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司淡淡扫了君临一眼,放下杯子,道:“那你又怎么确定这种生活就是你想要的?王权富贵是过眼云烟,你又怎么能确定情不是过眼云烟?”
君临一副平淡柔和之态,微微望着窗外,道:“情是过眼云烟也罢,真真假假我早已分不清,有人说情看不透,摸不着,是虚妄之物,始终是一场空,我不否认,王权富贵也是虚妄之物,但区别仅仅在于此刻我想要的不是王权富贵,是那个人每天陪我说说话,他是个哑巴也不要紧,是他就可以了。”
顿了顿,君临又笑了,道:“如果真的能实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就都不重要了,这一生,没白活。”
若司说:“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一个满脑子都是领兵打仗驰骋沙场的统帅,因为你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名震四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酷无情时佛挡杀佛,所以你不是那种渴望爱情的小女孩。如今我发现,你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渴望爱情的小女孩。”
君临摇了摇头,道:“不渴望爱情,我只是喜欢那个人而已。”
若司道:“你还真打算这么一直下去吗?不回前凉了吗?”
君临转头瞥了她一眼,笑道:“回去做什么,再说了我就算回去,你也不是以前的若司,明丰也不是以前的明丰,我更不是以前的我,就算我想回去,崇华也不让啊。”
如今,明丰投靠了崇华,颇受重用,他与严曦犹如双生儿一般,随侍君王侧,均被封为中车府丞,颇为风光。
若司身为西秦丞相义女,也担当得起风光二字。
至于崇华,前凉国主,更是风光。
昔日前凉友人升官发财,估计大家都很满意,可能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君临……
君临说的诚然是实话,她并不打算回去争个什么。
可听在若司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若司却觉得君临没有对她说实话,昔日君临并不设防她,如今却对她连句实话都不会再有,心中有点无奈也有些愤慨,更多的还是酸涩。
于是她便起身,道:“也是,我以前最遗憾的就是殿下无防人之心,如今看来倒是不必遗憾了,可惜第一个防的居然是我。”说罢,若司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君临忙道:“若司姑娘误会了,我并无防你之心,你……”还未说完,若司已经带着阿定走了。
君临颇有点不是滋味,对一直充当背景的小哑巴道:“我确实有点提防若司,但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再说了她以前可是毫不犹豫就向崇华卖了我,我说我一点都不提防她那也不可能啊不是?”
回去的时候,君临看到有个人站在空中。
空中是不可能站人的,无论一个人拥有多么高的轻功,都不可能站在空中。
君临看着他的脚底,脚底有几道细不可见的丝线,那人不是站在空中,是站在冰蚕丝之上。
那人微微转过脸来,正是玄英。
玄英道:“君姑娘,等了你许久。”
小哑巴上前一步,挡在君临面前,手握着断水剑的剑柄,君临微微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没事,他要杀我,我早就死了。”
小哑巴淡淡地扫了一眼君临,便依言放下断水剑。
“玄英大人有何吩咐?”君临有点警惕。
玄英微微一笑,道:“君姑娘严重了,我是来给我家殿下带个话的。”
玄英是苻生的人,这君临固然知道,此番前来,估计是苻生的意思。
君临心中叫苦,明面上她是雷丞相那派的人,这苻生三番两次跟他扯上关系,这可不是好兆头。
而且苻生和苻坚争夺西秦储君之位,毫无疑问,君临肯定是百分百向着苻坚的,可是苻坚这小子似乎有点疑心重、爱猜忌,要不是因为苻坚还是严烁的时候跟她相依为命互相帮忙过好几次,这苻坚估计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她。
她要是和苻生走的太近,也不知道苻坚心中暗戳戳会想些什么。
玄英盯着君临,道:“请君姑娘今晚借故离开丞相府。”
君临突然想起若司跟她说的,今晚丞相府会宴请毒公子,为他接风洗尘,那苻生又为何叫她借故离开呢?
君临问:“苻生在哪,我要见他。”
玄英微微挑眉,道:“三皇子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君临有点尴尬,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她曾经也是前凉护国长公主啊,位同藩王不是,说起来,这身份地位比这西秦三皇子还要高上一等,哎……
玄英道:“你能见到三皇子的时候,自然就能见到。”
君临吃瘪,一时拿不准苻生究竟是何用意,是有什么阴谋,趁她不在瓦解她跟雷丞相本就不牢固的结盟,还是单纯的想她避祸呢?苻生是什么人,刺杀文玉公子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视人命如草芥,这种人怎么可能为他人考虑?
所以思来想去,君临觉得可能是前者。
君临冷笑,道:“那我今日若是不呢?”
玄英的眼睛冷冷的盯住君临,道:“那你便会和毒公子一起死。”
君临道:“你们知道今晚丞相府要宴请毒公子?”
玄英面色微微缓和,道:“雷丞相那边有我们的眼线,我们这边自然也有他的眼线,大动作难免会清楚一二。”
君临低低冷哼了一声,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以前武功在什么级别你们也是知道的,虽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还活着能打败我的人绝不超过三个。可那个时候,毒公子的武功可是比我大一大截,要不是我聪明,三番两次阴他,估计我早就成为他剑下亡魂了。”
玄英微微笑了。
君临又道:“玄英大人,不是我说话难听,你的武功是不错,可比当时的我差远了,我要是武功恢复,你在我手下过不了十招,七绝堂的高手我虽不清楚他们的武功如何,但要想胜过毒公子,一个字难。”
玄英道:“那你今晚就知道了,我话已经带到,选择在于你。”说罢,玄英施展轻功,穿梭于林间,还能嗖嗖嗖的几声,收回天蚕丝,消失于夜幕之中。
君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今晚的丞相府究竟会发生什么?
很有可能苻生他们手里握着能牵制毒公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毒公子的旧情人柳翠?不,不可能,江湖传闻,旧情人柳翠刺了毒公子一刀,还是背后捅刀,这毒公子不恨死她了才怪,而且柳翠就算武功再高,估计也不可能是毒公子的对手。
那会是什么呢?
君临脑洞大开,会不会是毒公子的师父陈慕没死,于是君临脑补了一出‘朕永远不死,你就永远只是太子’,以及一出‘朕给你东西你可以不要,但是朕不给你,你不可以夺!’
可是君临记得毒公子逆谋篡位的时候,陈慕的尸首可是五毒教众人看到的,死的简直不能再死了。
丞相府。
君临一回来,几位侍女就高高兴兴的把君临拉过去,说要给君临梳妆打扮,君临倒是笑着说:“不必了。再怎么打扮,我还是个猪头。”
因为昨天脑袋磕坏两个柱子的缘故,此刻君临头肿的像是猪头。
一个侍女说:“打扮了你就是猪头里最好看的一只猪头,不打扮你就是猪精转世……”
君临怒的掀桌子,然后侍女们大怒,把君临打的更像猪头了。
君临照了照铜镜,脑子里浮现四个字,野猪成精,然后君临甩甩头,再看看镜子,脑子里又浮现四个字,猪精转世……于是君临摔了镜子!
刚出了房间,就听到一人调笑道:“我还当是野猪成精了呢,仔细一看原来是慕容姑娘啊。”
君临望过去,就看到毒公子手持玉箫,站在海棠树下微笑,月光透过一树繁花,淡淡映在他的脸上,黑亮的头发散发出一丝苍凉幽寂的微光。
君临无意野猪成精这种小事,她比较在意苻生胸有成竹的理由。
要是平时,这个平时特指以前她还是护国长公主,风头无两的时候,有人要是敢说她是野猪成精,估计她手下的血影卫分分钟出现,分分钟揍人家一顿,但现在嘛,君临满脑子都是正事,倒是来不及愤慨。
“陈公子,问你件事,你需得要老实回答。”因为这关系到我的小命,这关系到我待会儿要不要溜走……
毒公子冷淡地瞥了君临一眼,淡笑道:“问。”
君临极力做出一副不令人起疑像是心血来潮的漫不经心状,道:“敢问公子,这个世上有没有人武功比您还要强上一些?”
毒公子想了片刻,道:“有。我师父。”
君临又涎笑着,问:“前教主陈慕,他武功比你高很多吗?”
毒公子说:“如果他还活着,就是现在的我,在他手里也过不了一百招就会身首异处。”
君临听的心中一惊,心中波涛汹涌,声音有点发颤,忙道:“那他真的死了吗?死透了吗?”
毒公子看到君临这心惊胆战的模样,柔柔一笑,道:“不用担心,死的不能再死了,我亲手在他背后刺了他一剑,心脏都被刺破了,还是我亲手把他火化的,骨灰还放在教中历代教主之墓中。”
君临松了口气,又问:“为什么是背后刺他啊?”
毒公子颇有点咬牙切齿,对着君临阴森一笑,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因为正面打不过。”
确实,正面打不过只能背后偷袭喽。
当年的事,君临也能打听到一二,这陈慕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恶贯满盈,但对来历不明的毒公子却异常的好,给他圣子的宝座,按照五毒教传统,圣子一般就是下一任魔教教主,算得上是‘太子’,不仅如此,他还对毒公子这位爱徒百般照顾,好的简直不能再好了,故而,这也引得陈慕其他弟子不爽,尤其是那个首席大弟子厉旭。
以陈慕对毒公子的信任程度,毒公子背后捅他一刀宰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武功再高的人也不会设防自己最信任的人……
不过既然陈慕已经变成骨灰渣滓了,估计今晚的宴会他不会出席了,没有一个骨头渣子会走路的不是。
君临又问:“那还有人的武功比你高吗?”
毒公子又想了想,道:“有,你师尊,上任鬼谷子,琅琊王氏前任少家主,王歌之。”
君临叹息一声道:“我师尊也死了,埋在我们云梦山呢。”
毒公子补充道:“原本是埋在你们云梦山,只不过这后来宴澄跑去挖了他的坟,顺带着带走他的骨灰放在床头坛子里。所以你师尊的骨头渣子应该也在五毒教,就在宴澄床头。”
君临大怒,道:“这个宴澄,早晚有一天我要宰了她!”想了片刻,君临又道:“不对,你说的武功比你高的人都去世了,你想想,有没有活着的人武功还比你高。”
毒公子想到什么,有点疑惑,道:“不可能。”
“怎么了?”
毒公子道:“有个人可能还活着,武功可能还比我高,就是我的那位大师兄,厉旭。师父陈慕的首席大弟子,不过不可能,虽说我没亲眼见到他死,但他落在我手里的时候,我挑断了他的全身经脉,哦,是活生生的挑断,手筋脚筋都断的不能再断了,就算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人。”
君临道:“会不会他的手筋脚筋被人接起来了?”
毒公子摇头,道:“不可能,断成那种程度,别说是普通大夫,就是你师尊还活着都不可能医好他,而且我还在他英俊的小脸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那种,就算他还活着,一个又丑又废无法走路,手也不能动的人不可能打得过我。”
君临如此评价道:“真恶毒,好歹也是你师兄。”
毒公子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恼怒之意,“要你管!胜者为王败者寇,要是输得是我,我的下场不会比现在的他还好,你觉得他是什么好人吗?他能有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