查探实在难比登天,不过阿布也不着急,还有两天半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做好准备就还来得及。阿布看了看天香阁四周,都是一些低矮的房子,没有地方可以供他查看,不由眉头一皱,迈步向别处走去。
阿布正寻找适合俯瞰天香阁的地方,走着走着,来到附近的一家古玩店,门口一株大树下,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扇着扇子纳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香阁,阿布路过的时候听到他口中念念有词道:“可惜啊,可惜。”
阿布十分好奇,停下身子,走到那青年身前,整个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开口问道:“这位小哥,请问这天香阁哪里可惜了?可是这满园的花卉无人可赏?”
那青年人视线被阻,面现怒气,但是看到对方衣着光鲜,面容和善,将怒气压回胸中,但是嘴里却没好气道:“这位先生,这天香阁可不只是景色怡人,里面还有很多古玩珍藏,若是能够拿出来逐件出售,那就真是发财了。现在被一个女人还有一群不识货的兵丁守着,难道这还不可惜,还不浪费?”说完又气呼呼的不停地扇动着扇子。
阿布见对方似乎很了解这天香阁,于是把身体挪开,用手指着突起的房檐,跟对方攀谈道:“这位小哥,你可是对这天香阁很熟悉?我是从楼兰国来的商人,对园林设计甚是喜爱,听闻这里有这么一处宝地,于是想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禁止他人进入,不知小哥是否可以给我讲讲里面的结构和布局,让我饱饱耳福。”
青年听到对方也是商人,顿时来了兴致,重新打量了阿布一番,越看越发有兴趣,心中想到:兴许他对古玩也有兴趣,到时卖他一两件假货,赚个饭钱。拿定主意,青年人满脸堆笑,将阿布迎入店内道:“没想到先生还有这方面的爱好。不瞒您说,我爷爷曾经是建造这天香阁其中的一名工匠,对里面的格局是一清二楚,您先坐着,待我为您细细道来。”
就这样,青年人为阿布津津有味地讲解了天香阁的历史,当然也说到了阁内园林的清雅脱俗,中间还提到了店里就有天香阁的珍宝,说是天香阁主人落魄时是自己爷爷买来的。青年人说得天花乱坠,阿布一边微笑的听着,一边从中细细过滤出自己需要的内容。
青年人见阿布对店里的古玩毫无兴趣,显得有些着急,最后变得只说店里的古玩,而天香阁的事情只字不提了,阿布赶紧打断对方的说话道:“这位小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但是我的确对这些古玩珍宝没有兴趣,我就喜欢摆弄园林。听你对这天香阁的说明,我对其中的园林更感兴趣了,若是有当时设计的图纸就更好了。可惜啊,不能进去亲自观赏观赏,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阿布这话其实就是针对青年人之前说的话,如果他爷爷真的做过天香阁的工匠,那么他很有可能留有当时的建造图纸,毕竟这样一座令人兴叹赞美的园林,对于建造它的工匠来说,必定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阿布的话果然让青年人陷入沉思,其实阿布要求的图纸,青年人的他爷爷的确拥有,而且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当做宝贝一样看待。但是他若拿来卖了,他的爷爷一定会气得揍他一顿不可,想到这里他有了拒绝的想法,不过好奇之心还是促其问道:“这位先生,不知在您的眼里,这样的一幅图纸值多少钱呢?”
阿布眼睛一亮,脸色不动声色,故弄玄虚道:“其实这图纸的价格还需看它绘画的详细标记后才能定夺,在一般人眼里它就是一张一文不值的废纸,但是在珍惜它的人眼中却是稀世珍宝。如果你真的有这么一幅建筑图纸,我愿意出十个金币买了它,如果可以,我拿回去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天香阁,让世人免费观赏。”说到这里,阿布故意将脸憋红,看起来就像非常兴奋的样子。
可惜那青年人,根本没有注意阿布的神情,脑子依然停留在十个金币那句话上,突然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傻子,而且这个傻子可以让自己大赚一笔,赶忙腆着脸道:“先生,我想跟您说句实话,您要的那张图纸我这里有,只是现在它不在店里头,我需要去取,不若你先在此等我。算了,不如先生移步,跟我回趟家。您看如何?”
阿布没想到对方还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面露喜色道:“真的吗?不过我还要在这附近等我的家人,不知你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可远?”
见阿布心思已动,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青年人赶紧道:“不远,转过这条街再走两条小巷就到了,一刻钟足够,绝不耽误您太多时间,再说,这图纸不是您梦寐以求吗?花这一点时间值得。”不等阿布答应,青年人已经拽着阿布到了门外,一边等阿布的答应,一边关起店门,青年人知道,阿布绝对无法拒绝这种就要看到宝物的诱惑感和迫切感,只是阿布面色犹豫。
始终未见阿布挪动脚步。正当青年人耐不其烦,昂头张嘴又要劝话时,阿布终于抬起头,一脸坚定地看着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