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尔脸上的神色很淡,“你想见她么?电话给我。”
南亦又不说话了。
瞳仁漆黑,醉意迷蒙。
他紧紧地盯着白言尔,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白言尔看到他的手机就在桌子上,弯着腰,就拿起了手机。
南亦的视线跟着手机动着偿。
白言尔打开了通讯录,备注为“若若姐”的手机号果然在通讯录的第一个,而且为了让她在第一位,南亦特意在她的名字前,加了个字母“A”。
白言尔扯了下嘴角,指尖停在了那个名字上。
好半天,才按了下去。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顾若声线柔软的声音透过了遥远的空间,传来了过来,“小亦,怎么了?”
似乎还夹着隐隐的无奈和压抑。
白言尔看了南亦一眼。
南亦紧紧地抿着唇,面目的线条绷得很紧,喉结一动不动。
他醉着,却像是意识清醒。
白言尔才说:“顾小姐……是我,白言尔,他喝醉了,他想让你来见他。”
短短的一段话,她说得艰难,心里仿佛缺了个洞,冷风漏过。
顾若有些惊讶,“白小姐?”
她的声音又停顿了住了,好半天,“我不去了,还有事情,小亦那边,你帮忙照顾一下吧。”
白言尔皱眉,“我和他不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原先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南亦突然就站起来,用力地夺走了手机。
按下了挂断键。
下一秒,就把手机扔进了面前盛满酒的杯子里。
金黄色的酒液无孔不入地渗透了整个手机,手机很快就黑屏了。
南亦目光沉沉,眼底是青色的阴翳,“你走吧,不用管我。”
声音很淡,又微冷。
他们俩真的是陌生人,只不过,做过一夜的炮友罢了。
白言尔也不想管他了,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男人。
她转身回到吧台。
酒吧耸了耸肩,笑得不怀好意,“白,你喜欢这个类型?是中国人?冰冷?又坏脾气型?不过,我之前在酒吧见过他,似乎还蛮有绅士风度的。”
白言尔没有回答,有客人点酒,她取了酒就进去了。
直到她换班结束,南亦还在喝。
酒保都有些担心了,“这个客人刚刚点了俄罗斯的烈酒,他喝太多了,怕出事,要不帮忙叫一下救护车吧?”
南亦满脸都红了,连同他的耳朵。
他喝到了不行,都已经难受的吐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又起来继续喝。
白言尔深呼吸了下,对酒保笑了下,“你叫救护车吧,我先走了。”
酒保说:“OK,你路上小心。”
然后是自言自语,“这个男人还真是自杀式的喝法。”
白言尔裹上了围巾,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天气越发的冷。
她的腿上只有黑丝,冷得微微打颤。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今天是12月1日。
白言尔露出了浅到几乎看不到的笑容,眼眶却隐隐地泛红,她抿唇笑,眸光抬起,落在了远方。
夜色下,如同怪兽之口的远方。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知道,那边的方向,有阿尔卑斯山。
风太大,雪迷了她的眼,眼泪还没有落下,就已经被风干了。
哥哥,两年了。
你现在还好吗?你到底在哪里……有没有想念我……
12月1日真是个讨厌的日子。
白言尔想,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下一秒,就往酒吧里跑。
她用力地推开了酒吧的玻璃门。
酒保听到声音,讶异地挑眉,“白?怎么又回来了?东西忘记带了?”
白言尔气喘吁吁的,咬着下唇,看向了南亦坐着的那个角落。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空荡荡的,只有酒瓶和刚刚熄灭的烟头。
酒味和烟味原先是她最讨厌的味道,可是两年前的那次巨变后,却成了最能安慰她的东西。
白言尔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呼吸急促,冲着酒保问道:“他人呢?刚刚那个中国男人呢?”
酒保还在愣,然后说:“去厕所了。”
白言尔立马就跑向了厕所,在走廊就看到了南亦。
他的黑色大衣搭在了手臂上,似乎因为胃疼,半蜷曲着身体,靠在了墙上。
修长的双腿支撑着。
白言尔跑了过去,扶住了他。
南亦抬眸,看清楚了是她,眼睛里燃起的光芒瞬间就熄灭了。
他冷峻的眉眼微微拢起,强力站直了身体,“谢谢。”
客气又疏离。
白言尔胸口扯痛了下,她不去在意,“不是你的若若姐,是我,你喝得太多了,可能需要去医院。”
南亦是真的醉得不轻,现在能说话,都是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
白言尔问他:“你的车钥匙呢?”
南亦蹙眉,靠在墙上,不理她,胃却在绞痛着。
白言尔深吸了口气,直接伸手去找钥匙。
这个动作一下就激怒了南亦,他的语气冰冷,手指很炽热,一下就钳制了白言尔的手。
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断她的骨节。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却满满的都是嘲讽和冰冷,“不是让你别管我么?这么爱管闲事?”
白言尔皱眉,“你捏疼我了。”
南亦却下意识用力,然后猛地松开。
不再看白言尔,自顾自地往前。
白言尔脾气也上来了,她当然不想管他,可是,今天是12月1日。
两年前,她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哥哥。
两年前,他告诉她,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因为他也在几年前的今日,失去了至亲。
所以,他今天喝成这样,是不是就是因为失去的那个亲人。
他是不是很难过?
所以,白言尔骂了自己一声贱,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南亦走到了停车场,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跟着。
他转过身,一把拽住了白言尔。
把她的身体按在了冰冷的车身上,漆黑的眼眸里,黑到看不见一丝的光芒,像是冰冷至极的潭水。
“你图什么?一直跟着我?”
白言尔也怒,回视着他,冷嗤,“图你钱啊,图你脸啊,不然图你这臭脾气?”
南亦刚刚凝眉,胃里又传来了难耐的绞痛,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风一吹,都是冰冷入骨的寒意。
喉咙口涌出了血腥味。
眼前有些模糊,最后的记忆就是白言尔嘲讽的笑,皱眉看着他。
仿佛在嘲笑他非要逞强。
却也是她,弯腰扶他到了车里。
南亦是第二天醒来的。
他一睁眼,就是病房的苍白,微微皱眉,鼻尖缓慢地缭绕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是女士香烟。
不用想,就知道是白言尔。
这间病房是VIP病房,并没有禁止吸烟的规定,但他没有想到,白言尔会在一个病人面前抽烟。
她靠在了窗台前,红唇里含着烟,看见他睁眼了,吸了一口,才缓缓地吐出了烟圈。
是晨起妩媚的美人。
她摁灭了烟头,“醒了,我给你倒水。”
透明的水流缓缓地倒进了杯子了。
水还冒着热气,很明显是特意刚刚烧的。
在南亦一瞬不瞬的注视下,白言尔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对南亦的情绪一直很复杂,两年前,那一场天崩地裂的雪崩下,她被埋没在了雪里,低温差点让她死亡。
等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南亦。
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情节,亦或是其他,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在她的心里不太一样。
只可惜,后来分离了。再次相见,唯一记着这些的人,只是她。
是啊,她不过是他救的千千万万人之中的一个。
但他,却是千千万万中唯一救她的一个。
南亦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白言尔把水给他,只说:“如果以后难过,别这样伤害自己。”
南亦一拧眉。
她继续说:“反正生活中总会让你更难过的。”
南亦掀开被子,又恢复了冷漠的他,他整理了下衣服,声音冷静,却仿佛在嘲讽白言尔,“你什么都不懂。”
白言尔的胸口起伏了下。
没关系,就当自己现在的忍耐是在报恩好了。
南亦住院的那几天里,白言尔下了课,就来医院照顾他。
两人相安无事。
顾若也从没有在医院出现过。
最后一天,南亦出院,他开车,先将白言尔送回家,到了她说的楼下,南亦没有立即开车。
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淡淡地看着白言尔曼妙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的目光专注。
白言尔这样矛盾重重的女人,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长相分明是大气标准的美女,却因为眼神的转动,眉眼之间流淌的都是妩媚。
第二次和他见面,却就和他发生了关系。
他以为她是从事肉.体职业,最后却发现,她在摄影上颇有自己的见解,只是需要时机和时间让她飞翔。
那天晚上,分明不想管他了,却又再次回来找他,还在医院里,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他。
说她喜欢他,不像。
倒不如说,或许,她想钓他。
南亦重新启动了车子,修长的手指搭在了方向盘上,手机里几天前发出去的短信还是没有回音。
他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谁都可以成为若若的男朋友,唯有他,从一开始,就因为所谓的身份,失去了这个资格。
她永远只会让他去找一个更适合他的女朋友。
呵。
女朋友。
他的脑海里却莫名地浮现出了白言尔的脸。
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眉眼的女人,更适合藏在金屋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抽烟,可以抽得那么妩媚。
只可惜,他要回国了。
*
何小淮回到英国,白言尔还是没有找到房子。
何小淮家境很好,她的房子是家里买的,还空了好几个房间,知道白言尔没有地方去,立马就爽朗地说:“我房子租给你吧,反正空着,我一个人也很孤独。”
白言尔就正式地搬入了何小淮的房子。
何小淮天真又可爱,有话直说,夜晚的时候也总是喜欢找白言尔一起聊天。
白言尔好久都没有见到南亦了。
今晚却突然想提他。
她翻了个身,看着身旁的何小淮,“小淮,你说,如果一直想起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喜欢他?”
何小淮一听,眼神就亮了,“言尔,你有喜欢的人了?”
白言尔眨眨眼。
“天啊,伦敦留学圈里的高冷女神也有喜欢的人了!”
“……”
何小淮兴奋地半坐了起来,“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你怎么会一直想起他?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魅力,吸引了你这个绝世大美人。”
他有什么魅力。
他性格冷,没怎么耐心,也不喜欢她。
但是……
白言尔咬了咬下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一点就够了。
“他有绅士风度……”
何小淮眨眨眼,“救命恩人?”
“嗯。”
何小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眼都是小桃心,她重新躺了下去,两人并排看着天花板,“真浪漫啊。”
她看了眼白言尔,“那你在烦恼什么?”
白言尔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暗淡,“他有很喜欢的人,不过那个人不喜欢他,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我啊。”
“那更要去追啊,说明他不是肤浅的只看脸的人啊!”
何小淮的手指挑起了白言尔的下巴,“这么美的美人,多少人抢着要啊。”
两人笑闹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何小淮才认真地说,“言尔,可以去试一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你?如果真的不喜欢你,我们也还年轻,年轻有年轻的资本,不喜欢,咱们就爽快离开,也不枉青春一场。”
试一试?
“或者何必试一试呢,把他勾引上手,玩一玩就好,把自己的心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样也不会难过!”
白言尔笑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意见会是看似乖乖女的何小淮说出来的。
何小淮的笑意变淡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言尔,其实,不喜欢任何人才是最好,这样不会伤心。”
白言尔轻轻地握了握何小淮放在身侧的手。
过了半晌,何小淮又笑了起来,“要不我给你支招,如何勾引?不过,按照我说,就你这外表就够勾引了。”
白言尔还是笑,“不行……”
何小淮说:“知道不知道,有句话说,不甘做朋友,不敢做恋人。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情况!”
白言尔眨眼,“那怎么办?”
“简单!那就做情人,有情饮水饱,只要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是否永久!”
白言尔笑得勾人,玲珑有致的身段,白腻的长腿故意勾在了何小淮的腰上,“是这样勾人吗?”
何小淮装出流鼻血的模样,“尔尔,我不行了。”
是啊,世间百无一用最是情深。
*
接下来的一个月,白言尔不知道南亦的踪迹。
周五,她下班比往常早了些,拒绝了其余人的邀约,只想快点回去好好休息。
路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有些阴冷。
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瘦薄的女人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追着前方的大汉。
似乎是被抢劫了,却想着把包抢回来。
大汉被她的行为激怒了,操着一把尖刀就停了下来。
白言尔不想多管闲事。
何况,即便她去帮忙了,也只是为大汉增添了新的抢劫对象。
白言尔拿出了手机,想帮忙报警,却突然发现,那个被抢劫的女人是顾若。
顾若面色苍白,却死死地拉扯着劫匪手里的包。
白言尔皱了皱眉头。
脸色有些冷。
她知道这个包是爱马仕,可是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她需要用命去博。
她只恨自己不够心狠,还有脑子一瞬间被门夹了。
顾若分明就是她的情敌,她却可以因为南亦在意顾若,而咬牙停了下来,不顾一切地冲着那个大汉喊道:“住手。”
那个大汉果然愣了下,原本要落在顾若身上的刀就停顿住了。
下一秒,他看到白言尔瘦弱的身材,不屑地笑了。
操着恶心的口音,“两个亚洲女孩?不仅可以抢劫,还可以双.飞。”
白言尔的后背都沁出了冷汗,却还是装作镇定地喊着:“我已经报警了,在3分钟前,如果没有出现意外,警察会在2分钟之内到达,因为他们正好在周边巡逻。”
她说着,却冲着那边仿佛呆住了一般的顾若做手势,示意,她快点拿着包远离那把刀。
白言尔在拖延时间,事实上,她刚刚才报了警,警方至少5分钟才会到。
可是五分钟,足够这个大汉解决掉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了。
白言尔的话果然激怒了大汉,他撇了下顾若,就冲着白言尔跑来。
白言尔手里攥了几个石头,用力地朝着他砸了过去,能拖延一会是一会。
顾若不知道在包包里翻着什么,等到找到了,她立马就把包扔回给大汉。
“等下,包和钱你可以拿走。”
可是来不及了,抢劫犯手里锋利的刀已经划到了白言尔的手臂上。
她的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疼得想要骂人,这不知道什么刀,一下就划破了这么多层的衣服,割伤了她的手。
大汉面目狰狞,举刀就要刺下。
白言尔用力在地上一滚,大喊:“顾小姐,石头,背后!!”
顾若听明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怔怔地看着,好半天,才跑了过去,捡起了大石头,举过头顶朝着大汉得后脑勺砸了下去。
鲜红见血。
幸好警车的声音越发近了。
大汉知道讨不了好,用力地踢了下白言尔的身体,才抓起了爱马仕包逃走了。
顾若的胸口被踢了一脚,只觉得喉咙口都是血腥味。
和警方一起赶到的人是许久未见的南亦。
南亦看都没看一眼疼的在地上蜷曲成一团的白言尔,一把按住了顾若的肩膀,漆黑的眼睛认真地逡巡着。
如同清水一般干净的声音有着浓郁的担心,“若若,你有事情吗?受伤了么?”
顾若摇了摇头,红唇微动,“我没事,是她有事……”
她话还没有说完,南亦就用力地搂紧了她。
他的脑袋紧紧地搁在了她的肩窝里,“还好你没事,下次不要再这么傻了,包包没了,我再给你买就好了。”
顾若低低地嗯了声。
她从刚刚开始就很害怕,原先就一直在颤抖,现在终于到了安全的怀抱里,也不舍得离开,慢慢地,白皙的手环绕住了南亦宽厚的背上。
她吸了吸鼻子,几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了南亦的肩上。
甚至隐隐有着错觉,抱着她的人是南怀,她爱的南怀。
白言尔疼得眼前发黑。
却又在模糊中看清了眼前紧紧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如同攀附在一起的悬崖上的两棵树。
她笑,一滴干涩的泪落下,眼睛里再也没有眼泪了。
是她有病,叫她好好的有什么圣母心,活该,就是今天被捅死了,也活该!
白言尔最后看了一眼南亦的背影。
身上的疼,都快转成了心里的恨。
真是恨不得狠狠地勾引上南亦,然后再毫不留情地甩掉,只有这样,仿佛才能减轻一点点的疼痛。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有多贱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和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男人在一起。
她移开了视线。
一个警察扶起了她,“女士,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顾若听到了声音,才恍若刚从梦中醒来,她推开了南亦,站起来,跑到了白言尔的面前。
她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言尔,你还好吗?”
白言尔闭上了眼睛,她怕在顾若眼睛的倒影里,看到自己丑陋的嫉妒的嘴脸。
南亦似乎也过来了。
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在空气里四散开来,还有凛冽的烟草气息。
这几个月,白言尔也有试着抽过他常抽的烟,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味道。
南亦说:“白言尔?”
他咬字清晰,声音里似乎没有多少情绪。
白言尔却有些恍然,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原来他念她名字的时候,是这样的声线。
如同美酒一样醇香,又如同烟草一样甘洌。
顾若说:“是白小姐救了我,如果不是她出现,可能受伤的就是我了。”
白言尔还是睁开了眼睛。
救护车还没来,南亦干脆一把抱起了她,拧眉说道:“用我的车送她去医院快些。”
肋骨仿佛要断了。
白言尔额头上冷汗涔涔。
顾若也跟着上车,南亦让白言尔躺在了顾若的腿上,他自己去开车。
车速很快。
白言尔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顾若说:“对不起,白小姐,我不是因为包,而是因为包里有我的婚戒,所以我不得不拿回来。”
婚戒?
她结婚了么?
和谁?
南亦么?
白言尔有很多的问题还想问,却无力地瞌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病房里。
她转着眼眸,大致地扫视了房间一圈。
映入眼帘的是南亦。
因为在屋子里,他只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衬托得他骨架分明,轮廓立显。
白言尔一动,胸口和手臂的疼痛就在血液里四处弥漫开来。
南亦站起来,走近她,嗓音干净又有磁性,“别动,你的手臂刚刚包扎好,伤口很深,不过别担心,不会留疤的,即便留疤,现代科技也会让疤痕消失的。你胸口上有瘀血,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多揉揉,化开瘀血就好了。”
白言尔眼眸淡淡流转,因为疼,氤氲着些微的雾气。
南亦帮她掖了下被角,眉宇间流露着浅浅的褶皱痕迹。
“还很疼是吗?”
他没有听到回答,看了她一眼。
却发现白言尔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南亦抿唇,“抱歉,这次让你受伤了。”
白言尔移开了目光,问:“顾小姐呢?”
南亦说:“她昨晚守了你很久。”
白言尔笑,她又不是怪谁,南亦一开口,却先替白言尔澄清,她有那么可怕么?
他继续说:“今天早上,我看她似乎被吓得不轻,精神不大好,所以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代替她好好地照顾你的。”
白言尔的睫毛轻轻地翕动了下。
颤抖着,像是马上就会破碎的蝶翼。
“抱歉,因为她,让你受伤了。”
“不用道歉。”白言尔回答得很快。
两人分明没有说什么,接下来的空气却冷滞了下来,淡淡的尴尬流动着。
有几分钟里,没有人说话。
白言尔却能感受到南亦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脸上。
南亦说:“我在中国街订了粥,马上就到了。”
白言尔转过眼眸。
两人的视线对上。
“南亦,顾若是你的谁?”
南亦的脸上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在白言尔问出了这句话之后,他脸上更是毫无情绪波动。
“与你无关。”
“她结婚了是吗?而且不是和你结的婚。”
白言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讲,明明知道南亦不想听到。
果然,南亦猛地就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冷漠阴骘,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白言尔的胸口。
“她结婚了,你还要继续追求她么?”
南亦的眼眸很黑,压抑着怒气,只说,“白小姐,你不懂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随意猜测。”
他转身想要出去,脚步一顿,补充道:“这次感谢你救了若若,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做到,就一定会满足你。”
白言尔看着天花板,“你为了她,能做到一切么?就好比,你明明清楚,她不喜欢你,却一直不放开你,却甘之如饴?”
南亦没有说话。
他抬脚继续往外走,腿又长,步子大,没一会,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
突然抛下了一句话,声音淡然。
“你喜欢我?所以,你救了若若?”
白言尔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语气又毫无波澜,她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在门被合上以前,白言尔说:“如果我要的报答是你和我在一起呢?”
南亦脚步未停,她却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南亦走了没多久,顾若就来了。
白言尔不喜欢顾若。
这是直觉。
但是她能无缘无故不喜欢一个人,却不能明显地表露出来,何况,顾若并没有对她做出了什么事情。
她只是,不喜欢南亦,却吊着他罢了。
顾若给白言尔带来了很多吃的,“抱歉,不久前我才知道你真的不是小亦的女朋友,小亦前段时间回国,这次过来带了很多中国货,我给你带了一些。”
“嗯。”
白言尔看着她,突然问:“你和南亦是什么关系?”
顾若一怔,她知道白言尔性格豪爽,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地就问了出来。
她垂下了眼睫,抿唇,最终也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小亦只会是我的弟弟。”
她顿了下,问白言尔:“你喜欢他?”
白言尔还没有说话。
顾若就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白言尔妩媚的眼睛,“但是,说句实话,白小姐,我不认为小亦和你合适。你的性格和他一样强硬,两人并不适合在一起……”
南亦正好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的手里提着刚刚去取回来的粥,也听到了顾若的这句话。
他轻轻地抬起了眼皮,就对上了白言尔的瞳孔。
干净的,却让他有些难以直视。
他想起了白言尔刚刚说的话,他知道顾若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可是当这一切被摊在了一个外人面前。
南亦的手指紧了紧。
沉沉道:“若若姐。”
顾若吓了一跳,很快就又柔柔地笑了起来,“小亦,你回来了。”
顾若离开了以后。
白言尔安静地喝粥,南亦在一旁抽烟。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淡淡地吞云吐雾,烟雾迷蒙了眉眼,仍旧是英俊的。
这一幕和一个多月前,南亦受伤的场景,互相换了角色罢了。
白言尔妩媚地抬眸。
南亦坐的离她不远,她伸手就将他嘴里的烟夺了过来,含在了自己的嘴里,深深地洗了一口。
南亦没动,看着她眼神在烟雾里,仿佛媚得可以滴下水来。
瞳眸一黑,弯腰就夺走了她嘴里的烟。
白言尔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立马就勾上了他的脖子,抬头,就含住了他干燥的唇。
有薄荷的香气。
白言尔嘴里还有烟雾,缓缓地渡了过去。
南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喉结微动,按住她的后脑勺。
立马就转换了身份,占据了主导地位。
吻得白言尔气喘吁吁。
眼神波光潋滟。
南亦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对周围情感的感知也是正常的,他当然知道,白言尔对他有好感,或许说喜欢,只不过,这些喜欢具体因为什么,是真或者是假,又能够持续多久,他不怎么在意。
他松开了白言尔,站直了身体,微微睨着她。
淡淡道:“和我在一起。”
白言尔有些怔。
南亦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有些话,应该男人来说。”
*
白言尔和南亦正式在一起一个月后,南亦给了她,他公寓的钥匙。
这一个月里,两人见面的时间其实不多。
南亦的工作主要在中国,经常需要回国。
白言尔的学校也经常组织外出采风。
他们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男女朋友,不如说是情人。
最经常的交流是身体上的交流,交流完,也基本两人会分房睡,因为彼此都不适应彼此。
今天周末,白言尔就搬了过来,南亦今晚也会到公寓。
白言尔洗完澡就看到南亦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了眼白言尔,就说:“我去洗澡。”
白言尔泡了杯牛奶自己喝,喝完了以后,就打开电脑修图,唇边的白色牛奶泡沫都没有擦掉。
南亦洗完澡。
走了出来。
白言尔鼻子尖,闻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睫毛下投射着浅浅的阴翳。
他还是没有用她给他买的沐浴露,这个沐浴露的味道是顾若选的吧。
白言尔心情不好,所以南亦走过来,把手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时。
白言尔毫不犹豫地就避开了他的怀抱。
只淡淡地说:“头发太湿了,会滴水。”
南亦没理她,偏头就吻了过去,吻掉了她唇边的白色牛奶沫,嗓音沙哑,“勾引我?”
白言尔笑了。
转过了身体,正好地投入了他的怀抱里。
眼睛黑白分明,一片天真,“南哥哥,为什么说我勾引?白色泡沫是什么?”
她说着,伸出了小巧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
南亦眼眸越发的黑。
---题外话---白言尔性格和小鱼的内敛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