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公主幽幽道:“还叫皇上,你该跟我们一起称呼父皇。”
君临:“……”
庐陵公主干咳一声,道:“那个,皇嫂出身山野,难免不懂得一些宫廷礼仪,日后再教,再教,今日就算了。”
君临滞了滞,额角青筋跳了跳,整个人半分清明不在,脑子乱成一团糊糊。
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当然现在君临最怕的是会稽王把她的真实身份抖出来。
刚见面时,这会稽王可是认出她是佳定公主了。
如今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君临骑虎难下,迫不得已只能把跑路计划提前。
在场那么多人之中,虽不知这会稽王是如何认出她的,但唯一让君临欣慰的是,除了萧泽、会稽王,基本上不会有人认出她是前凉佳定公主。
但还有两人,一个是萧泽,这个可以暂且忽略,因为今日之事,是君临帮他兜着的,现在他若是拆穿君临两人便是鱼死网破。
呃,鱼死网破有点夸张,萧泽是不会死的了,但她会死的。
另一个人是会稽王。
其实对于会稽王,君临的戒心真的很大,因为师尊说过会稽王的面相是帝王之相。如果师尊没有看错,未来终有一天,这会稽王会是东晋的九五之尊。
现在君临只能祈祷着会稽王没认出她是佳定公主了。
纵然现在君临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但她仍将跪得非常稳妥,从容的很。
最后萧泽把她拉起来,君临的小心又是一阵抽搐。
晋明帝道:“今日之事,若有人说出去,朕定然不轻饶。”
下面的人诚惶诚恐,连忙说是。
当朝太子居然在皇叔的府邸和自己奴婢幽会,而且这奴婢还披头散发,这事情传出去确实不妥,难保别人不会产生什么旖旎遐想,对于姑娘家的名声有损,说出去也丢了皇家颜面。
之后众人便是回去看歌舞,而不知道那个自作聪明的内侍居然把君临的席位和萧泽的席位并在一起。
君临心中叫苦不已。
萧泽却难得微笑着给她夹了一块桂花糕。
看到萧泽的微笑,君临只觉得毛骨悚然,一个常年不笑的人居然笑了,还是对他的仇敌笑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仇敌死期到了。
呜呜呜,本姑娘好命苦!
君临笑得比哭还难看,像是上刑场一样大义凛然,慢吞吞的吃了一口桂花糕。
唔,桂花糕唇齿留香,入口即化,回味源远流长,甜腻适中,又有独特的幽香,让人食欲大增……
总之用几个字形容就是好吃,好吃,真特么好吃!
回过神来,君临已经吃完一块了,于是萧泽又给她夹了另一块。
萧泽一笑已经令君临非常悚然了,现在萧泽又殷勤的给她夹菜,真是叫君临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哆嗦。
“呵呵,泽,泽兄,您吃,您吃,莫管我。”君临艰难的咽下一口汤,满面笑容,就差笑出一朵花了。
萧泽终于没有再帮她夹菜,君临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却听他悠悠然道:“回去再与你聊一聊。”
君临自动脑补为,回去之后,萧泽终于要露出凶神恶煞的本性,恶狠狠的折磨他的仇敌,也就是她。
听到他这么一说,君临又是一个哆嗦,差点吓得吐出一口血。
坐在萧泽身边简直是度日如年,君临吃饱喝足之后,沉思许久,得出一个结论,天命难违啊。
本想着萧泽既然没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日后只要她小心,不露出马脚,说不定就能活下来。
果然是天命难违啊。
活该她死在萧泽手里。
那么今日她现在吃的应该就是最后一顿断头饭了吧?
需得要好好吃,免得做个饿死鬼,于是已经吃饱了的君临又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晋明帝便起驾回宫,但宴会并没有结束。
于是这时候宴会便是由会稽王主导。
又过了一会儿,盛装打扮的茹妃重新出现了,君临瞧得出来她换了一件新衣服,脑袋上被石头砸出的伤也被处理了,并且用头发盖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虚虚拜了一拜会稽王,便在会稽王身边的那张空座上坐了下来。
而会稽王的笑容却很牵强,看起来似乎对茹妃很冷淡。
君临抬头瞄了一眼,就发现会稽王不止是对茹妃很冷淡,就连他平时视若珍宝的那个黑木手串也被随意的摆到桌子旁。
会稽王看到了君临,对她微微一笑,目光便又转过去。
君临唏嘘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要自己狗头,咳咳,人头的人还真是多啊。
毫无疑问,龙在野会告诉会稽王计划失败,失败的罪魁祸首就是君临,君临把七日断肠散调包成泻药,令得他们计划失败。
这笔账毫无疑问会算在君临头上。
更令人郁闷的是,现在君临的身份可是太子府侧妃,会稽王想要挖墙脚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君临不再是太子府普通的一个谋士了虽然本来就不是谋士,但会稽王一直都认为君临就是太子府谋士。
所以,会稽王九成九会要了君临的狗命。
真是危险啊,看来日后要多多提防。
君临觉得,跑路计划火烧眉毛,刻不容缓。
首先第一步,跑路之前自己要有命活着。
宴会散了时,君临十分慎重地思量了一遍,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可她刚打算跑,便有一人揪住她后领,硬生生的把她塞进马车里。
一家奴结结巴巴,看着君临甚感担忧,道:“阿黄先生……”
君临慌忙从马车里爬出来,笑容满面的打招呼,道:“呵呵,你好……”
“居然真是阿黄先生,你,你的声音怎么是女子的?”
“阿黄先生……”
君临抖了一抖,刚打算言简意赅解释一番,萧泽便道:“阿黄已是父皇赐给我的侧妃,怎可称呼先生。”
众人顿时悟了,道:“娘娘……”
君临眼皮子又是一抖,一个趔趄,差点生生从马车里栽了下去。
众人在外面窃窃私语。
一说:“看吧看吧,我就说这不举的阿黄和我们太子有一腿。”
一说:“太子不是断袖,那我们是不是安全了?哈哈哈哈哈!”
一说:“果然这两人是有一腿的,没想到这阿黄居然能捞得一个侧妃当当,当真是宠臣的最高境界!”
君临:什么宠臣?你们不知道不要瞎说,我就是个家奴,不要把我定义为宠臣!
不过好在连霆飞这二愣子此时一溜烟钻进来,钻进来还作了一个嘘的手势,道:“你们别发出声音,我爹听说我今日来了,便在王府门口劫我,要是被他劫到我,估计我又要跪一个月的祠堂了。”
君临心中寻思,跪一个月的祠堂也不错,在连家坞,五毒教的人怎么可能害的了这连少宗主。
只是连宗主太仁慈了,怎么就罚他跪一个月的祠堂?要是她的话,罚他跪半年祠堂都不嫌少!
君临正处于长吁短叹,唏嘘忧愁之中,而这萧泽却突然一言不发的望着她,望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君临甚是诧然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接着一脸慈爱和蔼的看着连霆飞。
有连霆飞在,估计萧泽不会立马跟她算账。
君临干笑一声,挑开车帘看过去,就看到几个衣服上纹着连家坞图案的人正在东张西望。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容貌俊秀,跟连霆飞有几分相似,风姿凛人,倒也有着几分气势。
于是君临不失时机的揪出一脸茫然加无知的连霆飞,一脸笑容道:“连宗主,你儿子在这里!”
萧泽:“……”
连霆飞:“……”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被揪出去了?
连宗主:“……”
众人:“……”
马车停了,连宗主走过来,与萧泽交谈片刻,之后,一脸愁云惨雾外加怒瞪君临的连霆飞就被连宗主带走了。
君临还顺带着友好的对连宗主以及连霆飞微笑,顺便小心提醒连宗主,道:“连宗主留步,我有东西交给你。”
连宗主诧异的转过头,君临跳下马车,递给连宗主一包药粉,避开连霆飞,道:“这便是在龙在野身上偷到的。龙在野似乎是五毒教的人。”
连宗主的脸色还是一片沉静,但在看过药粉之后便是大惊失色,问:“这,这是七日断肠散,飞儿他……”
“放心,少宗主无事,不过下次就未必。这毒药是出自五毒教。”
此一言告诉连宗主毒药出自五毒教,便是避免都亭候府与连家坞之争。
连宗主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不必客气。”说完君临便微微一笑,看到连霆飞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她便甚感得意,潇洒转身回到马车里。
回去之后,君临倍感难受想哭。
车上,萧泽一句话不说,君临只感觉马车行驶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莫名的恐惧,就连马车飞溅石头的声音也像是打在她心上一样。
她在心中真诚对各路神明憣悟,面上同时也摆出最谦恭的笑容:“泽兄,不,殿下,小人今日其实什么也没听到。”
处于闭目眼神中的萧泽听了之后又抬起眼帘,凉凉的瞅了君临一眼,又接着闭目养神。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他那森森的眼神却还是令君临背上来了一阵寒意。
古人诚不欺我,做贼必定心虚。
其实也不怪萧泽会如此生气,一仇敌假装成自己的家奴,一直没大没小很长时间,整日在自己眼前蹦跶,任谁也会怒,何况他从小就非常讨厌她。
君临壮大胆子,道:“泽,咳咳,殿下,那个,你可不能现在就杀我啊。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地道,瞒了你那么长时间,我其实还是知道你心中非常郁闷的,恨不得把我分尸来吃了。”
萧泽又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竟有些隐隐的笑意,十分难得。
萧泽既没有露出凶神恶煞的本性又没有立刻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掐住她脖子,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于是君临得一份阳光也就灿烂了,胆子越来越肥,道:“我既然是你父皇赐给你的妃子,你要是现在就杀了我,那便是对你父皇不敬。你怎么跟你父皇交代啊?对不?我死了之后,会稽王必会起疑,怀疑今日与你梅林幽会的到底是不是我,恐怕会查出真正与你幽会的是茹妃,到时候你又如何跟你皇叔会稽王交代呢?”
萧泽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凝望着她。
马车停了,君临挑开车帘一看,唔,此处景色不错,够空旷,够宁静。
空旷漆黑的野地,没有一丝温度。
月光微渺,清风阵阵,远处寒鸦一片。
野地中间便是一巨大的枯木,许是因为春节快到了,枯木上面挂满了随风飘逸的红绸带。
缓步走进去,便能感到阵阵清风。
野地枯黄细长,被风吹起,破裂。
有清风满月缥缈,和气氤氲。
夜沉沉,冷月枯木,烟轻风细。
总而言之,是一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跟我下来。”萧泽先下了马车,那背影散发出的气势绝对算不上善意。
君临左右瞧瞧,车夫以及一些不相干人等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溜之大吉,这一刻,无论是马车还是野地,都是冷冷清清,除了月下这枯木之外再无任何东西了。
即便萧泽这时要杀人灭口,抛尸荒野,抑或是分尸来吃,想必都无人注意。
君临心惊胆战,全身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规规矩矩地下了马车。
“不知殿下找小人来是做什么呢?”
半天得不到回答,君临微奇,偷眼望去,只见萧泽背对清月冷辉,站在清风中,出神的看着那棵枯木。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君临回头看了一下马车,看来自己今日要和荆轲壮士一样,一去不还了。
她看着前方不发一言的萧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此刻,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对着一棵奇怪的挂满红绸带的枯木,身边又是一个自己的大仇人。她怎么可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