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面色难堪,这毕竟是琅琊王氏的丑闻,虽说众多人都背后拿这件事取笑琅琊王氏,但这么当着琅琊王氏家主的面取笑,还是自古头一回啊。
王兰之满脸清冷,但是他的脸上缠满了包扎的麻布,倒是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道:“珉之兄,其实我有疑问,你什么时候和你师妹关系那么好了?我当年听说阿临练功走火入魔错手杀了你们师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见到她就要砍了她呢……”
秦珉之的表情楞在那里,全身一僵。
是的,这是摆在君临和秦珉之之间的隔阂。
秦珉之最亲最亲的两个人,师尊、师妹,一个阴阳相隔,一个反目成仇。
其实吧,旧情秦珉之也是念的,所以他才没有刁难君临,只是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尊。
养他育他,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山洞深处。
萧泽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一身从容,一身清冷。
君临也不说话,偷偷,不,光明正大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好,越是顺眼。
半晌两人也没有说话,萧泽扫了君临一眼,眼神依旧平平淡淡。
君临心中突然有个猜测,可能泽兄不高兴。
于是,她连忙解释起来:“其实吧,我说你可能不相信,泽兄,我跟兰之兄没有一点点关系的。”
萧泽垂下眼眸,道:“你觉得兰之兄如何?”
君临颇为客观的评价,道:“他很好,作为未婚夫虽然渣的很,但作为家主,或者是魔教教主,我觉得他做的都不错……”
“不是这个。”萧泽打断君临的话,清雅温和,顾盼之间极有神采,“王兰之既然就是毒公子,那么合水坞一事便是他至始至终参与其中的。”
“对,没错,岂止啊,凌人凤还是他亲手杀的呢。不止如此,杀了凌人凤之后他还折回来偷看情况如何。”君临心道:不愧是魔教啊,这等手腕,绝非普通大家贵公子所能有的。
原本以为泽兄是来算账的,怪她没有跟王兰之保持距离,谁知道他是在讨论正事。
君临心中有点失落。
“而且王兰之在琅琊王氏的身份我至今也猜不透,更猜不透他当年为何杀掉前任魔教教主陈慕。”萧泽淡淡道。
君临点头,这也是她猜不透的。
有人说王兰之是王雪之的儿子,目前这个可能最大。
也有人说王兰之是王雪之侄儿,也就是君临师尊王歌之的儿子,但这个可能比较小,因为王歌之对秦小舞一往深情,估计不会背叛秦小舞。
也有人说王兰之是王家老爷子的儿子,目前这个也有可能,但是君临内心是拒绝的!
如果王兰之真的是王家老爷子的儿子,那么他就是师尊的弟弟,那岂不是比她大一辈?
她拒绝!
至于当年王兰之杀掉陈慕,君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的肯定不是魔教教主的位置,毕竟他是圣子,陈慕百年之后,教主的位置就是他的。
而且君临还记得颍九黎当时冒充陈慕的时候,王兰之见了直接吓得忘记思考,二话不说就跪地认罪,还差点被颍九黎杀了。这就导致君临等人在后面的一段时间一直拿这件事嘲笑毒公子,也就是嘲笑王兰之。
“厉旭心思深沉,而且他是看到过毒公子真面目的人,应该知道毒公子就是王兰之,我如果是他,一定会利用这个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可厉旭从来没有利用过这个秘密。这一点很奇怪。”萧泽声音低沉,端端正正的坐着,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清冷味道。
君临点头,道:“我会留意这一点的。”
“嗯。”萧泽便起身,君临连忙抓住他的袖子,颇为羞涩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说的,不是正事,是私事的呢?”
她其实很想解释的。
她不想萧泽误会的。
萧泽看了一眼君临,周围的温度立刻低了好几度,仿佛冷风嗖嗖的吹过。
“没有。”萧泽慢条斯理的抽回自己的袖子,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想说,好好好,我输了,我这辈子只要你,我这辈子只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别生气了,行不行?”君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萧泽身上,嬉皮笑脸的。
萧泽面上神色不动,只是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浅浅淡淡,转瞬即逝的笑意。
君临拿不准萧泽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有点发虚,便握住萧泽的手,道:“等我们从这里出去,等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去鬼谷,我们这辈子都不下山,都不出云梦山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不喜欢人世间的喧嚣,不喜欢逛街什么的,我就不去集市,不凑热闹了,永远陪你在云梦山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隔个三五天偷偷下山他抓不到又能怎么样?
抓到了又能怎么样?还能离咋滴?
我君临不凑热闹是不可能的……
这时,君临已经把当初对萧泽说的‘我这辈子骗谁都不会骗你’的承诺给抛到脑后。
萧泽并不说话,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君临。
君临被这一眼弄得有点心虚。
“就算别的话你不信,我这辈子只要你,这句话,不是假的,是真的。”君临这句话倒是真的。
回来之后,君临发现王兰之、秦珉之以及紫玉三人的气氛有点诡异。
“怎么了,一个个的?”君临问。
秦珉之冷冷的瞥了君临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
王兰之见到君临先是高兴,接而看到萧泽,便无精打采的趴下去。
雨停了。
瘴气也少了不少。
不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毒气终于散去,君临等人终于从山洞里走出来,天气闷热,万籁俱寂,一切充满了不详的安静。
太阳毒辣辣的,气闷异常,林子里没有鸟叫,就少了林子的气息,显得有些诡异。
君临几人继续往前,背着一些行礼,累得不行,但王兰之就一直在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
经过一些讨论,大家得出结论,想要走出仙踪林,很不容易,但君临似乎知道魔教禁地入口的大体位置,入了这仙踪林,总共只有两出入口,一处厉旭的人守着,他们一走估计就可以马上身首异处黄泉作伴了,另一处就是圣陵禁地入口。
君临叽叽歪歪,说:“我怎么觉得兰之兄你在坑我啊,你想除掉厉旭,所以想去圣陵毁了青蚕蛊,坐等厉旭四肢里的青蚕蛊老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仙踪林另一处入口是圣陵禁地入口啊?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得要去圣陵禁地?”
王兰之嗯嗯一声,说:“是啊,我是大坏蛋,我就在害你。当初是谁说只要我帮你救出泽兄和你师兄,你就和我一起去圣陵禁地来着的?”
君临不说话。
王兰之又道:“我就是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对不起紫玉,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爷爷,对不起所有人,我也没对不起过你啊?要来仙踪林也是你死活要来的,要来就来,还拖我一起来,怎么现在全怪我咯?”
这么一说,君临倒是有点惭愧,诚恳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对,当时岩洞里指挥失利,败给厉旭,还害的你们来到这仙踪林。”
王兰之微微一笑,笑容恰得奇好,就是脸上缠着大片大片的麻布,显得有点滑稽,“我不生气的,你怎么对我,我都不生气的……”
“舔狗不得好死啊。”秦珉之轻飘飘的扔下一句。
“嗯。”萧泽附和,瞥了王兰之一眼,萧泽似乎在笑,可仔细一看,又不像在笑,只是他侧头的样子翩然出尘,却清冷无双。
紫玉看了一眼王兰之,眼神有点异样,红着眼圈,赌气哽咽道:“兰之!我才是你未婚妻!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讨好别的女人?”
王兰之装死中,不说一句话。
君临几人在林子里跋涉了两个小时,林子依旧是无边无际,仿佛走到哪儿都走不出去一般。
终于到了傍晚,夕阳西下,君临发现前面的林子微微有点不一样。
乔木变得稀少,稀稀拉拉的,她往前看去,呆住了。
落日余晖,残阳似血,古朴的建筑物带着一股特别的美丽,一种带着忧伤的美丽,一种带着凄凉的美丽。
君临站在洒满流金的青石板路上,落日的余晖给每个人的脸上蒙了一层金色的面纱,和煦的清风徐徐吹拂着脸庞。
没有人说话。
众人只是呆呆看着这场景。
那是一处大祭坛!
夕阳西下的大祭坛!
祭坛上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
万籁俱寂,现在仿佛是最为落寞的时间,天地如此苍凉。
祭坛雄伟壮观,一面墙剥蚀了白色的墙皮,栏杆淡褪了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一地玉砌雕栏。
残破而又壮观的祭坛。
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秦珉之喃喃道:“这很明显是人造的建筑物,仙踪林是无人区,我们,我们可能走出仙踪林了,君临你记得没错,这应该是出口,君临你带的路是对的,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说到最后,秦珉之越发激动。
王兰之冷哼一声,道:“嗯,这样你就能少恨弑师的阿临一点了!”
此话一出,秦珉之和君临同时向王兰之甩眼刀子。
君临冷冷道:“阿临是你叫的吗?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吗?我们只是盟友,又不是朋友!”
秦珉之也讥笑道:“就是,你一个备胎也敢叫君临为阿临?你不要太高看自己,你就是君临鱼塘里众多的鱼而已!麻烦你有做鱼塘里的鱼的觉悟好吗?摆正自己的位置好么?”
君临觉得不妥,对秦珉之道:“过了过了。”
秦珉之冷呵一声。
萧泽:“……”
祭坛上似乎绘制着古老的图腾,王兰之道:“像是我们圣教典籍中记载的古老图腾,这应该是一处遗忘的圣教祭坛。”
“圣陵应该在附近。”萧泽沉吟了一瞬间,缓缓道。
紫玉问:“为何?”
萧泽道:“祭坛是用来祭祀神灵、祈求庇佑的,祭祀活动是人与神的对话,这种对话通过仪礼、乐舞、祭品,达到神与人的呼应。据我所知,魔教祭祀盘瓠天神是在另一个祭坛,那个祭坛我猜测极有可能是当年陈慕与王歌之决战的地方,而根据魔教一些典籍记载,他们还有一个祭坛用来祭祀魔教历代教主英灵的。既然祭祀的是历代教主的英灵,所以历代教主遗体存放的圣陵应该在附近。”
王兰之道:“不要一口一个魔教的。”
秦珉之施展轻功,登上祭坛,回首道:“那个谁,会古苗语的过来看看这祭坛石碑上刻的是不是古苗语。”
君临立刻举手:“我会我会!我可是出色的外交家,当年当前凉公主的时候,外语说的顺溜的很,契丹语、匈奴语,我都会,苗语啦,古苗文啦我也会!”君临也跃上祭坛,萧泽和王兰之也纷纷使用轻功跃上祭坛。
那石碑很大,上面刻着很多奇形怪状的文字。
王兰之虽然是魔教教主,但他不是苗疆人,是十足的中原人,现在只能大眼瞪小眼。
当然,就算他是苗疆人,多半也不会认得古苗文,因为古苗文早就失传了。
君临瞅了半天,道:“这石碑上写的是魔教的来历,神话的很,多半是自吹自擂,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这的确是魔教用来祭祀历代教主英灵的祭坛,让我想想,我记得我当时看过卷宗,祭坛附近确实是魔教禁地入口,但我当时只是看了一眼,想不起来具体方位……”
萧泽道:“那我们大家各自找找。”
“等等,想到了!本公主过目不忘,不是吹的,那个方向!”君临手遥遥一指。
指了一个山头。
那座山巍峨雄壮,高耸入云。
君临笑道:“就是它了,雷公山!圣陵入口就在雷公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