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尔从来没有见过南亦这样无耻的人。
她生气的时候,就不想要说话,一个人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想要慢慢地消气。
可是,这一次心里面的火气却和往常不太一样。
久久未消散。
一直在徘徊着偿。
她总觉得南亦危险,她身体里的因子也一直在暗示她,远离这个男人。
不然你的人生即将发生大变化撄。
白言尔抿唇,目光有些散,微微走神。
她也不是傻子。
这三年,对于哥哥的植物人论,她始终存着怀疑。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即便是假的,又能怎么样,哥哥始终是为她好的。
她最终的结论便是,她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而那段记忆大概是因为头颅上的伤口而丢失的。
但她从没有想过去找回记忆,也从没有想过去了解头颅上是什么伤口。
因为既然忘记了,就说明那段记忆太痛苦了。
现在她的生活很好,有工作,有朋友,有亲人,何必去纠结那些早已经成了过去的事情。
哥哥为她开辟了一片任她发展的天地,她不可以辜负了他的苦心。
南亦修长的手指轻轻用力,转了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白言尔一眼。
他抿唇,薄唇微微锋利。
眸光幽深。
重逢以来,他没有怀疑过白言尔的记忆。
他太自以为是了。
可是,选择遗忘的竟是和他有关的一切,他属于她认为的最痛苦的记忆。
南亦的太阳穴下意识一跳。
多少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他们的过往被她这样地抹去了,如果不是南瑾夔的存在,他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证明两人曾经相爱过?
南亦想要白言尔恢复记忆。
即便他们在一起的最后阶段,两人在冷战。
可是比起恨,他更怕无视和遗忘。
或许让白言尔恢复记忆的最快刺激渠道,就是让她知道南瑾夔是她的孩子,但他也不想要用孩子困着她。
他要她,重新爱上他。
车子停在了一家私人厨房的门口,南亦先下车,绕过了车头,特意给白言尔开门。
白言尔不想和南亦下车。
她冷着脸:“南亦,我想回去。”
她的眉宇间都是冷凝的褶皱痕迹。
南亦以为她在担心狗仔的事情,“放心,狗仔的事情我会处理。”
白言尔深呼吸了口气,她抬眸看向了南亦的眼睛,里面倒影着她小小的身影,她可以看到自己脸上隐隐约约的恐惧。
南亦似乎和自己遗忘的记忆有关。
白言尔决意断开。
她认真地说:“南亦,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你有瓜葛了,我承认,我很喜欢你的儿子,但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而不是像其他人怀疑的那样——我想通过你的儿子,成为你的女朋友。”
白言尔的语气淡淡,又很诚挚。
南亦知道她的认真。
他的眼底浮现了几丝红色,原来,她当年最初的时候,被他说不喜欢,被他拒绝的感受是这样的。
南亦的手指满满地收拢,握成了拳头。
明明想打断她的话,却怎么也动不了,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白言尔继续道:“你对我的喜欢,说实在,我觉得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南亦,你别忘了,你不久前还是有女朋友的。”
她语调无法克制地微微扬起,有几分嘲讽。
“或许你是因为我对南瑾夔的好,以及南瑾夔对我的喜欢而错觉地喜欢我。我想告诉你的是,希望你能多花点时间陪陪南瑾夔,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已经没有妈妈了,他更需要爸爸的爱。”
南亦拧眉,突兀地插了句话,声音冷静,“他有妈妈。”
“哦。”
白言尔一愣,心里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奇怪。
“那南瑾夔的妈妈看到你这样忽略孩子,更会难过吧。”
南亦的语气也很奇怪。
他轻描淡写道:“是么?”语气很轻,几乎要听不到。
下一句,分明还是一样的语气。
白言尔却从中听出了不少的讥嘲。
“他妈妈早就忘记他了,哪里会怪我?”
“……”
白言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下了车,拦下了一辆正要开走的空出租车。
“总之,南亦你还是好好照顾南瑾夔吧,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听说孩子之前一直和奶奶生活,所以你更需要和他培养感情,孩子的感情需要培养。还有,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就这样吧。”
南亦微微地眯起眼睛。
伸手拽住了白言尔的手腕。
手里的触感细得吓人,仿佛他再用力,就可以一把扭断了她的手。
眼底里的黑色越发浓郁,隐隐有猩红。
“你喜欢我的。”
他语气肯定。
白言尔挣脱了他的手,眉目有风雪,忽略了心里的怪异和急促跳动着的心脏,冷声道:“南律师,你想太多了。”
南亦双眸发红。
紧紧地盯着她半晌,“没关系,就算不喜欢我,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白言尔的手指冰凉。
“不会,我不会喜欢你的。”在南亦锐利的目光下,她强装镇定地道:“我有喜欢的人。”
南亦眼底的红色越发浓。
他觉得喉头有血腥味。
“你撒谎。”
他一字一顿。
白言尔有些慌,然后冷冷地道:“你不是见过吗?Derrick就是我喜欢的人,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这三年都是他照顾我的!南亦,我们不可能的。”
南亦眼里森然和冰冷交织着。
黑云氤氲。
漆黑如夜。
他身体的肌肉都疼的难受,微微颤抖。
“白言尔,你太狠了。”
除了这一句话,他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什么也说不出口。
“所以,南律师,就此结束吧。”
白言尔坐在出租车的后座里,却忍不住回头,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远去。
南亦仍旧站在了原地,却低头敛目。
背脊不再那么直,在昏黄的灯光下,在萦绕的细小灯虫飞舞中,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孤独的剪影。
仿若在随风摇晃。
又要下雨了,风渐大,乌云聚集,盛夏的暴风雨即将席卷。
白言尔心里有些针扎一般的疼,又空落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收回了视线。
前座的司机悠悠地哼着歌,然后小小地哼着,问白言尔,“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白言尔“啊”了声,“没呢。”
司机笑了下,“没事,大叔我见多了情侣吵架,现在心软啦?”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可别被他外表给骗了,别看他站在那边那么久,都是装的,以前叔也是这样,专门欺骗我媳妇儿。”
白言尔讪笑了下,摇摇头,“不是……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然而大叔根本就听不进去,侃侃而谈他的经验之道。
回到了家里,果然下起了暴雨。
白言尔不知道南亦是不是回家了,她下意识地想发短信问南瑾夔,却又生生地遏制住了。
刚刚才对人家放了狠话,并决定不再联系,现在就联系人家的儿子,不太好吧。
而且,南亦是成年男人,总不会不知道躲雨的。
白言尔放下了手机,伴着暴雨声和浴室的水流声,泡了一个澡。
等她泡完澡,又擦了擦头发,才看到手机里有不少的未接电话。
都来自南瑾夔。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回电话,手机屏幕又是一亮,南瑾夔的名字又在闪动了。
他打了电话过来。
白言尔又心软了,最后想起南亦的脸,她一咬牙,放弃了接电话的念头,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任由它震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才停了下来。
白言尔还是放心不下,又过去看了手机,现下,却有短信提醒她。
有人给她的手机冲了100块钱。
再然后是微信的消息。
白言尔点开了微信,南瑾夔发了几条语音。
“白姐姐,你手机怎么没人接呀?”
“白姐姐,你是不是欠费了呀?”
然后过了一会,又是一条语音消息。
“白姐姐,我给你冲了话费哦,现在能接电话了吗?”
白言尔鼻子一酸,心里也酸酸的,她觉得第一次觉得手机烫手。
她其实也觉得很奇怪。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母爱泛滥的一天,可是她对南瑾夔却有无尽的温柔。
其实南亦不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逃避、拒绝的对象。
这三年来,她总是恐惧恋爱。
哥哥虽然不会故意给她安排相亲,但偶尔也会将来家里的一些男人介绍给她,多少存了点,给她把关的意思。
可是一旦那些男人露出了对她的好感,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躲开,并且不再与她们来往。
那个时候,她就会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
*
南瑾夔给白言尔打了很多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心里有些失落,因为他今天在学校获得老师的表扬了,他想和白姐姐分享。
房间门被人推开了。
南瑾夔立马把手机藏在了被窝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南亦刚洗完澡,他回来的时候,全身湿透,头发湿漉漉的。
他打开灯,扫视了一下房间。
“南瑾夔,别藏着手机,把手机给爸爸。”
南瑾夔睫毛颤了颤。
他有些紧张,爸爸要抢走他的手机了,他还没跟白姐姐说话呢。
以前他也有听同学们说,爸爸妈妈会没收手机和平板。
那时候,他还庆幸爸爸从来都不会这样坏诶!
现在就……
南瑾夔一生气,卷翘的睫毛就颤抖得越发厉害。
南亦伸手进去,拿走了手机。
南瑾夔睁开眼睛,不高兴,“爸爸,老师说这是我的东西,我有权利保管!”
他气鼓鼓的。
南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权利?”
南瑾夔就不说话了。
南亦忽然想起白言尔的话,他干咳了两声,略略温和了声音,“那好,爸爸跟你借用一下手机好么?”
南瑾夔一向吃软不吃硬。
爸爸说话一旦温和,他也就柔软了下来,开开心心地点头,“可以呀,爸爸,你要拿我手机做什么?”
南亦原本只是想看看白言尔和南瑾夔聊什么。
现在他却觉得喉咙有些痒。
总觉得有东西隔阂住。
南亦很久没有生病了,平时也很少感冒,但每一次感冒都比较严重,感冒前,他一般也会有自我预感。
所以,他也觉得自己像是要感冒了。
南亦抿唇,睫毛下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把手机还给了南瑾夔,淡淡道:“好好睡觉,不用给白姐姐打电话了,她明天就会来家里。”
“哦。”
南瑾夔眨眨眼睛。
爸爸怎么知道白姐姐明天会来,白姐姐跟他说的吗?
第二天,南亦一大早就起来了,他头很沉重,下了床,踩在地上也有些飘忽,头重脚轻的感觉。
走进了浴室里。
看到镜中略显苍白的面孔,嘴唇却诡异的嫣红。
他笑了笑,眼底有笑意慢慢地弥漫开。
他披上了外套,走到客厅取出了医药箱里的温度计,一量,果然发烧了。
大概是因为昨晚他回来的时候淋雨了。
家里的保姆正要开始做饭,她在厨房里忙活,一出来,就看到家里的男主人已经起床了。
讶异,“南先生,您要出门吗?起来的这么早。”
南亦站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阿姨,您不用做饭了今天,今天我放您假吧。”
阿姨愣了一下。
“为什么?”她有些着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南亦的待遇很好,她以为南亦想辞退她,但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南亦补充道:“阿姨,别着急,我不是要辞退您。您今天放假,仍然是带薪的,听说您家里也生了小孙子,很忙吧,今天我不去律所,就让我来照顾南瑾夔。”
保姆走的时候,还是有些迟疑的。
她总觉得南先生的脸色不太对劲,但是南先生神智逻辑又是清晰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走了。
今天是周末,南瑾夔晚了点醒来,每天早晨都是活力无限,他看了下闹钟,八点啦。
他乖乖地穿衣服,洗漱完。
“阿姨,今天早饭吃什么啊?”
可是公寓里没有人回复他,他跑出房门,客厅很安静,保姆阿姨的身影不在,饭桌上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南瑾夔肚子咕噜了一声。
他跑到爸爸的房间,轻轻地推门。
发现爸爸还在床上。
南亦靠在了床头,淡淡地抬眸。
南瑾夔说:“爸爸,阿姨怎么不在啊?”
南亦撒谎不脸红,“哦,阿姨请假了,今天没有饭吃,等会爸爸带你出去吃。”
南瑾夔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他注意到爸爸说话的时候很虚弱,声音很轻,好像不太舒服。
有些担心,“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
南亦从善如流,“嗯,发烧了,39度,还感冒了。”
他皱眉,“南瑾夔,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会传染。”
南瑾夔很少见到爸爸这么虚弱的样子,他抿唇,“那怎么办?爸爸,我去给你拿药。”
他拿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医生叔叔吧,然后再给奶奶打电话。”
南瑾夔虽然担心,但是做事情是很有条理的。
南亦声音沙哑,有些虚弱,却很坚定,“医生叔叔来了,但是谁给你做饭呢?爸爸吃个药就会好,不用叫医生来。”
谁来做饭呢?
奶奶在很远的b城,大伯母倒是在诶……可是南瑾夔不喜欢她来……
他眼睛一亮。
白姐姐!
南瑾夔漆黑的眼睛闪亮亮的,“爸爸!我们叫白姐姐过来吧。”
南亦闭上了眼睛,却认真地听南瑾夔和白言尔的对话。
南瑾夔给白言尔打电话,第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就给白姐姐发微信语音了。
小奶音里有点委屈,“白姐姐,你是丢手机了吗?为什么不理我?爸爸今天生病了,发烧了,一直在睡觉,家里没人给我们做饭。”
白言尔今天也休息。
她正在吃早饭,听着南瑾夔的语音。
眉头微微皱起。
心里的担心越来越浓。
南亦生病了?南瑾夔一个小孩子在家里啊?
小孩子怎么照顾大人?
而且听起来还没吃饭的样子。
白言尔原本冷硬的心,终于软化了。
她咬牙,给南瑾夔回了电话。
南瑾夔的声音里含着笑意,“白姐姐。”
“小瑾夔,你爸爸生病了吗?严重吗?家里的保姆呢?”
南瑾夔一一回答,“很严重,爸爸不能起来了,保姆阿姨今天请假了,白姐姐,我很担心爸爸。”
于是,半个小时后。
南亦的公寓里出现了白言尔的身影。
她脸色冷淡,眉目清冷,却忙前忙后,一边忙一边吐槽自己,真是爱管闲事,真是爱心软。
她现在的行为等于是给昨晚的自己啪啪打了几巴掌。
南亦真的发烧了,全身都滚烫,额头上冷汗直冒。
唇色也苍白。
白言尔还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南亦。
她弯腰,取下了他额头上的湿巾,又重新拧了一把毛巾,换了上去。
她还在看南亦的脸,却倏然撞入了一汪黑色的水池中。
南亦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白言尔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移开视线。
两人没有说话,空气里淡淡的暧昧流淌。
白言尔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取清粥,已经好了,瑾夔正在吃。”
白言尔熬了粥,她端进来。
南亦半撑着身体,要坐起来,却因为生病,似乎有些无力,又软着。
白言尔面无表情地扶起了他。
南亦干脆把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其实,他原本还打算让她喂饭的,但怕做的太过分,反而逼走了她。
过了一会,白言尔给南亦测试了下温度
还没有退烧,但好了很多,她把药和水放在了床头上。
转身要走,南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沙哑,“言尔,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白言尔没有说话。
*
美国。
白言斯听着电话。
“先生,小姐今天去照顾南亦了,顾若那边,小姐三年前用过的手机,似乎在她那里,而且她最近蠢蠢欲动,还有,宁于怀也知道了小姐回去的事情了。”
白言斯淡笑。
“没事,让他们去,只要保证小姐平安就好。”
他要让南亦,一点一点地感受到后悔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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