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时玖拎着柳载玹亲自送来的这一袋子“爱心”之后,却是在返回图书馆的路上,被一道身影给截胡了?
“啊?”
对于时玖这种走路只会低头看着脚下以及自己这近视眼范围内的极差方向感外,这种突如其来般冒出来的身影真的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才对,干嘛要总是这般冒出来陷害人呢?
“师姐!”
然而当下一道熟悉的声线落地之后,时玖才定定神的对上盛开小公子这又是奇怪又是略带歉疚的眼神,毕竟人家盛开小公子可不是专门来恶作剧的啊。
“盛开?你怎么在这儿?你找我有事啊?”
时玖果然是一语中的,然而她的心里却是希望盛开小公子能够长话短说,毕竟自己还要返回图书馆里好好备战期末考试呢,哪里有时间跟这个已经一篇论文万事大吉的大一学生聊聊天呢?
听罢,盛开小公子赶紧上前,先是看了一眼时玖手中的大袋子,接着竟然无比开窍的主动帮忙道:“我帮你拎着吧,看着挺沉的?”
“啊?哦……好啊,反正这是柳医生送给你姐姐的。”
时玖随即就松开手上的动作,还不忘甩甩手腕,反正这种事情原本就该被男生来承担嘛,人家女孩子的手可是需要精心保护的哦,更何况是时玖这种靠手来吃饭的人呢。
倒是盛开小公子一听此话,随即有着好奇的追问道:“柳医生?柳载玹么?”
时玖煞有其事的扫了一眼身边的盛开小公子,倒是有些调侃道:“你这是什么口气啊?怎么感觉这柳载玹不招你待见似得,难道是……你知道了什么?”
时玖故意这般故弄玄虚一把,却见盛开小公子主动摇摇道:“我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就算是他跟我姐姐分手了我也不感兴趣。”
时玖:“……”
她差点没被盛开小公子这直白的后话给说得愣住,可还没等她眼见着往图书馆内走去呢,身边的盛开小公子已然道出了自己前来找她的真正理由。
“师姐啊,我想跟讨论一些问题。”
时玖知道这盛开小公子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既然人家都来主动找自己了,自己要是不去尽心尽力的做好一个“师姐”的责任,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身为盛满儿朋友的这一层身份呢,随即——
“什么问题能让你亲自来找我?我还以为以你这的水准,这课堂上学校内的问题可是难不住你的哦。”
尽管这话被时玖说得有些夸张了,但倒也是一种亲切的鼓励和夸奖嘛,只见盛开小公子难得害羞一把的浅笑一声,这才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问道。
“其实也并非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是我跟瞿彬一起看《红楼梦》的时候,我们俩一起讨论的问题,但是却没有一个权威的结果,所以我专程来找你,想听听你怎么说?”
一听此话,这对于一个热爱红学,却分析了无数遍的时玖而言,本身就是一个具有极其价值的讨论,当即连自己什么准备复习考试的事情全然抛在了脑后,只怕是此刻给她奖学金也都可以直接当成粪土一般丢掉呢,毕竟再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跟志趣相同的人一起坐下来共同探讨的过程更加让人感到兴奋的了!
“好啊!你说说看,是什么值得让你们俩这般争论不休的?”
时玖的问话堪堪落地,盛开小公子应声接道:“是这样的,我们俩在看到其中一段,讲到了林黛玉因为丧父所以要返回苏州,然后护送她的人是贾琏,可问题是——
在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之中,并没有太过于花费笔墨去描写林黛玉在回到了父亲身边后的种种描写,甚至都没有怎么去写林黛玉对自己丧母接着又丧父的这种悲痛的提及?
而且在这个护送且连同办理后面丧事等等诸多安排中,即便是放在了现代这样一个环境下面,我们也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但是为什么在古代,或者说在林黛玉的身上却没有这样描写呢?
但如果说曹公只是不愿意去描写丧事的话,可之前荣国府也好,宁国府也好,这里面都是提及过好几场奢靡浪费的丧礼呢,这又是为什么呢?”
时玖认真的听着盛开小公子的问题,心下不禁有着一番的感叹——
想来,这就是真正的文学作品其本身具有的魅力了吧,既可以做到雅俗共赏,也可以做到让同一个人在不同成长的过程中,对其中的内容有着不断的深思好不同的感悟。
这才是一部伟大作品的精妙之处,这也才是一个真正文学者的神奇之处,难怪曹雪芹只写了红楼梦一本书就已经要心力交瘁了想来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时玖在心中一叹,倒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回答道。
“我不知道真正的研究学者会怎么说,但是我个人认为,在曹公,在其本身的作者心中,林黛玉的形象是一个可以时而哭泣的惹人心疼,又是一个时而娇俏的颦儿,更是某些人眼中爱使小性子的主,但是呢?
你永远不要忘记一点,林黛玉是曹公心中最完美无缺的形象,是最一等一的女主,也是曹公自己最美好爱情,或者说对某种女性所描述的最佳追求。
在这样的方面之下,我们要充分的理解林黛玉这样一个人物真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也许你也会问,贾琏在整部书中都是一个渣男的形象,不仅跟其它的女人们有染,还花钱大手大脚的不说,甚至在王熙凤之后落难的事情也显得薄情寡义等等。
那么既然贾琏在整体形象上如此的不好,可是为什么在文章中,却提及到了当林黛玉要回苏州给自己的父亲办理丧事和处理后事的时候,老太太贾母却是吩咐了贾琏陪同呢?
如果按照这官方分析的说法,那当然是因为贾琏跟林黛玉是有着血缘上的亲戚关系,贾琏是老太太的孙子,而林黛玉更是老太太的嫡系外孙女,这两人的关系跟林黛玉和贾宝玉不相上下。
只是贾宝玉会更加亲近一些,毕竟贾宝玉是贾政跟王夫人的儿子,而贾琏是贾赦的儿子,两者之间并无太大的身份差别。
可是如果抛开这些官方的说法,我们会发现自己了解的更多,比如说这个贾琏虽然形象为人都不怎么好,但是这并不能够否定了他在工作上,或者是在事业上的能力。
纵观整部书中,我们的确可以看得出,贾琏其实是很忙的,他会在贾府上下中办理很多的事情,也算是整个荣国府对外的一把手了。
所以当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时,贾政跟贾赦都是有官职的人,当然不能随便的离开,只有贾琏才可以,而贾琏的办事能力至少在贾母老太太的眼中是可以的。
然而我们也不能将这个过程想的太不好,毕竟我们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一路前行,多多少少会同进同出等等,男男女女的在一起的确是有些不妥。
可是我们也要明白,林黛玉是什么人?说起来,我真的很同情林黛玉,六岁进贾府的时候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得,然而却已经失去了母亲,又孤身一人寄养在自己的外祖母家中,虽然这家中上下一切都好,但是对于一个孩子,还是一个敏感的孩子来说,这原本就是一种折磨和伤害。
如今的我们总是在强调什么原生家庭的重要性,那么对于林黛玉这样一个从书中走出来的人物形象同样是如此。
林黛玉本身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命运,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也是曹公有意为之的,虽然曹公可能并非是想要突出林黛玉身世方面的可怜,但是他仿佛又用着另一种非常隐晦的手法来表示,自己跟林黛玉在某种精神上面的相同之处。
曹公自己也是在年幼的时候遭受了家族的落魄,接着就是一路的颠沛流离,对于这样一个成长的过程,肯定是见惯了各种人的脸色,也是饱受了各种的苦头。
就像是我们永远都不能够完全的去理解别人的内心世界是一种怎样的境地一样,有时候那些看似美好生活的表面下,原本就隐藏着很多无法被触及的秘密或者是黑暗。
总是会有人有意或者无意的提醒着我们,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几乎是在读了这本书很多遍之后,你才能够真正理解作者为什么要借着林黛玉的口吻来说出那样的诗句来——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这样一句话甚至于连当时的贾宝玉看了,都忍不住的掉眼泪哭泣,因为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心坎里的林妹妹竟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如此的残忍,而又让她如此的痛苦?
可是在文章中,我们也同样会发现一个精妙的地方那就是,林黛玉竟然从来没有一次哭啼啼的跟贾宝玉抱怨自己在府中的生活是怎样的感受?
甚至在贾宝玉发现了她的手稿之后,只是夺了回来,还不许他看,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或许是林黛玉心中有些羞涩,难免有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心情,当然了——
我倾向于另一种,那便是黛玉始终都是有着自己独立思想的人,她知道自己这种心境是无法诉说给任何人听得,即便是告诉了宝玉也不会。
就像是在后面薛宝钗提出要给林黛玉吃燕窝的事情来一样,林黛玉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只是她从来都不肯开口罢了,甚至也不曾跟贾宝玉说,还是贾宝玉自己知道了送来的。
这也说明了黛玉的性格是要强的,要自尊的,她甚至于可以让自己就此生病到了一种恶化的地步,也不愿意去主动开口等等。
如果我们真正的能够从文章中看出来这些内容,那么我想,林黛玉其实就是曹公本身,因为林黛玉的身上有着那种‘遗世而独立’的姿态,正是曹公自己所追求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上活着这般走上一趟,原本就是一种修行,倘若你能够从这些五谷陈杂的生活中修炼到了不同的程度,学会了不同的心态去面对,那也是一种收获。
倘若人死后的境界能够真的让我们活着的人去理解或者了解的话,那我想人死后的状态一定是会根据他们活着的状态来评断的。
但只是我对于这些事情也有着自己其它的看法而已,可当我们重新说回在这个问题之上后,我更想强调的一点是——
林黛玉其实是一个高冷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你可遇而不可求,她甚至可以让自己选择去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放下一点点的清高身份,这就是曹公在林黛玉身上所给予的某种的希望吧。
为什么要说是一种希望呢,因为真正美好的事情本身就是无法完全在这个世界伤害存活下去的,能够就此存活下去的,也一定是有着圆滑世故的一面,也有着让人们诟病,甚至也会让自己去诟病的一面。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活着的曹公看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将自己心中那些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达到的一面都寄托在了林黛玉这样一个女性化的角色之上。
而我们也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女性化的角色,很多时候,甚至是包括某些重大意义的历史故事之中,女性的角色也是格外的重要,也是同样需要我们去理解和接受的。
但是很多情况下,就像是林黛玉自己一样,能够做到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又能有几个呢?
有人会说林黛玉原本就是一种孤僻的生活方式,是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没错——
这样的话说得对,可你绝对不能否定林黛玉身上的品质才是真正高尚的,也才是我们本身就应该去达到和追求的,而不是用现代人这种错误的观点,这种只会用金钱来衡量一切的观点评价任何一个问题。
仿佛有钱人就是老大的结论已经超于了儒家学说一般,我承认这种强势和金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可难道我们也要将自己变成一个跟自己讨厌的人一样的地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