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从百寿道君的神色上明白过来,这个狡猾的修行者一直在演戏。虽然明白了真相,但是少女高傲的个性却不允许她承认自己的过失。她很骄傲,当知道自己瞧不起的敌人其实一直都没把自己当回事后,其所产生的羞辱感比她被人生擒活捉还要让她痛不欲生。
行前,叔伯父亲都曾郑重其事地警告过她,这个百寿道君深不可测,万不可被他忠厚老实的外表所骗。此来虽是胁迫,但务必要以礼相待,只要事有不协之处,应当立刻撤走,绝不能使强。
九仙谷的主人料定百寿道君不敢造次,这才派出儿女子侄前来,权当是修行锻炼。跟道统的道士不同,九仙谷的修行者更注重心性的全面拓展,讲究生活体悟的真实,以人道来窥视天道。
少女是第一次独自离家,眼高于顶,自以为统领数个界域的九仙谷乃是大千世界绝无仅有的强者,难免形色张狂。她虽蛮横霸道,但并非真是坏人,大的恶事俱都不做,就算嘴里动不动要人性命,其实至今从未杀过哪怕一个凡人。
她见到百寿道君,对方和颜悦色,卑躬屈膝,有问必答。这让少女与她的兄长都误以为百寿道君徒具虚名,其实是个不堪重任的颟顸年老修行者。
年轻修行者气盛,又急于建功,所以早把长辈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放肆起来。
百寿道君又全力配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使得几兄妹彻底相信对方会屈服在自己的威力之下,这才闹大了起来,谁曾想自己竟然一直被对方把玩于股掌之间。
百寿道君放开气势,容貌又有了变化,并非真是耄耋老者的形象,其实是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修行者模样。
少女一惊。“原来你根本不老!”
修行者的模样可以利用法术随心所欲地改变,但大部分修行者是不会花费心思在这上面的,他们的容貌通常是年岁、内在修为、法体体质的自然流露。
百寿道君是个美男子,又热衷于双修之事,所以对容颜最是爱惜。
随着百寿道君恢复强势,其神情也越发富含深意,少女见状几乎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再也无法逃生,但没想到百寿道君却在最后关头选择将她放走。
“回去吧,告诉你家的大人,我很快就去九仙谷拜会他们。”
白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百寿道君。“你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竟然舍得放她离开?这可真不像你的做派和为人。”
“放长线钓大鱼嘛,白大姑娘,就这一点来说,你家男人可比你强得多了。“百寿道君说完,朝着高歌一招手。“我的好朋友,你总算来看我了,无论你有什么需求我都答应了,但你也得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高歌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是去跟九仙谷打架吗?”
“知我者高道友也,咱们认识才短短十年而已,却已经交心至此,我若是个女子,一定也爱煞了你。”
“你就别说疯话了,九仙谷的人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丁潇摆手。“我看他就是瞧中了人家小姑娘又怕人家家长不同意,所以索性来个欲擒故纵,然后带着咱们一起上门,不怕别人不从。”
百寿道君侧着头打量丁潇,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推断很有几分道理。“你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高歌当然知道这不是百寿道君的真实用意,这个有些不太正经的道统弃徒有着远比轻浮外表厚重得多的心思,以及广博的眼界,否则高歌也不会与他成为朋友。
高歌的一个眼神揭穿了百寿道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把戏。
百寿道君呵呵一笑。“九仙谷当然不止有漂亮姑娘,里面的好东西多着呢。不过,我也不贪图他们的东西,只是里面的老家伙野心太大,竟然想要一统夏月九界,这次召开九界大会,便是想耀武扬威。道友你们来了,真是再好不过,替我撑腰啊!”
高歌叹口气。“上一场争斗尚未完结,咱们又卷入了另外一场纷争,真是无穷无尽啊!”
百寿道君双手环抱,显得志得意满。“修道之人本就是与天地相斗,何时也不曾、更不该中止,高道友说的虽是这番话,但我看你斗志不减,显然是越战越勇。无尽洋的事好说,你陪我走一趟,老朽也陪你走一遭如何?”
“一言为定!”高歌已经习惯了一场战斗接着一场战斗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作为道士的修炼方法之一。
聂小鹤虽然逃出来了,但却不肯就此返回九仙谷,她不服气,要寻那百寿道君再较高下,就算打不过也要回去骂他两句才不至于堕了威风,尤其是那家伙竟然装老头儿,可实际上却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修行者,而且还对自己做出那等轻薄之事。一想到此,聂小鹤就羞愤难当,然而百寿道君英俊的脸庞却又或多或少地降低了她心头的厌恶感。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折磨着年轻倔强的少女修行者的心。
“妹妹不要胡闹,咱们已经大意了一次,再不可造次。”
面对兄长的劝阻,聂小鹤倔强地昂着头,不予理睬。“我不听!”
“好妹妹,咱们回去搬来救兵,替你出气!”
“万一我们走了,那家伙跑了怎么办?”
“跑?哼哼,他往哪里跑?这夏月九界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两个男子还在自认为九仙谷是天下无敌。
“好,就算他不跑,可我等不了那么久!”
“妹妹,不许再胡闹,咱们吃的亏还少吗?你吃的亏还少吗?”
聂小鹤知道两个哥哥也很倔强,很难说服他们,而且更怕他们提起自己受到百寿道君轻薄的事,于是脸色一转。“好吧,既然如此,那咱们速速回转九仙谷,我要请叔叔伯伯给我主持公道!”
“这就对了!哼,百花谷,我一定要将它踏为平地!”
聂小鹤点点头,表示赞同,乖巧地跟着自己的兄长转身离去,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但却在两个兄长用法器打开界域通道的瞬间突然驾云离去。“两位哥哥,你们回去搬救兵,我要亲自盯着那个恶人!”话音未落,早已经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