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爱群居,爱住吊脚木楼。吊脚楼依山而建。建房都是一村村,一寨寨的,很少单家独户。所建房屋多为木结构,小青瓦,花格窗,司檐悬空,木栏扶手,走马转角,古香古色。一般居家都有小庭院,院前有篱笆,院后有竹林,青石板铺路,刨木板装壁,松明照亮,一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宁静生活。
吊脚楼上有绕楼的曲廊,曲廊还配有栏杆。从前的吊脚楼一般以茅草或杉树皮盖顶,也有用石板当盖顶的,现在,鄂西的吊脚楼多用泥瓦铺盖。吊脚楼的建造是巴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君临入乡随俗,换上一套巴人服饰,兴冲冲的问:“小公子,我穿的好不好看?”
锦衣少侠颇为为难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缠着的密不透风的白麻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君临恍然大悟,道:“我忘记了,我忘记你看不到了,你要不要买一套巴人的衣服。”
锦衣少侠一愣,不紧不慢地问:“为何?”
君临道:“这第一,入乡随俗。”
锦衣少侠微微抿了抿嘴,问:“路上我听到一些人说苗语,想必是苗疆人士,为何不随苗疆风俗?”
君临感慨:“小公子你真是见多识广,蒙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说的是苗语,我还是看服饰才知道他们是苗疆人呢。咳咳,不扯别的了,你知道快是什么日子吗?”
锦衣少侠想了想,道:“过年?”
君临道:“这么说也对,快到我们中原人过年的日子了,但巴人过年的前几天一般会举行摆手舞,三五年才举行一次呢,这段时间,巴人那边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呢。走,我带你去玩玩!”
巴人摆手舞锦衣公子略有耳闻,据说这是巴人祭祀祈祷而举行的内部活动,三五年才举行一次,规模大、套数多、时间长,历时七、八天,与集市贸易一起,在“摆手堂”前举行。“摆手堂”,在土王祠。
锦衣公子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道:“不妥,我们一介外人,混入外族祭祀着实不妥。”
君临心中恼火,这小子好生顽固!要不是师兄和师尊忙着制药,不能出来玩,她才不会拉着这家伙去玩呢!
结果这小子还不领情!
君临脑中精光一现,反正这小子一直蒙着眼睛,也看不到她的样子,她便厚颜无耻道:“实不相瞒,小公子,我还真是一个巴人。我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摆手舞,不过分吧!”
锦衣公子半信半疑,街上有人吆喝这,卖白菜之类的蔬菜,他问:“巴人怎么说白菜?”
巴人有自己的语言,他们彼此间交谈一般都用自己的语言,一个巴人肯定会说他们的话。
君临咬牙切齿,心道:这小子不好骗啊。
“叽里咕噜西。”这是君临瞎说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巴人叫白菜什么。
当然锦衣公子也不知道,于是就以为君临是巴人了,便随君临玩耍去了。
年前有几家巴人成亲,妙龄姑娘穿着红色缠头,红色衣裙,结伴一起。
歌声袅袅,男女对唱,婉转悠扬、优美动听。可惜这语言君临听不懂,只觉得还不错,这山歌挺好听的。
巴人有一个风俗,哭嫁,哭嫁大多在婚前的十天半月之内,准新娘邀约邻近女友,帮忙做针线活。银针闪烁,彩线飞舞,姑娘们边哭边做,哭而不悲,哭而似悲,哭中寓乐,似哭实乐,唱哭间杂,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哭声悠扬宛转,极富乐感。君临在门外偷听,除了听不懂语言有点遗憾之外,别的还是挺有意思的。
可惜这锦衣公子端正的站在那里,颇有点光明磊落的意味,与鬼鬼祟祟的君临形成鲜明对比,越发显得君临偷听姑娘们哭嫁的行为过于委琐。
婚礼进行时,宴请宾客。
君临拉着锦衣公子混进去,锦衣公子连忙拉住君临,道:“你认识这户人家吗?”
君临脸不红心不跳,语气诚恳的不能再诚恳,道:“认识,绝对认识,我是这户人家男方的堂妹!”
锦衣公子又是半信半疑。
巴人新娘眉毛绞如一弯新月,头发辫子挽成“粑粑髻”,绕上红头绳,插上银别簪,带上银首饰,头包青丝帕,手戴银镯子,银戒子,与少女相比判若两人。
君临指着新娘,道:“好看真好看!你看我指的那个姑娘,辫子多好看!”
锦衣公子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微微有点窘迫,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君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锦衣公子便道:“不要对人评头论足,别人听到了会不舒服。”
君临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小公子,你家教是不是很严?”
锦衣公子道:“我父……”想到什么,他又道:“我父亲对我期许很深。”
君临感叹道:“那就是严的意思,小公子,那你的生活岂不是失去了很多的乐趣?哎!”
锦衣公子这回倒是没说什么。
新娘上路前,要由歌,踩上一双脚印,名曰:“踩斗”。然后再背出大门,给新娘穿上一双由婆家带来的绣花鞋,这时新娘就可以双脚着地了。新娘“踩斗”意味着把富贵也留给娘嫂或兄弟慢步背出闺房,没有歌嫂兄弟,则由叔叔,姑姑替之。父母是不能背的。穿过堂屋时,再让新娘站在事先安放在堂屋的一个方斗上家,祝福娘家年年五谷丰登。接着娘家的管事点燃葵花杆或柏香树皮制成的火把,向新娘前后抛去,洒下满屋火花,预示新娘未来前程灿烂。新娘则将预先准备好的两把筷子,向身前身后撒去,祝福兄弟姊妹与自己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新娘上路,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都要由新郎准备一把油纸花伞,叫“露水伞”,送给新娘打着。此时新娘上穿右开胸,大袖大摆的“露水衣”,下穿八幅罗裙,叫“露水裙”,头包青丝帕,朱花银饰,琅佩叮当,由人扶着在堂屋哭拜一番,辞别祖先,告别父母,然后坐轿或步行起程,此刻,唢呐、锣鼓、鞭炮齐鸣,大旗大伞前行。
新娘跨进婆家大门前,要用脚踏一下大门槛,以示自己来到婆家。在新郎家祖宗神龛前举行拜堂仪式。新人在拜天地,祖先、父母、夫妻对拜之后,新郎新娘双方立即抢先奔入洞房,争坐到床上,叫做“坐床”。据说谁先坐到床上,意味着将来谁当家。“坐床”的规矩是男左女右,以正中为界。有心计的姑娘往往坐在界线上,但新郎也不甘示弱,尽力把新娘挤到界线外去,双方各不相让,挨挨挤挤,若假若真。倘若新郎猛然揭开新娘的盖头巾,新娘不由嫣然一笑,坐床便随之告终,十分风趣。
君临二人也混进宾客中吃了一顿大餐。
新郎家煨茶、装烟,做油茶汤。席上,要喝大碗酒,吃大块肉。同时,还请寨上的老人或头面人物,陪客把盏。
巴人的油茶汤,制作十分考究。先将茶叶等物,用油炸过,加煮熟的腊肉粒、豆腐颗,再加葱花、姜米等佐料,掺上烧沸的油汤,吃起来清香爽口,泅茶汤冬可暖身,夏可消暑,提神解乏,疗饥醒酒,许多人四季不离,每日必饮。
火塘内的火,四季不熄,大家围着火塘取暖,平时也就火用鼎罐做饭。
如此混吃混喝几天,锦衣公子微微察觉有点不对,这姑娘是一户新郎的堂妹也就算了,怎么还是几户成亲人家的堂妹,她的堂哥怎么可能那么多……
又过了几天,便是正月初九,晚上摆手舞就快开始了,红灯万盏人千叠,一片缠绵摆手歌。
君临高兴极了,说:“你看,摆手舞,哦,不好意思,忘记你看不到了。我说给你听!”
锦衣公子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还是陪君临来了祠堂。
君临兴冲冲的说着,“来了来了,那些人扛着好多龙凤大旗,打着灯笼火把,吹起牛角号、唢呐、咚咚喹,点燃鞭炮,抬着牛头、粑粑、刀头,哦,刀头就是大块的熟肉、米酒等供品来了。”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繁花似锦,车水马龙,高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姑娘们身着隆重的巴人礼服,三五成群的涌进来。
锦衣公子微微皱眉,看起来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地方,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到的缘故,他紧紧地抓着君临的手。
君临却高兴的很,拉着那锦衣公子往里面走,“他们在祭奠,一个人带领众人行过叩拜礼后,便在供奉的神像下面边跳边唱神歌。”
祭奠完毕,众人来到堂外的坪坝,在一棵挂满五颜六色小灯笼的大树下依次围绕,随着锣鼓的节奏起舞,“男女相携,蹁跹进退“。
这也正是君临带锦衣公子来的原因,因为这边的传统式男女一起跳,君临一个人来跳很尴尬啊,便拐了这锦衣公子来。
不过两人还是没能跳的起来,锦衣公子不会跳,君临初来乍到也不会跳,还被人识破是混进来的,于是二人就被撵出去了,还是空着肚子被撵出去,连饭都没让吃……
于是,当天晚上,君临就带这个锦衣少侠去吃饭,因为锦衣少侠眼睛暂时看不到,君临好人做到底便照顾照顾他。
锦衣少侠很拘谨,很礼貌的道谢,慢条斯理的吃了几个大肉包子。
锦衣少侠吃完就问君临是何人,说他以后会登门致谢的。
君临自豪不已的说不用,做好事不留名。
锦衣少侠一个多月前在擂台上的时候就听下面人说君临的丰功伟绩,说她视金钱如粪土,此刻觉得所言非虚。
君临问锦衣少侠家住哪里,少侠说很远。
君临又问远游需得要多带点钱财,钱够用吗?
少侠说是。
君临当时只觉得这人很无趣,无趣极了,不会主动说话,别人问他,他只会捡最少的字说,没人发问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起被撵出去,君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有点羞愧,但这锦衣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不觉得羞愧,不气不恼,所以人家最后都没好意思骂他,全骂君临了,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半个脸蒙着白麻布,铺子里的门被人打开,外面的烛光一下子就照在他身上,别人进来时都愣愣看着他,他却一无所知,安静的坐着。
君临摸摸脑袋,看不过去,就打算带着锦衣少侠走。锦衣少侠临走前还打包了两个包子。
君临一时好奇,问:“你带两个包子做什么?”
锦衣少侠说:“留明天吃。”
君临更好奇:“明天就冷了,不好吃了,你可以买热乎的啊。”
锦衣少侠不说话。
君临觉得诧异,便猜测道:“你没钱?”
锦衣少侠蒙着厚厚的白麻布,看不出脸色如何,但君临猜测一定脸红了。
君临心中更好奇,看这锦衣少侠也不是穷人啊。难道是钱袋丢了?君临越想越觉得可能。她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一下丢了钱包的锦衣少侠。
这一个多月来,基本上没啥开销,因为君临总算带他去骗吃骗喝,所以大大咧咧的君临也没察觉出锦衣公子缺钱。
君临自己有积蓄,但是那是自己每年从扣得犹如铁公鸡般的师尊那里得到的压岁钱,年复一年的攒着,她舍不得用来接济锦衣少侠,但好在她妙手空空是个神偷,可是师尊传给她偷盗神技的时候,说过不准用来无故偷别人东西,君临一直记着,可前些日子没忍住破了次戒,这时候君临想,破一次也是破,不如多破破,偷几个钱包送给这锦衣少侠,因为锦衣少侠这样怪可怜的。
君临说:“以后小心点,钱包不能乱放,不然就会丢了。”
锦衣少侠说:“不是丢了,是被人偷了。”
君临大怒,道:“好大胆的小毛贼!偷人东西,真不要脸!在哪丢的,这地我熟悉啊,我帮你追回来,不瞒你说,你四方八达偷人东西的小乞丐见到我都打不过我,我揪住几个问问就能问出是哪个小毛贼偷你钱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