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禀报让李全感到有些意外,站起身来,对来人道:“请他到偏厅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说完转身走入后院。
从凌晨忙到现在,李全浑身粘稠,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来到偏厅,见是二娃,正神情专注地观赏墙上挂着的水墨画。
李全一边哈哈笑,一边走上前去说道:“是二娃兄呀,这幅是居山散人的墨宝,你若是喜欢,我命人送到你府上如何?”
二娃意在欣赏,没想过要拿走的意思,赶忙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只是看看而已。”
李全将二娃拉到椅子前,示意他坐下,命人奉上茗茶,开玩笑道:“二娃兄为何这般清闲,竟有时间来我这里。难道最近衙门里无事可做了吗?”
二娃将手中的礼物递上,李全命仆人接过,口中道:“客气,客气。”二娃这才叹了口气道,“哪里会无事可做,有几桩案子还没破,真是让人头疼。我这是出来散散心,顺便看看你的伤势,你近来可好?”
李全留意二娃说话的神色,觉察有些异样,心中便多了个心眼,假装叹息道:“唉,原以为我这伤已经痊愈,谁知最近几天常有反复,真是无奈啊!”
二娃关心道:“那最近有没有看过医师,这可不是小事啊。”
小七的话犹在耳边,李全终于认定二娃有问题,但是不便拆穿,直接回答道:“请了,昨晚忽觉这身体又有些不适,就请了一位老医师来家检查了,医师交代我多休息。这不,刚想去悦来楼听书放松放松,还没出门去,你就来了,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一起去吧。”
二娃没有怀疑,点头道:“那我来得真是时候,不如叫上阿布他们,他应该也好久没见过白老板他们了,刚好聚一聚。”
李全为难道:“哦,可他们,昨晚就搬出去了,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住哪里。再说他告诉我,这次是来办什么秘密的事,不便在人前显露,所以还是算了吧。咱们自己去就行了。”
二娃心中起疑,昨晚李全请了医师,阿布等人昨晚就搬走了,如此凑巧,看来,看医师的也许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二娃觉得要尽快告知都督阮淑才,只是李全明显对自己有所隐瞒,如果现在拒绝李全的邀请,很可能会引起怀疑,于是暂且答应下来。
李全向仆人吩咐一声,自己与二娃两人徒步先前,一路上两人各想心事,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漫天聊着。李全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发现告知阿布等人,二娃则考虑怎么离开。
无巧不巧,两人正走在路上,恰巧碰上巡逻的六子。皮智升迁的时候也想过将六子带走,但是他的夫人十分了解自己弟弟的性格,如若让他到汴城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于是还让六子留在马坡镇,坐原来的位置,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踏实。
因为皮智的关系,二娃也从没为难六子,如今在街边碰上,二娃脑筋一转,想到了脱身的方法,走上前去拦住六子,问道:“你们现在可是去查案?”
六子以前比较莽撞,那是因为在皮智手底下,皮智走后,六子就凸显了自己机灵的一面。这个时候正是巡街时间,二娃本就知道,突然多此一问必定是另有用意,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全,忙点头答道:“二捕头,我们正是去查案。”
二娃看六子时眼中流露赞许之光,转身对李全道:“四少,我还是跟去看看吧,他们自己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听书的事我们改天再一起去,如何?”
李全求之不得,哪里还有挽留的意思,顺着二娃的口风道:“无妨,正事要紧,那今天我就自己去了,你查案去吧。”说完两人各行其道。
李全一路上神情悠闲,丝毫不露心里的焦急,踱步来到悦来楼,此时没到饭点,悦来楼还没满客。自从于非子成名后,他收了两个徒弟,两个徒弟不仅忠厚老实而且还很争气,不久就学去了师傅一半的本领,虽有人花重金挖人,但是两个徒弟都不为所动,如今这个时候正是其中一人在说书。
李全不需人招呼,自己径直上了三楼,在三楼绕了一圈,走进一间雅间去,进门时在门外的把手处绑了一根红绳,看起来不太显眼,除非你有意观察。
当李全喝到第五杯茶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李全知道是小七扮的贺甲来了,打开房门将他迎了进来,关上房门后,李全紧张道:“你们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这话着实将小七吓了一跳,在李全身边愣了一下,但很快颖悟地追问道:“怎么回事?我们一直隐蔽得很好,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呀,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全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小七听,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这个信息实在是至关重要,小七不敢耽搁,让李全先在悦来楼耐心等待,他马上赶回破庙,将这个发现告诉众人,再讨论下一步怎么做,是继续还是暂停。
小七离开悦来楼,走在官道上,行了两刻钟,来到了北门外,这里是平原地带,任何尾行之人都会无所遁形,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之后,小七绕了一大圈,在一处秘密的地方换回本来面目,狂奔到了马坡镇东门外五里处的破庙里。
埋伏在暗处的众人见到来人是小七,松了一口气,纷纷从隐蔽处走出来,与小七一起进入安置王超的房间。
小七满脸是汗顾不上擦拭,将李全的发现告知大家。阿布听后,第一个不相信二娃会出卖自己,但沉思过后,冷静的头脑使他不得不认同李全的看法,语带伤感道:“我想四少说得对,二娃必定是将我们的消息告诉了别人,只是不知道他说了多少。”
阿布因为朋友的背叛有些思维紊乱,尤娜想的比阿布长远,看着阿布提醒道:“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虽然我们已经找着了几个嫌疑人,不过还需把整个军部定为我们的假想敌,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甚至还会丢掉性命。阿布,你要振作点。”
这话让阿布顿感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双手在脸上猛拍几下,将脸拍得通红,人也清醒了许多。阿布知道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幸亏阿布当初并没有将事情向二娃和盘托出,安慰众人道:“大家不用担心,他知道的并不多,我们还有机会。现在我们得先查清楚,他是站在哪一边,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躺在用草铺成的垫子上的王超,沉默片刻若有觉察道:“你们觉得他会不会是军部那些内奸的爪牙,今天我反复推敲,认为我受伤的经过太过诡异,像是有人蓄意为之。”
阿布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的信息泄露。若是你的推断成立,那么他们必定是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以我与二娃兄的交情,他们大可以设计陷害我们,或者直接将我们杀死在牢房中。”
尤娜领悟了阿布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是说,还有第三方势力在观察我们,而且现在对我们还没有表露恶意?”
阿布觉得尤娜的猜测不一定正确,但是应该也已经离得不远了,接话回答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我们可假设,真有这么一回事。小七,王超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小七往地上一坐,抹了一把脸道:“我到过先锋将军府附近,打听了一下,他们告诉我,昨天有个小贼自不量力,竟然大白天就想进将军府行窃,被将军的私兵围捕。我觉得他们的话里漏洞百出,应该只是用来迷惑民众的谎言罢了。”
阿布点头道:“若果不是其身不正,又何必如此处处小心。对一个小贼竟然不遗余力去追杀,看来,其中必定有秘密与阴谋,我们先从申屠查起。”
王超摇头道:“先锋将军府,因为我的事肯定早就加强了防备,现在贸然查他,不是要自投罗网吗?这样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阿布笑道:“我们能这么想,他们肯定也会这么想。如果我们现在去查探,必定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那么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些;甚至更容易发现被他们保护的秘密藏在何处,这许不是事半功倍?”
尤娜插话道:“嗯,是这个道理,一般人多的时候,人的防范心理往往相对会弱些,就如同我们要藏一样东西,一个人看守,他要谨小慎微,两人看守的话,他们会在心里相互推卸责任,认为既然有对方看着,自己就不必这么认真,到头来,两个人都没有去注意那件东西。”
小七突然诡异道:“啊,这话怎么这么像狄哥说的。”
尤娜脸色一红,小声道:“这是我不小心听到的,当时狄书正和珈蓝两人讨论案情。”
阿布一脸恍然大悟,对着王超道:“这么多人都说可行,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保证量力而为,如果真有危险肯定先溜,决不让他们抓到一点把柄。你不也想早点回汴城吗?”
王超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好沉默,不再言语。阿布攀着小七的肩膀道:“你先跟你舅舅说,让他转告李全,这段时间先把精力放在钱庄上,我们的事暂时不要理会,我们过段时间再找他。现在我跟你一起去踩点,看看先锋将军府好不好闯。”
阿布跟着小七出了破庙,来到一处没有人烟的树林,小七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人皮面具,阿布顿感新奇,不解问道:“小七,这东西怎么做的?真是惟妙惟肖。”
小七自己拿出贺甲的面具,套到脸上,口中含糊道:“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等我戴好这个再帮你弄。”
阿布一脸鄙夷道:“这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说了又不会少一块肉,我要是知道了做法,以后也可以随机改变容貌,行事起来多方便呀。”
小七利索地戴好了面具,拿过阿布手中的面具说道:“这个做起来比较复杂,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首先,你要找到一具刚死不到一天的尸体,然后切下他屁股上的皮,在半天内找齐十五种新鲜的草药,将那块皮放到草药榨成的药汁里浸泡三天三夜,再拿出来晾干……”
话没说完,阿布已经摇旗认输道:“好了,别说了。我现在都有点不敢往自己脸上贴这玩意儿,我们还是换用药粉的吧。”
小七一把拉过阿布,硬是将面具贴到阿布脸上,口中念道:“我都说了你最好别问,说了你又唧唧歪歪,赶紧戴好,我们好去查探敌人的虚实。”见阿布还在挣扎,小七赶紧喝道,“别动,这可是已故的变相大师的遗作,存世的只有九张,我出来时只拿了三张,有两张在我爹那里,有两张在我大哥手上,剩下的两张如今不知去向。”
听到这面具如此珍贵,阿布也不敢再做挣扎,只是面具贴在脸上冰冰凉凉,让阿布心里有些发毛,想到这是死人屁股上的皮,阿布就非常不自在。
小七三下两下就将阿布的面具戴好,丢下一句“保护我”就坐在草地上,不一会儿一阵雾气弥漫,雾气中的阿布看到小七的身体发生神奇的变化,由原来的匀称变成了肚子微凸,全身看起来有些虚胖。
两人准备妥当,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七道:“你的声音也要改变一下,你试着压低声线试试。”
阿布试着说了几句,声音果然变得有些嘶哑,与之前自己的声音完全不同,这才绕回了北门,大摇大摆的走进马坡镇。刚进城门,“站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