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炮弹一般重重地落到湖中,激起两三米高的水花。岸上的薛满以及飞鱼骑们个个怒目圆睁,可因水花太大挡了视线,再怎么使劲也看不到阿布的踪迹,只能干瞪眼。机灵的阿布则一落水中便趁势潜入水底。阿布想起刚才疾飞的风刃袭来时是背在身上的红伞救了自己一命,好险啊。记得当时风刃就要伤到脖子,阿布本能地缩着肩膀,后背稍稍转了过去,当啷一声轻响,背上背的红伞把柄恰好与风刃相撞,风刃从阿布的肩上轻轻地划过。
在薛满的角度看来,自己发出的风刃已经割到了阿布脖子,根本想不到湖面那一股红色的血液是阿布故布疑阵。当时阿布发现自己并没受伤,就用左手握着的羽箭刺穿了一条受了惊吓的大鱼,再用匕首将鱼切开一个口子并用石头压住,让鱼身上的血缓缓流出。
阿布憋着气在水底行走,凭着落水前的记忆摸索着朝湖心走去。湖底都是泥沙,还有一些光滑的石头,浑浊的水底看不清路。没走几步,狄书以前提到的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阿布脑海里,若是在湖里进入自然之息的状态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尝试无异于一个挑战,而如今岸上站着的薛满和飞鱼骑个个都要置自己于死地,想到这,阿布不得不用命做这个尝试,如果成功,那么在水底还可以避一避风头。
薛满站在岸边注视着湖面的涟漪,等湖水平静,看到只有淡淡的血迹还在扩散,阿布的尸体始终没有浮出水面。薛满对自己的风刃很有自信,但是没看到阿布的尸体始终无法释怀。
两刻钟过去了,鱼十三走上前道:“三爷,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以我之见,那小子的尸体估计是被水草缠住了,所以才没有浮出水面。”
随之,鱼五也上前躬身道:“属下也是这么想,即便是那小子没死,在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受不了。如果他还活着早就露出头来换气了,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们连个泡泡都没见着,难不成他变成条鱼游走了吗?”
两人说的这些,薛满也已经想过,但是阿布给他的感觉始终是说不出的不可思议,于是决定再等等看,答道:“再等一刻钟,如果还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我们就去追大哥。”
又一刻钟过去了,薛满等不到任何消息,深深凝视一眼无波无澜的湖水,丢下三具马尸,驮着死去的五人朝丹朝的边境奔去。
水底的阿布不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熟悉的宇宙正在不断的变化,从原来的星空闪烁变成一片虚无,在虚无之中阿布渐渐走向另一个熟悉的世界,那就是以前冥想时迈进的那个意识的世界,此刻身体的每个脉络清晰可见。
在水底,阿布的五官被迫封闭,身体不自觉运用自身的能量开始运转,当嘴里的氧气被消耗殆尽,随之而来的不是窒息,而是另一种内部循环。
身体不断的消耗着皮肤下的脂肪,一开始消耗的速度非常快,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就要消耗殆尽,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突然就到了一个平衡点,有一丝微弱而不知名的能量补充进来,阿布遵循着能量来的方向,意识在身体里游走。
最终找到了这丝能量的源泉,竟是下腹部那颗异样的黑球,此时它正在缓慢旋转,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有黑色气雾状的物质从球上剥落下来,然后渗透入经脉里。一部分黑色气雾变成了能量储存在身体各部位,而另一部分黑气则随着血管来到伤口处聚集,然后慢慢在意识中消失不见。
阿布就这么坐在水底,正当阿布还想多了解一些黑色气雾的性质,脑中闪过尤娜、王超等人的面孔,忽然明白这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在水底猛然睁开眼睛。
意识骤然回到现实的身体,窒息的感觉马上袭来,这让阿布的身体无法适应,忘了此时身在湖底,张嘴就想呼吸,一张嘴湖水猛地灌入阿布的口鼻,呛得阿布不停蹬腿,身体努力向上浮。
“哗啦”,阿布的头终于露出水面,此时已经不管不顾了,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阿布第一次感觉到空气竟是如此珍贵。
阿布在水底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个时辰,如今已是明月高悬,月光下的湖面显出一种死的宁静,让阿布也冷静下来。薛满等人早已经不知去向,阿布游到岸边,仰面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红伞顶着阿布的脊梁,让阿布有些难受。阿布把布袋从背上解下来,坐起身子,剥掉已经破烂的黑布袋,将伞放在月光下仔细打量。
伞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涂上了一层神秘的保护层,阿布又将伞翻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风刃留下的刮痕,但是当时阿布明明感受到了风刃撞击的冲力。阿布想不明白,但心里又有些不甘,于是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右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自己的右肩上没有看见伤痕,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些漆黑的鳞片,它们如同从身体长出来一般,覆盖在伤口上。
阿布惊奇地用左手轻轻抚摸着这些鳞片,入手坚硬冰冷,感觉如钢似铁,想起意识游走时那些黑色的气雾。阿布又掀起上衣,低头看向自己左腰肌那道深深的伤口,果然不出所料,那道伤口上也覆盖着黑色的鳞片。这些鳞片密不可分,联接在一起。
阿布放下衣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感觉如获至宝。没想到那些黑色气雾竟然可以从体内透出,依附在皮肤上形成坚硬的物质。所有种种都让阿布十分好奇,可这黑色气雾是什么东西,完全超出了阿布的认知。
阿布再一次地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全身上下,可除了这三处较深的伤口之外,其他小伤口已经被湖水泡得泛白,不过已经不再流血,只是左脚还隐隐作痛,行走不大方便。
阿布借着月光,在湖边采了一些草药坐下用嘴嚼烂敷在脚上,忽然想起之前揣在怀里的小半只鸡,摸了摸,想用它充充饥,可哪还有那小半只鸡呀。早在阿布滚下坡去时就丢了。阿布只好抽出匕首切了一些被薛满丢弃的马肉,烤熟之后狼吞虎咽起来。阿布补足了自身能量,抬头看看天空,月光依然皎洁明亮。阿布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出竹林,往北走去。
三天之后,阿布骑着路上买来的马,踏上了前往马坡镇的官道,一路疾驰,路边的树木不断向后飞驰。阿布心里焦急,路上偶尔遇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人,但是就没有一个属于罗达右的车队。
这几个夜晚阿布常常被噩梦惊醒,梦中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让阿布心有余悸。想想那些梦境,阿布的心就越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于是想尽快赶到马坡镇确认,以求心静神宁
到了拐弯处,阿布仍然马不停蹄,不一会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木,向前一看,一群人坐在面前不远处的路边休息。人群身后还停着几辆马车,许多匹马拴在树干上。当阿布快到跟前时,发现人群中,有好几个逢头垢面的盗贼,双手都背在身后绑着,而且一个挨一个地靠在树干上。
阿布的出现引起众人的警惕,突然一人高兴地跳起,摘下头上的帽子,冲阿布喊道:“阿布,来这里!”那人正是阿布日思夜想,十分担心的尤娜。
阿布再看尤娜身边站着的一人,不正是王超吗?此时王超眼中神情复杂,还不时流露出一些幽怨。
阿布在两人身前两三米处勒住马缰,跳下马来,三人激动地聚在一起。尤娜眼眶湿润,一把抓住阿布的袖子,生气中带着娇气道:“你这几天去哪了?竟然不跟我说一声,你难道不记得米歇尔阿姨交给我的任务吗?你要是不见了,我如何向她交代呢?”
尤娜一连串的问题让阿布无以回答,他愧疚地看着尤娜,挠着头道:“当时,我见到了珈蓝姐要找的人,为了追上他,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下次不敢了。瞧,我不是好好的吗?不用动不动就把我娘搬出来吧。”
尤娜急喘几下,很快从兴奋而激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心情平静道:“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要是你敢再不告而别,我一定让你好看。”
阿布只当尤娜在开玩笑,王超则斜眼看着两人,心中充满佩服与羡慕,打断两人低声道:“你们不要再耍花枪了,这里这么多人,要记住你们现在是姐弟,不是夫妻。”
阿布和尤娜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又不好跟王超解释,两人只能红着脸低下了头。
王超清了清喉咙,言归正题道:“回来就好。快到马坡镇了,你说你有办法隐瞒我们的身份,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了吧?”
阿布摇摇头,一脸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先带我去见见罗老板吧。”
罗达右收到手下来报,此时已经来到三人身边,阿布转头过去,向罗达右拱手道:“罗老板,实在非常抱歉,盗贼的头目我没能抓住,今后您可要多加小心哦。”
罗达右此时面呈憔悴,摆手道:“若是果真如此,那也只能是我命中注定,怎能怪你呢。辛苦你了,阿布。”
众人休息了片刻,带上被俘的盗贼再次启程。马坡镇已经离得不远,但是罗达右坚持让三人同坐在一辆马车里,罗达右觉得阿布肯定还有很多话要向王超、尤娜汇报与交流。
正午刚过,阿布一行人便来到了马坡镇的大门,马队后面的盗贼吸引了许多的围观群众。“强盗——他们是血刃团的强盗。”突然围观群众中有人认出这些血刃团的盗贼来。顿时,曾经被盗贼抢劫过的商人以及听闻过血刃团暴行的人们,纷纷愤怒地捡起地上的石头,使劲朝着被捆绑的盗贼砸去。一路过来,好几个盗贼被砸得头破血流。
进了马坡镇,罗达右命下人先将财物及货品还有罗菁送回店里,自己和其余的护卫以及阿布三人则押着盗贼,浩浩荡荡向衙门走去。
来到大门,阿布举起鼓槌,将门旁的鸣冤鼓敲得震天响,不一会儿一队衙差小跑出来,二娃穿着一身官服也在其中,看到阿布眼前一亮,指着阿布就要说话。
阿布迈开大步,来到二娃跟前,一边挤眉弄眼,一边一鞠躬恭敬道:“您就是官爷吧,大人,我们半路上抓到了几个盗贼,他们要抢劫罗老板的财物,现在特地送来官府,请官爷发落。”
最后阿布又小声补了一句:“快,快抓我!”最后这一句,只有两人听得见。
阿布的一反常态,一开始就让二娃留了个心眼,此时又听到阿布的恳求,当然不用问原因,大喝一声:“全都抓起来!”
众衙役二话不说,提着兵器冲出衙门,将阿布等人全部围了起来,不理罗达右以及众护卫申辩,将所有人全部押进衙门。尤娜和王超两人只是面面相观,默不作声。
二娃命人将这些人分散关押,阿布被单独关押在珈蓝曾经住过的单间。在单间里,二娃偷偷与阿布会了面,满脸疑惑道:“阿布,你这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