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那一抹绚烂的光晕中,恍惚间,竟看见了一位真佛隐于其间。
小和尚不禁骇然,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光晕和佛祖未见,只见万里云。
原来只是如梦如幻,虚妄一场。
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一片苍穹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跟着转过身去寻赵武。
却见少年负手而立,站在那破败的观音像下。
浅阳斜照,一片光辉洒在了他的身上,远远望去,赤衣飘飘,恍若神人。
清风过境,寒气遁去。
不知从哪里跑出了一只蝉,顺着扫帚,爬上了小和尚的肩头,然后鸣叫了起来。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蝉,惊喜异常。
三声蝉鸣过后,四季竟在刹那间变化。
大雪消融,春暖花开,天门山上一片奇景。
……
……
无阳寺。
无阳方丈推门而出,仰头而望。
几乎接近云海的山峰禅息飘飘,弥漫苍穹。
一场论道,竟止了冬之杀伐,生了一片生机,让天门山顶春暖花开。
他自然知道那小和尚并不只是小和尚,而是禅教几千年才有一位的禅子降世,能够论出如此的道来,不足为奇。
只是他却有些不解,论道要两个人等同,才能引起天地变化。
那位大魏的九皇子自是不凡,怎能与禅子的禅意相抗衡,此子究竟是什么人?
于是,在一片惊骇中,无阳方丈陷入了沉思。
半晌,扛着扫帚、肩上趴着一只蝉的小和尚进入了禅院。
无阳方丈见状,急忙上前相迎,有些焦虑地问:“刚刚?”
他希望,天地异变只是禅子一人引起的,那个九皇子就算再如何只是个辅助作用,否则要是两人一起引发的,那个九皇子该是如何的惊世骇俗呀?
这世间,怎能有人和禅子相比?
小和尚淡淡地说:“我要更衣回寺,刚刚我与他说了一个蝉。”
无阳方丈闻言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还好,只是因为禅子,那个九皇子只是起了个辅助性的作用,果然这世间无人能与禅子相提并论。
小和尚挠了挠那光秃秃的脑袋,接着道:“不过,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所以我需要回寺闭关悟道。”
无阳方丈闻言,宛如遭了一记惊雷,呆立在了原地。
一切如梦如幻,皆作虚妄。
那一场论道,终无输赢。
当无阳方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呓语道:“此人究竟是什么人?”
禅子只是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不可说不可说,施主惊为天人,小僧难说唉。”
无阳方丈闻言再次呆立。
而禅子则入室更衣,披月白僧袍而出,留下一脸呆滞、还未回神的无阳方丈,一骑绝尘,披满天星月,带一只蝉,一路东南,回不二寺。
然后对外宣称闭关,自此不出。
第二日,赵武问无阳方丈要了一卷大日真经,然后与赵千云、红月一路西行,返回桐华宫。
日子再次归于了平淡,只是赵武力拔山河的事情在大魏渐渐传了开来,人们皆知道,皇室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奇才。
然而,终究有人不这么想。
还是那句话,道听途说皆为虚妄,传言终不可信,眼见为实。
而且力拔山河又能如何,这是一个修道者的世界,任你天生怪力,我皆一剑杀之。
因此,举鼎之事,也不过只是人们酒楼歌馆中的一场笑谈罢了。
桐华宫内的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也许只是天子又对桐华宫的事情多加了叮嘱,最近东宫那边又送了一批下人过来。
一时间,原本冷清的桐华宫不仅热闹了,也有些小小的拥挤。
不过,红月却是毫不关心这些,依旧每天折一截梧桐枝作剑而舞。
赵千云也有样学样,再加上那些天清筑灵丹和红月的指点。
一时间,桐华宫内的剑气越来越强。
赵武却是不再杵着脑袋发呆,而是拿着那本从无阳寺讨要回来的大日真经,每日广步于庭,一章又一章的翻阅着,也不知道里面是有什么绝世功法还是别有玄机。
红月和赵千云也不去管。
一位是已经知道公子不是一般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般人能够看透的。
一位则是因为怀着我弟弟嘛,无论多离谱,我都应该去相信他。
离别在即,赵千云每到夜深时,便会来到小屋内与赵武深谈一番,谈天说地。
千言万语中,似乎隐藏着离别的不舍。
赵武看出了这些,但没有什么情绪。
凡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想要不劳而达,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需要事事顺心,就需要足够强大的实力和不懈的努力,从这一点来说,这老天还是机器公平的。
第五夜,红月要为赵千云讲解瑶台剑经中的心法,于是赵千云不能来找赵武深谈。
此时的房间内,只有半根残烛,一剪微弱的烛光,一套家具,一本佛经。
那本大日真经就这么放在桌案上,烛光前,随夜风自己翻动,恍惚中,那书间字句,隐有佛光闪烁。
“今夜,有劫!”赵武喃喃自语,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过后,烛火晃动,杀机四伏。
赵武依然闭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从房间内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竟然钻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容貌、年龄、过于细微的特征,只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赵武身后,正准备图穷匕首见。
忽然,赵武开口了。
只见他抬了抬手,说:“请坐。”
在他的旁边,赫然是一张椅子。
神秘黑衣男子很强,杀死赵武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但是凭多年行事的警惕性格和经验来说,他没有动,而是乖乖坐到了那椅子上,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想起赵武那背后有绝世神仙境强者的传说,还有赵武这几次所施展的缥缈天道无上真法,他便是一阵紧张,后背隐隐被冷汗打湿。
赵武轻敲着桌案,悠悠道:“独孤靖举鼎失败了,你对他已经丧失了信心,不应该上场么?”
那黑衣人怔了怔,无比惊骇地说:“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赵武说:“想杀我很久了吧,当初人字院那把火也是你放的吧,地字院独孤靖之所以想杀我也是因为你吧?”
“宫中那把火应该付了极大的代价吧,不然天子震怒之下,居然还是没有能查出什么来,你的党武有多少呢?”
“亦或许,大魏中,你们这群鬼到底有多少?白家家主、中六等宗师阶段、破甲境白破云!”
黑衣人顿时沉默了。
赵武不仅知道他是谁,竟然还道破了他的身份和修为,这让他原本就绷紧的神经更加不敢放松了。
半晌后,他扬起了头,看着赵武说:“你真的很优秀,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若我是那天子,就把皇位传给你,立你为太子了。”
“若你不打废元儿,我可以交你这个朋友,不过终究只是敌人。”
说到这里,刚刚图穷匕首见未见的,现在也见了。
如今赵武离他不过两步,他身为破甲境强者,只需心念一动,灵源内蕴养的兵器便会瞬间离体,斩敌于眨眼之间。
冷光乍现,残烛熄灭,小屋内只剩一片黑暗、寂静和杀机。
月光透过窗台泄了一地,正好可隐约可以看见赵武和黑衣神秘人交手的情况。
眼看赵武就要身首异处,就在这时候他扬起了右手。
冷光落在了右手腕上那个平淡无奇的镯子上,一时间火星四溅,铿锵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空,惊起了方圆数里的无数飞鸟。
冷光消散,被荡飞了出去,插在了黑衣人的身后。
那是一把不过两尺的刀,刀身上泛着刺目的莹光,看上去极为不凡。
可是却硬生生没能在那镯子上留下一道划痕。
黑衣人很是震惊,不过只是一瞬,他便稳住了心神,准备再次发动第二击。
那地上的两尺短刀,微微晃动,刀芒渐盛。
就在此时,约莫是受到了挑衅,赵武右手腕上的镯子,也逐渐发热,微微颤动了起来,亦或许是因为兴奋?
那本佛经依然在翻着,屋中暗了下来的时候,才能真正察觉,那些纸张里、字句间,是真的有佛光在闪烁。
短刀从地上暴起,化作一道耀眼的刀芒,照亮了整个房间,眨眼间便来到了赵武的眼前。
就在这时候,赵武那敲打着桌面的手忽然一停,一缕飘渺的禅息飘入佛经中。
一时间,佛光大胜,吞没了刀芒,那些经书中的字句皆化作了佛家的真言飘了出来,锁住了那道来势汹汹的刀芒。
黑衣人骇然道:“这怎么可能!”
然而,他的惊呼却未能阻止那些佛光和佛家真言。
佛家真言锁住了刀芒后,并未停止,而是拽着刀芒朝着黑衣人疾驰而来。
黑衣人大惊失色,心念一动,灵气狂涌,那刀芒再度暴涨,作困兽之斗,妄图挣脱那些化作锁链的佛家真言。
然而,终究只是徒劳。
暴涨了数息的刀芒,再次被佛光吞没。
明明是破甲境的白破云,在赵武的面前,竟然显得那么无力。
就像一个三岁稚童和一位身高九尺的大汉在较量一般。
黑衣人急得满头大汗,不断催动体内磅礴的灵力外涌,刀芒刀影四溅,却始终挣不脱佛光和佛家真言所化的牢笼铁链。
最终,刀芒消散,那把两尺短刀落在了黑衣人的身前,他本人也被佛光为牢,佛家真言为链锁在了那儿,一动不能动。
原本压倒性的行刺,转眼间就变成了阶下囚。
黑衣人很苦闷,他的招式是不华丽。
但是修道者到了后面,武者越往后去,哪个不是招式化简,返璞归真,只为杀人,只为制敌。
第一击完全能够斩杀任何中六等宗师阶段一下的敌人,却硬是切不开个镯子,甚至连个划痕都没有留下。
第二击,完全可以斩杀与自己同等境界以下的敌人,可特么居然连那个佛光都破不开。
这是为什么?
黑衣人的心底在咆哮,在怒吼,他很想将那个该死的贼老天拉下来,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破开了屋门。
红月和赵千云出现了在门口,月光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绿叶衬托了红花。
二人皆是吃了一惊。
不过红月在看到黑衣人的惨状时,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想起吞剑人那些话,也不足为奇了。
即使,她并不能看透黑衣人的境界。
但是想来也不会太高,不然会瞬间便被公子擒住么?
这般想着,她那颗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她拉了拉呆若木鸡的赵千云,风轻云淡地说:“没什么事了,走了。”
“啊!”赵千云还在没反应过来,痴痴傻傻的样子。
红月接着说:“公子能处理,你跟我回去练剑!”
“喔!”赵千云闻言,乖乖地跟着红月转身离开,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月光下赵武那恍惚的身影。
她并不想就此离去,她很关心弟弟的安危,因为她对弟弟的实力并没有红月了解的那么多。
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已经把红月当作师傅,无条件信任的第二对象。
红月既然说没事那便是没事。
红月说弟弟能处理好,那边能处理好。
虽然她很好奇,但还是乖乖的跟着红月离开了。
???
不过,黑衣人就很茫然了。
他对桐华宫并不熟悉,只知仇人赵武。
因此,他并不知道那两个女的是谁。
但是,他感觉他身为堂堂大魏破甲境的武道尊者的自尊心,被狠狠的伤害了,被狠狠的践踏了,被狠狠的侮辱了。
一个破甲境的大高手屈身来杀一个归源境的小蝼蚁,不应该是一场事先高调的行刺案么?怎么在那两个女子眼里就好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了呢?
当然除了这个,他还想了很多。
不过其它想法都是关于这次刺杀的。
想不通,便问了出来。
这就是大魏江湖人的豪爽。
“那本佛经便是这一切禅教缥缈天道无上真法的源,有了这个源,这无上真法便是真的无上真法了,想要制住我,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