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军令如山（二）
张国正谈了许多，龙云静静的听着，一颗又一颗地抽着老团长递过来的烟。他发现，张国正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唠叨‘，从大道理将到小道理，不象是在劝龙云，倒像是在劝他自己。张国正从龙云当新兵的时候开始回忆，一直回忆到现在，两个人想起当年的好多趣事，会一起笑出声来。说着说着，最终张国正沉默了，拿起笔来，在桌子上的稿纸上认真地写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八个字，许久地注视着。龙云能看出来，自己的老连长，现在副团长，是真的舍不得自己走，想到这里，龙云有些伤感。
张国正看出来龙云其实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故意轻松地说：‘行了行了，该说的该聊的咱们都说完了。你该去准备一下了。对了，那几个小子还不知道调令。现在状态怎么样？‘
一提到自己的兵，龙云顿时忘了伤感，笑道：‘那几个小子？快活地跟神仙差不了多少。钟国龙都他娘的胖了！‘
‘哈哈哈哈--都是你龙云带出来的精兵啊！‘张国正颇为痛苦地点了点头，说道：‘思想工作，我先给自己做了，又给你做了，他们几个你去做吧。‘
‘是！‘龙云站起身来，冲着张国正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张国正也站了起来，还礼。龙云走出门，张国正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视线，转身，看窗外，窗外营区一侧的训练场上，战士们生龙活虎，喊声震天！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无奈呀！
一班宿舍里面，钟国龙和刘强、陈利华三个人趴在地上，疯狂地做着俯卧撑，王华、董鹏、谭凯他们几个在打扑克，孟祥云写日记，两个新下连的新兵张大了嘴巴给钟国龙他们数着数儿，易小丑的吉他弦儿被李大力干折了两根儿，正在换新的，李大力自己知道不好意思，在旁边儿‘虔诚‘地看着易小丑：‘丑儿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是没发挥好……‘
‘您太谦虚了！这还叫没发挥好啊？大力哥，像您这样的人才，是生不逢时啊！‘易小丑看了一眼李大力，微笑着说。
‘生不逢时？有点儿意思！‘李大力一下子来了精神，凑过来热情地问：‘快说说，你哥哥我怎么生不逢时了？你是不是想说我要是生在欧洲的旧社会，没准儿就是一个音乐家？‘
易小丑上好一个弦儿，笑道：‘这个看怎么说。您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还得是那种虎贲型的，一般的弓弦架不着您拉呀；您要是生在旧社会，那更厉害了，您一个人弹棉花，能养活一家子。‘
众人一阵轰笑，李大力挂不住了，给了易小丑一巴掌：‘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艺术地骂人了？‘
‘小丑！‘地上的刘强笑道：‘你真有点儿不像话。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前辈战友呢？‘
‘那我应该怎么说呀？‘易小丑笑。
刘强正色说道：‘你应该说，大力哥，不会弹吉他不是您的错，可是您弹出来吓人就是您的不对了！‘
‘去你娘的吧！‘李大力跑过去把刘强踩在地上，旁边钟国龙和陈利华笑得全趴下了。
‘怎么这么热闹？‘龙云推门进来，看着地上的三个人，李大力一看是连长，连忙收了脚：‘报告连长！我们正在练习战场救护，请指示！‘
‘你练个屁战场救护，你那动作是在练战场杀敌呢吧？‘龙云笑。
李大力狡辩：‘反正一起练呗，先杀敌再救护。‘
龙云笑着给了李大力一下子，冲地上的钟国龙他们说道：‘你们三个跟我到连部去。‘
‘连长，又有任务？‘钟国龙噌地窜起来，兴奋地看着龙云。
‘和平年代，那儿那么多任务？别罗嗦了！‘龙云转身就走。
钟国龙他们三个起来，跟着龙云走了出去。
‘各位战友，各位兄弟，现在是竟猜时间，谁能猜出连长找他们三个什么事儿？‘李大力问。
‘叙旧。‘
‘谈心。‘
‘喝酒‘
‘打麻将。‘
‘捉迷藏。‘
‘放屁！‘李大力鄙夷地看着这帮小子，说道：‘我猜呀，是要给他们仨介绍对象……‘
连部办公室，龙云、钟国龙、陈利华、刘强、余忠桥，五个人坐在那里，都有些沉默。
‘都说说都说说，自己是怎么想的？‘龙云看着大伙，说道。
钟国龙大声说道：‘我有意见！当初在军区的时候，要是别让我们回来就直接去了，我还好接受点儿，现在我们又回来几个月了，又把我们调走。这不是折腾人吗？‘
‘把人从天上掉到地上，又给吹上去……‘刘强也不服气。
‘你们俩呢？‘龙云看着余忠桥和陈利华。
陈利华说道：‘特种部队当然谁都向往，尤其是我这兵种，在特种部队发挥的空间更大，最重要的是，这次能跟我们老大他们一起去，我没什么意见。‘
‘连长，我看我就不去了吧……‘余忠桥惨然笑道：‘我这腿，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犯毛病呢，我去了不也耽误事儿吗？‘
‘我还有意见！我舍不得我那一班的兵！‘钟国龙脸涨红地说。
龙云腾地站起来，指着他们说道：‘你看看你们几个，我说你们什么好？同志们，这是调令！军区的调令！不去能行吗？有意见顶个屁用？我看你们几个思想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你腿不行，你不是腿还在身上呢吗？你怎么知道不行呢？还有你钟国龙，舍不得你那个班的兵？我还舍不得我一个连的兵呢！还有意见，你以为你们是宝贝啊？是大爷呀？有意见吞肚子里去！‘
几个人都没说话，看着龙云没来由的发火。这个时候，其实大伙都明白，最难受的还是龙云，他发火其实不是冲这几个人发的，发火也是表达自己的心情，龙云最后一句话说对了，他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兵。龙云发了一阵火，重新坐下来，又看着这几个人，过了好一会儿，龙云平静下来，说道：‘算了。不说别的了！咱们都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咱们在威猛雄师团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这几天，好好的跟战友们道别，再好好地看看咱们的营区吧。‘
从连部出来，龙云带着钟国龙他们一起来到操场上，走到操场一侧的体能训练场地，五个人全停了下来，余忠桥指着那个单杠说道：“钟国龙，还记得这个单杠吗？”
“怎么不记得？这上面粘着老子一层皮呢！”钟国龙笑着回答，眼睛看着单杠，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次，倔强的钟国龙双手死死地抓住单杠，脸憋得通红发紫，却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一个猛挺，掉下来，两只手的手皮粘掉了一大块。钟国龙想着想着，又走上前去，猛的一跃，稳稳地抓在单杠上，这次的单杠没有那时候冰冷，钟国龙一下一下地做着引体向上，越做越快，后面刘强和陈利华给他数着：二十五……二十八……五十……一百！做了一百个引体向上的钟国龙还没有下杠，笑了起来。
“老大，你笑什么？”刘强奇怪地看着他。
“我笑，我笑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笨呢？这么简单的动作，我居然一次都上不去！现在上去了，我又想不起当初怎么上不去了。”钟国龙又猛做了几个，从单杠上跳下来。
“这就是时间和人的作用。”龙云接过话来，说道：“表面上看，有的人活的时间长，有的人活的时间断，其实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平等，同样的时间内，你的付出总能让你改变些什么，有时候这个改变会让你难以置信，感觉太突然，人就是这样，明明这改变让你付出了无数的心血，而你却只因为最终的结果而惊讶。”
“连长，那你改变了什么呢？”钟国龙问。
龙云笑道：“当兵之前，在我们老家，我特羡慕我们隔壁的二虎子养了条苏联红狼狗，能在山上抓兔子。前年我探亲回家，又跟二虎子去山上了，又有兔子从草丛里跑了出来，结果，我跑了半面山坡，把兔子给抓住了。你们说，我这算不算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