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凤鸣殿,天子寝殿。
周人以凤凰为图腾。相传,在周文王时期,也就是周人还以岐周城为京城时,有凤凰集于岐山。凤鸣岐山,声响千里,瑞兆无限。
后来事实证明,凤凰的鸣叫,的确祥瑞无比。因为周文王之后的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成功,一举建立了大周王朝。
凤鸣,一直被周王室看作只有天子配享之物。
而此时的凤鸣殿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没一个人敢吭气,更别说“鸣”了。
半会儿。
玄姜实在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起身,对宜臼敛衽一礼,“王上,我先告退到后堂去。您与晋侯、卫侯,商议政事。”
宜臼看她今日确实已经疲累,这些朝堂之事,不知道也还好,省的糟心。便道:“也好。等会我再去看你。”
玄姜又对晋侯、卫侯一拜,他们不厌烦地回了礼。玄姜也没太在意,便崴着脚,由侍女扶着,慢慢向后堂走去。宜臼看着,又是一阵心疼。
但是,刚走过屏风,突然听晋侯说了一句戳心的话,玄姜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在屏风后的一个角落里,抱膝坐下,示意侍女退下。
晋侯道:“王上,请改封齐国公主瑾姜为王后!”
“嗒——”“嗒——”……
是宜臼的脚步声,缓慢、沉重。
他走到晋侯跟前,“天子之语,一言九鼎!改封?好啊——”
晋侯眼睛一亮。
屏风后的玄姜,心里“咯噔”一下。
“请晋侯用项上人头来换!”是宜臼威仪的声音。
晋侯眸色狠狠一暗。
玄姜嘴角一个微微的孤度,果然还是她曾经的宜清公子。
晋侯还是不死心,“王上,您在登基大典上,宣旨玄姜姑娘为王后。当时,臣亦并无异议。毕竟她是姜司工嫡长女,出身不算低。但是,后来,臣在镐京这段时间,听到许多对玄姜姑娘不利的传言。臣原以为,不过是传言而已。奈何,臣查实后,并非传言。”
晋侯兀自吧啦吧啦说着,丝毫没有看宜臼已经越来暗的神色。
卫侯在一傍,附和道:“臣也听到了。这些说法,对玄姜姑娘不利,对王上更不利。”
说完,卫侯还用胳膊肘碰碰晋侯,示意他继续说。
晋侯壮了壮胆,继续说道:“玄姜姑娘曾在携城,被余臣当众封为王后。天下不可有‘二王’,更不可‘共有一后’。王上您和余臣,迟早要有个了解。所以,玄姜的名声已经不贞。再者,再者……玄姜姑娘和秦君的事,镐京城中谁人不知。汧城那边,更是不少秦族人,都称呼玄姜为‘君夫人’。玄姜姑娘,怕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此乃不洁……”
宜臼怒声道:“闭嘴!”
晋侯顿了一下,狠下心,又道:“如此不贞不洁,怎可为王后?”
玄姜在屏风后面,听的心里越来越凉。原来,自己的名声已经如此不堪了吗?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里,这凤鸣殿里,哪里来一阵风,如此凉,凉风直吹进心里,在心窝里打着转……
这样不贞不洁的自己,真的不配做大周的王后吧……
屏风前面,晋侯终于说完了,长舒一口气,“王上,臣说完了。王上若真想要臣的项上人头。为了王上声望,臣愿意献上!只要王上同意,改封瑾姜公主为王后!”
宜臼的语气越发凛冽:“晋侯真是会说话,把自己的人头和孤的声望绑在一起。如此,孤若真杀了你,不是又落下话柄。”
晋侯拱手道:“臣不敢!”
宜臼:“你不敢?!那好,来人,把晋侯拖出去,砍了!”
立刻有重甲侍卫进来,团团将晋侯围住。
晋侯立刻呆愣住了。
卫侯反映过来,磕着头,大喊一声:“请王上三思啊!晋侯今日晕了头,御前无仪,多次失言。罪不可恕。但是,请王上念在晋侯在镐京之乱中立下大功,又为镐京献上无数财帛、粮食。请饶了他的死罪。”
卫侯还是不忘提及晋侯的功劳,提晋侯的功劳,就是旁敲侧击说自己也是有大功劳的。
宜臼怎会听不出来,卫侯话中有话。
卫侯又低声对晋侯道:“快求饶啊。晋侯勿要意气用事。”
晋侯知道,此时不能将王上逼急了,亦软语求饶。
宜臼危险地眯了眯眼眸,“玄姜为王后的事情,没有异议。孤绝对不会该封。你们下去吧。”
晋侯和卫侯应声。
宜臼又道:“朝华殿那群女子,是晋侯自作主张的吧?!加上今日凤鸣殿冲撞与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去领笞刑一百!”
晋侯顿了顿,知道刑罚是难免的,便道声“是”。心思转了一圈,又想着不能白挨打,肥着胆子,又道:“王上,既然不能封瑾姜公主为后,那请封三夫人中最高位的‘淑妃’。”
卫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直骂晋侯“老狐狸”,又想想自己今日还没为外甥女玉妘争下好名份,也想试着开口。
却听宜臼怒声如涛,已经拿出天子的威仪,“退下!”
两人拱手,这次悄声退下了。
宜臼捏了捏眉心,有些怅然。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比他曾为太子时。要想再次全盘控制,必须再费一番思量和布局。
他想到还在后堂的玄姜,便朝后堂走去。刚转过屏风,就看见一个落寞的小身影,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她周身很暗,是因为光线暗,更是因为低落的情绪。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猫,在角落里独自舔着受伤的小爪子。
宜臼心疼得一纠。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玄姜打横抱起来,“怎么坐在地上,不知道凉吗?”是好听的磁性低音。
“比起地上,心里,更凉。”玄姜委屈地说着。
宜臼苦笑一下,“还和我贫嘴。”又用额头砰砰她的额头,“你只要养好伤,在姜府等着做我的王后就好。”
玄姜一把搂着他的脖子,“宜清,相信我。那个传言是假的。”
宜清?!宜臼心里一暖,好久了,她都没有这样叫自己的别名了,只叫“王上”这个冰冷的称呼。
“我相信小玄儿!”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嗯,你说。”
“我真的还是完璧之身。不信,宜清验一验!”
宜臼笑意更暖,把她使劲搂了搂,恨不能嵌在自己身上,“我相信小玄儿。还是等大婚之日,再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