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混沌的,耳边只有风呼啸的声音。被禁锢的我只感到自己飘身在半空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某处前行,直到停下。
周围的环境让我很陌生,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里距离基地有相当一段距离。
老大追了过来,停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看到他,我稍微有一丝安心。
“你有什么目的?”老大沉沉的声音。
“不是说过吗?看看你究竟爱她有多深。会不会到,舍弃自己生命的地步。”
周围的树叶在夜色下唰唰摩擦响动。
“放开她。”老大朝这边一步一步走来,每走一步,身上的势就强大一分。
“那我放开她了。”说完,那个恶灵真把我推出去,我脱离了他的禁锢,然而我却感受到更深一层的禁锢在把我束缚。
束缚并控制着,我的意识,我的行为。
身体动不了……不,是没办法自己控制!
我现在就像傀儡一样,意识无比清晰,行动却不由自主的傀儡,而操纵我的人,就在背后冷冷观望。
他想做什么?他想利用我做什么?
我开始感到恐惧,恐惧不在于对我自身的伤害,而是我接下来——
我完全解锁了我左手的力量。
不要,不要!
力量,像冲破囚笼的猛兽般将我撕扯。
“啊!!!”我忍不住大吼,好痛苦。
体内,似乎有两个灵魂在撕扯。
身上爆发的红光冲天而起形成强大光柱,就像那次意外爆发一样。
疼痛,疼痛,疼痛让我不住嘶吼。
——曾经千羽警告过我,解锁这部分力量会我疯狂暴走无法控制,我一直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疯狂状态,现在我深深体会到了。
“沐沐!”老大朝我奔来。然而,我抬起手臂狠狠刺进他的腹中。
不要!
啊……心痛瞬间决堤涌上我的胸口。
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滑下,太温暖。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透过模糊的泪水,我看到他惊讶和痛苦的模样。
有什么比亲手伤害自己的爱人更痛彻心扉?心痛,比身体的撕裂来得更彻底。
我缓缓抽出手臂,再次朝他出击,他闪躲一边,我立马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捏着一柄力量凝结的红色刀刃,刺穿他的身躯。现在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
老大跌倒在地上喘息,我在半空看着他痛彻心扉。
“快走。快走啊。”
我的眼泪不停流。
“我不能丢下你,即使你会伤害我。”老大从地上撑起身体,朝我伸出血淋淋的手,在我眼底的悲凉中,在渐起的风中,他的眼神和微笑却是那么温柔。“沐沐,回来。”
其实他现在很痛苦吧,*的痛,心里的痛。而我的胸口,也已经痛得酸涩抽空。
“感人。”那边猎人首领开口。“动手吧,总执官,不然你会死在她手上。”相爱相杀他看得很爽是吗?
我闭上泪湿的双眼,手上已经凝结了五支刀刃,朝着老大的方向。
“快走啊——”
在沈樱妃和轩少赶过来的时候,老大已经在我手上奄奄一息。
他始终没有出手抵抗,只是一味躲避,可是,带着愈发加重的伤,他又怎么能躲过我的追击?
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伤害我,这是他。我的眼泪已经哭到干涸,心如死灰。
沈樱妃和轩少从我手上救走老大。这,真好。他不用死了。
从他们看我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们的心情是无比震惊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沐沐?”
我……无力回答。
“教会的人,都该死。”我脱口而出。
这是我说的话吗?不敢置信!可是这句话明明是从我口中嘣出来的啊。
“什么?”
“呵呵。”我敢肯定我现在的表情恶心极了。“教会,该死。”
“该死的是你,叛徒!”沈樱妃怒不可竭,抽出她的蛇骨剑要对我动手,被老大制止。
“不准……伤害她……”他说完这句话,彻底昏迷过去。
我的眼睛流不出眼泪,心里泪如雨下。
“玩够了,该回去了。全体撤退!再见,教会。”猎人首领出现在我身边,我眼前一黑,坠入无底深渊。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四周的明亮靠白炽灯点亮,可是墙壁上的挂钟告诉我现在并不是夜晚。
空气中充斥着恶灵的味道,猎人的味道。
“嘁,你醒了。”一个女人抱着手臂慵懒地靠在门边,门外有一个匆忙跑走的身影。
她的锁骨位置,有一个黑色老鹰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从床上撑起来,揉着脑袋,头疼得要炸裂。
“看不出来吗?这里是我们的基地。猎人的基地。”
什么?
“我很讨厌你。”女人懒懒地亮了亮獠牙。“但是你是首领带回来的人。”
“你们首领是谁?叫什么名字?”
“苏焱。”她不耐烦地闭上眼睛。
我揉着脑袋的手僵了僵,垂在床上,脊背,在发凉。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字,让我发凉。
因为凉意使得大脑瞬间清醒,我突然回想起了之前的事——
在爸妈遇害前,在妈妈连续噩梦精神恍惚的那段日子,在某个夜晚,起夜上厕所的我模模糊糊听到妈妈在房间里呐喊——“是他,他回来了,苏焱回来了!”
我捂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发寒颤抖。
我还想起了,昨天晚上,我,亲手,伤了老大,柯凌枫。
这份事实让我瞬间如坠万丈冰窟,冰冷沁骨却冻不住汹涌澎湃的心痛。
我紧紧捂着心口,那里,抽空的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们,猎人,恶灵。
我咬咬牙撑起身子爬下床,才发现我现在虚弱地毫无力气。
我坚持着,颤抖着朝门外走去,刚触摸到那边的墙壁,就被那个女人一脚踹回床边。
背上咔擦一声,痛。
这下我没再有力气站起来,我瞪着她,她也瞪着我。
她叫我不要白费力气,她说我脱离不了他们的,她说她也不想承认这个恶心的事实,但是必须承认。
我放tm的屁!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也不想了解他们的事,我只想离开,我要回去,我要再见到他!
他怎么样了?他的伤很重很痛吧?他会恨我吗?他们会恨我吗?啊这该死的心痛。
然而我却再也撑不起身子。
在我跟那个女人冰冷对望的时候,大副来了,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个人带他过来的。
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状态不错。”顺便在我身上“温和”地踢了一脚。
我瞪着他,狠狠地瞪着,我敢肯定我现在的表情充满厌恶。
“你们带我过来又不杀我,有什么目的?”
“嘛,没什么目的,就是让你加入我们。”
我呵呵一笑。“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也笑,咧开的猩红嘴角意味深长。“我从来不讨论“可能”和“不可能”,我只认定事实。虽然不想承认这个恶心的事实。”
我让他滚,他就带着那个女人一起滚了。
离开之前他留下一句话:“就让你冷静适应几天,按你们人类的方式。不过,我们的容忍限度也只有这几天。”
顿了顿,他继续说,带着猩红的嘲笑。
“你放心,教会那边不会来找你的,那个女人,是叫沈樱妃吧,已经把你以叛徒的名义逐出教会,啊,叛徒,多么美好的一个词。你真可怜。”
“那他呢?教会总执官他怎么样了?”我几乎是嘶吼出声。
回答我的只有他们黑暗的背影。
我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
一连几天,也不知道是三天还是五天,我没有心情去记。我被囚禁在这个小屋子里,因为自身的力量被封锁,我逃也逃不出去,也,没人找到我。
每天,大副都会亲自过来给我送食物和水。
“你们人类吃的东西真麻烦。”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重复这句话,带着嫌弃的表情。
而这些食物和水,我一丁点都没有碰过。我天真地拿我的生命做威胁,也这么做出来了,然而我得到的只是日复一日的虚脱枯竭。
每次大副过来,都会给我提起加入猎人组织的事情。起先我还有力气叫他滚,现在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跨过那么多次死亡的界限,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要变饿死鬼的痛苦。烧心烧肺烧胃烧脑。
最后一次听到了大副的声音,是在嗡嗡响的混沌中,他说:“任性的女人真麻烦。这样死去并不是解脱啊,也不是我们要的结果。呵呵,是不是只有他来了,才能让你好起来呢?”
我艰难地撑着眼皮看着他。
“他”……
我混乱的脑海闪过两个人影,一个是老大,一个是……模糊一团。是谁呢?现在,连思考都没有力气了呢。
“阿九,你是这样叫他的吧?”大副哼哼一笑。
我麻木不仁的身体感到一阵电流打过,脑中的模糊一团渐渐形成阿九的身影。
阿九阿九啊,曾经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里陪伴我的阿九啊,曾经除了父母之外的最大依靠阿九啊。
我的脑袋想阿九想得要炸了。
阿九的身影在我脑中膨胀,冲击我的视觉,我竟然看到他站在大副身边。
是幻觉吗?我饿昏了都出现幻觉了。每次要死之前,我看到的不是最爱的亲人,都是阿九吗?
啊,阿九……不对。
不对。
“沐沐,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阿九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实实在在的触感,冰冷的触感。
甚至……有点久违的熟悉。
这种熟悉在脑海中划下两个人影,一个是我的阿九,另一个是,变化成阿九模样的猎人首领,那个黑影。
我全身一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他,大叫:“你不是阿九!你又想装成阿九的样子来骗我吗?我不会信!”
大副嘲弄的笑声在此时很不应景地响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实在抱歉,两位继续,我在外面等着两位首领。”
脑子里嗡嗡响的声音。
“对不起沐沐,我应该要告诉你一些真相。”阿九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最后,我不记得他跟我阐述所谓真相的过程是多么煎熬。
我只记得,我撕心裂肺地哭着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