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班会
难熬的两天终于过去了,傍晚时分,龙云终于拿着那面象征着十连永久荣誉的锦旗从师部赶了回来。张国正、赵黑虎带着十连全体新兵在营区门口迎接龙云,龙云跳下吉普车,向着张国正敬礼,将锦旗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又转身跑回到车里,从里面提出两个沉甸甸的大黑塑料袋子来。
龙云看了一眼塑料袋子,冲张国正小声说道:“副团长,我买了些啤酒,不多……”
张国正“严肃”地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赶紧回去吧!”
“是!”龙云笑嘻嘻地把黑袋子递给了钟国龙,钟国龙偷偷一看是啤酒,顿时眉开眼笑,拎着大袋子转身就往宿舍跑。
十连在赵黑虎的带领下已经参加完团的新兵训练总结。十连这次破天荒的获得师授予的“钢刀新兵连”称号,为威猛雄狮团的历史争了光。并且在师考核中表现优异,因此团决定给十连每名新兵授予团嘉奖一次。
一路上,新兵们拥簇着龙云,唧唧喳喳问这问那,看那样子,仿佛龙云去了不是三天,而是三年。回到班里,龙云把弹药和口粮放进内务柜,接过陈立华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
休息了一会儿,龙云宣布召开班务会,总结新兵阶段的工作,所有人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班会将意味着什么。
“同志们,今天的班会,我想分两部分内容,这一部分,是要对我们十连这三个月的新兵工作做一个最后的总结。是到了该总结的时候了!第二部分嘛,是咱们十连的庆功会,也是分别会!”
无论龙云怎样故做轻松,新兵们都高兴不起来,虽然大家在三个月前来到新兵连的时候,都知道新兵连的训练只有三个月,也都有这个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最后一刻,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龙云也知道这些新兵们都想什么,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今天,咱们十连还是老样子,不说那些大话和套话!虽然新兵连结束了,可你们下到连队以后,咱们还是一个营区的战友,经常都会见到,我和虎子,与大家战友一场,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要我们帮助的,尽管说话!记住,不管走到哪里,咱们都还是一个班的兄弟!下连队以后,大家就都到老兵连了,在那里,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忘了前面的这些荣誉。老兵连对于你们来说,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大家又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最后的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大家自己的努力了,下到老兵连,就犹如大家新兵刚来时一样,都是一张白纸,而画笔就在自己的手中,到最后,白纸上是一条龙还是一条蛇就要看每个人自己了。”
“班长,就不能跟上级领导说说,咱们还在一个班?把我们全分到你的三排不就得了?咱们十连取得那么多好成绩,以后肯定也是一样的努力呀!”钟国龙湿润着眼睛,有些“天真”。
龙云笑道:“那不可能!这么说吧,我不否认你们之中的一个或几个,也许会分到侦察连,但是,要想全都建制不变地分到一起,咱们建军史上都没有这个先例!”
钟国龙沉默了,此时此刻,他感觉有很多话想跟龙云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急得在旁边眼泪都快下来了!
龙云继续发言,他总结了新兵十连在三个月训练中的得失,也对全体新兵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情,最后,龙云拿出自己的日记本,找到自己在师部的时候刚刚写的一页,真诚地说道:“兄弟们,昨天晚上,我没有睡觉,把咱们十连每个人的性格都总结了一下,我的想法,要对你们这三个月的表现做一个总的评价,这个评价,不是建立在你们训练成绩上的,而是作为你们的老大哥,要说的一点心里话。
李大力,你小子虽然脑子笨了一点,反应迟钝了点,但是却激情无限,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勤奋,就没有笨蛋,把你的激情补在训练上,你就一定还能进步!
伞立平,你是十连里面我发现的第一个曾经想放弃的人,但是很高兴你自己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当初和虎子讨论过你的事情,最后还是决定让你自己来帮你自己,看来,我们做对了,现在你的表现很好,你很聪明,我很放心。
胡晓静,你的性格很内向,却总能给人带来惊喜,这在我们家乡,叫做有“内秀”,好好干吧!前途无量啊!
龙云一个个念着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对与自己朝夕相处三个月的兄弟的评价,这些评价没有什么套话,总是很深刻地写到每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新兵们默默地听着班长对自己的评价,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龙云这个硬汉,永远不缺乏应有的细心!
龙云念过了所有人,惟独没有钟国龙,钟国龙有些紧张了,急切的问到:“班长,我呢?你还没评价我呢!”
龙云合上了笔记本,有些意外地说道:“钟国龙,我确实没有评价你,因为我认为,你根本不用评价!我等着看你的继续进步!”
龙云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下接着说道:“钟国龙,评价我就不给了。形容你一下,你就是一个站在肉案上卖肉的人,自己用手割自己身上肉的人,边割边卖不知道疼,只知道笑嘻嘻的数着卖肉的钱。最后送上你一句话,以后的军旅生活中包括你以后的人生中凡事三思而后行,冲动是魔鬼他爹!
钟国龙低下头,陷入了深思中…………
龙云讲评完毕,又让大家自由发言,新兵们问了一些老连队的情况,龙云和赵黑虎都一一做了解答,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此刻没有任何的保留,把自己当年经历的事情,全都跟新兵讲了一番。大家一起聊了很久很久……
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提到那个字眼,龙云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和这些新兵谈天说地,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整个十连的心已经凝聚到了一起,每个人心中的那股热血,此刻都在压抑着。
分别这个词,曾让多少人黯然神伤?也曾让多少英雄豪杰肝肠寸断啊!即使不是永别,也不是长别,即使大家每天还会见面,即使也许有几个人还会在一起。但是,今天还是很沉重,因为,新兵十连马上就要解散了!这个跟每个人带来那样辉煌荣誉的十连,这个记录了每个新兵血泪里程的十连,这个让大家的心跳都统一到一个节奏上的十连!如今的分别,大家又怎么能接受呢?
宿舍里面开始沉寂了,所有人都不说话。每个人的眼泪,也终于顺着已经黝黑的脸庞流了出来。刚刚安静的宿舍,立刻被新兵的哭泣声所添满了,整个十连,顷刻间成了悲伤的世界。
龙云和赵黑虎眼睛湿润着,看着这些新兵,没有劝阻,他们也是从新兵上来的,他们完全能够理解新兵们此刻的心情。这个时候,龙云不愿意用任何语言来劝阻他们,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新兵们流露出的真情……
钟国龙越哭越伤心,他感觉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伤心过,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只是忍不住眼泪就流出来。三个月的时间不长,可是,钟国龙在这三个月中所体会到的点点滴滴,却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受过的!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谁,拿过黑塑料袋中的啤酒,放到桌子上,没有菜,没有语言,大家打开啤酒,重重地相互碰着,易拉罐撞击的声音是那么响,那么满含深情。
“兄弟们!来!咱们为我们的十连干了这杯!”龙云终于站了起来,举起啤酒,眼神中透着庄严,将酒一饮而尽!
“干!”
新兵们站了起来,啤酒和着眼泪,大口地饮了下去!
就这样,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欢声笑语,十连全体十二个人喝着啤酒,一罐又一罐的喝,喝一罐,哭一会儿,再打开一罐,干!龙云买回来的一百罐啤酒,正像是他们一起度过的这一百天,每一罐喝下,别有一番情谊在心头……
不知道是谁,又开始唱起了那首不记得是谁唱的军营民谣:
深秋的海风已经渐渐变冷了
吹在了脸上已经不那样清爽
营区里的树木渐渐的退去了绿衣
离别的日子将即离别的愁绪太浓
而心疼已渐渐弥漫开去
我们将告别挚爱的战友
战友别哭
为我们军营中这段最美好的日子
请把我们已授衔的军装整好
给茶缸里斟满离别的酒
告别了两年的部队生活
为过去日子的怀念
为未来能再次相距
来干杯吧——战友别哭——
歌声从一个人,逐渐变声大家和合唱,歌声中带着悲伤,此刻的十连战士,充满了铁血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