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小少爷,您光临小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原本鼻孔朝天、见风使舵、傲气无比的店小二,一瞬间便化作了一条低眉顺眼的哈巴狗。
赵武喝着清茶,轻敲着桌案,神情很是悠闲。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那所谓的南宫小少爷一眼。
冬日的浅阳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了两个少年的身上,一人赤服倜傥,惊艳四方。
一人披甲戴袍,英姿飒爽。
那所谓的南宫小少爷虽然没有赵武生得那般美,但也是位俊俏的公子,而且他出身军部一等一的南宫世家,自有一番英武不凡的味道。
也正是这番英武不凡,不知成了美人河两岸烟花之地多少红楼戏子的春闺美梦。
南宫小少爷很是自觉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赵武对面,说:“自从我掌管城中城后,本来有资格称霸人字院的妖孽,我都会破例招入我麾下,成为我的兄弟,不过可惜了。”
赵武浅笑品茶,没有说话,神色很是淡然,他敲打桌面的节奏也很是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若不是你只长了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不长脑子,得罪了太多不该得罪的人,我们或许会是兄弟。”
南宫小少爷看着赵武,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不过,看在你虽然很蠢,却有几分才华、本事令我欣赏,我给你说出遗言的机会。”
赵武那只极有节奏敲打桌面的手忽然停了,还盛下的半盏清茶放到了桌案上,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南宫小少爷,浅笑道:“当初白元和王乐也如你这般自信。”
这句话有几层意思,但南宫小少爷都听懂了。
他冷哼一声:“那些废物,岂能与本少爷相提并论!”
说着,整个雅间内忽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空气中莫名多了无数小水珠。
那些小水珠晶莹剔透,里面仿佛容纳了万千世界,却又像是只倒映了一道剑影,很是玄妙。
那店小二吓得跑到了墙角里躲了起来,眼里满是骇然之色,整个身躯瑟瑟发抖,宛如一只被恐惧包裹的小兽。
在城中城内,到达了南宫小少爷这般境界的角色,已经是他们这些人只能望尘莫及,遇之只能赶紧绕得远远的了。
灵源内孕育出灵树的破气境后期,绝对不是他们这些聚气境、甚至凝气境能够抵挡的。
更别说那归源境,只怕一个回合便被秒杀了。
想到这里,那店小二心里不觉一阵畅快。
让你丫的长得这么帅,现在看南宫小少爷一招让你变成筛子,看你还如何耍帅?
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阴毒笑容。
南宫小少爷手下那些身着铠甲的少年分侍两侧,并没有出手要帮忙的意思。
即使赵武在人字院再如何妖孽,但这里是地字院。
一个归源境的强者再怎么变态,也不可能挡下破气境圆满的南宫小少爷全力一招。
除非那是在做梦!
南宫小少爷目光闪过一抹锐色,心念一动,那些晶莹的水珠便全部破空朝着赵武飞射而去。
隐约之间,竟看到了那些水珠之中折射出了剑芒的光华。
与此同时,赵武也动手了,他右手忽然扬起,结了一个奇怪的印法,跟着天地灵气疯狂涌来。
几个呼吸间便在他身前凝结成了一个透明的屏障,那屏障若有似无,就好像一层薄薄的玻璃,一触即碎!
那些水珠落在了那层屏障上。
顿时闷响不断,宛如古钟嗡鸣,震耳欲聋,直击心房。
跟着,无数气流激发而出,宛如海浪一般,层层相叠,向四周扩散而去。
那些身穿铠甲的少年见状面色大变,急忙全力运转内力进行防御,以免被那水珠、屏障相撞所激发出来的磅礴气浪误伤。
至于那店小二,还没防御了三个回合,便被那气浪震出了内伤。
水珠尽落,屏障破碎,散在风里。
那锅、那椅、那桌子当场分崩离析。
南宫小少爷倒退了两步,赵武直接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一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在浅阳下是那般的刺目。
那雅间的墙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轰然倒塌,发出了剧烈的声响,惊了蜀香楼内的满座客人。
而雅间内的人,皆震惊得无法言语,目瞪口呆。
特么的这世界疯了么?一个归源境界的少年竟然挡住了城中城地榜第一的南宫小少爷一击。
我是不是在做梦,谁来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雅间内的人无不扪心自问。
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
那墙倒下的一声巨响后,除了两个少年粗重的喘息声、窗外的风声、行人路过依稀传来的脚步声、对话声,再无其它声音。
赵武的喘息声很虚弱,却也有些沉重,看样子便知道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南宫小少爷只是一头墨发间全是汗水,刚刚那一回合的简单对决,既让他很累,也让他很是心惊。
赵武的战斗力很高他知道。
赵武是个人字院的妖孽他也知道。
可是赵武居然能够接下他全力一击,而且还有还手的余力,这特么就完全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大象去踩蝼蚁,蝼蚁居然推开了大象,还让大象很累。
这要是一般的大象,身处此情此景中,必定会很是尴尬,甚至恼羞成怒。
虽然南宫小少爷此时也颇有些恼怒,但他终究不是一般的大象。
他并没有立即勃然大怒,露出一面狰狞可怖的面容,手舞足蹈的说要将赵武碎尸万段。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武,眼里生出许多赞赏,当然,这些赞赏中,也夹杂着一丝惋惜。
“你确实很有本事,也很惊才绝艳,不过大魏的很多大人物都要你的命,即使我很欣赏你,即使我是南宫大将军的侄子,也不得不手刃你。”
南宫小少爷的声音很冷,就像这腊月寒冬清晨的浓霜,凉在骨底,冷在心间。
赵武扶着那面已经破碎、倒塌的墙壁,很努力地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很糟糕,刚才看似他挡住了所有的水珠,其实在那防御破碎的时候,还是有一颗水珠打入了他的体内。
就像被一道剑气击中那样,他体内那一片灵海已经濒临破碎。
但他没有丝毫的慌乱,眼里也看不出一点儿恐惧来。
他很平静,就像无比深广的大海,在那背后,藏着无数汹涌的风暴和浪涛。
前世他活了很久的岁月,如今纵然重头再来,成了一只蝼蚁,还是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底牌,对付南宫小少爷,不成问题。
南宫小少爷看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赵武,有些不解,眼里的欣赏之色更浓了一些。
“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临危不惧,生死之前面不改色,这份心性,怎么可能是没有脑子的人,只是物极必反,武勇太过,终究不是好事。”
说着,他心念一动,整个雅间内温度骤降,即使是那些铠甲少年、或者那个修为不俗的店小二,都瑟瑟发抖了起来。
一道道冰凌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尖端在浅阳下闪烁着寒芒。
那是死亡的光辉,也是夺命的光华。
“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随着南宫小少爷冰冷的话语,那些冰棱仿佛化作一把把利剑,朝着赵武飞射而出,下一刻,他那具身体便会被这冰凌贯穿而死。
鲜血会染红了他那一袭赤衣,也会染红了他那近乎完美、无可挑剔的脸。
目睹一位妖孽是很痛快的事情,店小二觉得很爽。
那些铠甲少年能够跟随南宫小少爷雄霸城中城,自然也有几分英雄气。
一代奇才的落幕,难免会流露出几分伤感和不忍。
于是他们保持着对死者最大的尊重,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下一秒那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
就在那冰凌要洞穿赵武的身躯,赵武摸了摸右手腕上的镯子,欲要动用底牌的时候,一道剑光落了下来,斩碎了冰凌,照亮了崖间。
跟着,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响起,然后“碰”的一声,是某人重重地摔落在了地板上。
店小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那些身穿铠甲的少年也好奇地睁开了眼睛,心想是何方人物竟然敢坏他们南宫小少爷的大事。
不过在他们睁开眼睛看到崖间内的画面,也呆若木鸡了。
南宫小少爷怔了怔,半晌后回过神来,很是不解:“红月?”
在那剑光消散后,赵武的身前出现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皆年少。
女子提剑而立,红衣飘飘,墨发披肩,宛若剑仙,颠倒众生。
男子狼狈地倒在地上,似乎是摔了个狗吃屎,打扮也是极为邋遢,那头发也不知道几年没洗了乱糟糟的,整个人就像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
这女子,正是那年人字院中,丢下一句“我才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然后不舍、负气而离的小侍女红月。
而那乞丐,正是之前人有三级的韩星。
在场的人都很不解。
传说人字院时,因为诸如主子是个懒鬼,侍女是个天骄,主子怎么还有脸呆在天武学院内的流言,这对主仆不是生了隔阂,隐隐有闹翻的迹象。
可是如今,怎么看似乎没有闹翻啊?
因为小侍女红月在看到赵武重伤的样子后,看着南宫小少爷的那个眼神,才叫一个冰冷。
那张倾城的容,也布满了寒霜。
韩星很是狼狈地爬了起来,连忙跑到了赵武面前,嘘寒问暖道:“武哥你没事吧,我刚刚上厕所回来听说南宫靖那个王八蛋找你的麻烦,就连忙替你去找了帮手,我够讲义气吧?”
“武哥,听说你刚刚老彪悍了,竟然破去了南宫靖全力一击的杀招,你可才归源境啊,要是你到了破气境,你该多牛逼?”
赵武并没有理会侃侃而谈的韩星,而是看向了红月。
半年多未见,这个小姑娘似乎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
她的剑道天赋极高,把瑶哥剑经传给她是极好的选择,而那颗天清筑灵丹也对打好根基起了极大的作用。
想着这些,赵武看向红月的眼神,就宛如一个老师在看到一个取得了非常优秀的成绩的学生,眼里满是欣慰。
南宫靖思想飞快,试探性地说:“我和他的事情,你别管。”
红月斩钉截铁地说:“他是我家公子!”
南宫靖恍然大悟,原来这对主仆产生隔阂,隐隐有闹翻的迹象只是讹传,看来人家关系还在好着呢。
红月如今,乃是大魏剑道天之娇女,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体内的丽质全部被激发了出来,虽然还达不到倾国,但却也倾城。
南宫靖更是曾对其一见钟情,爱慕的不仅是那沉鱼落雁的美貌,还有那惊才绝艳的才华。
如今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护着自己的敌人,饶是南宫靖,心里也是十分的不舒服,十分的恼火。
结果,还未等有所表示,反倒是红月先开口了:“你,为何伤我家公子?”
她的声音很冷,与其说是相问,不如说是居高临下的质问。
红月,地字院城中城剑道无双的天骄,红衣剑仙,地榜排名第二,自然有与南宫靖抗衡的资本。
红月所为本就让南宫靖很是窝火,如今又这般态度对待南宫靖,南宫靖心中的那些不满和恼怒宛如火山喷发一般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红月,你别以为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如此放肆。”南宫靖沉着脸,冷声道。
谁都可以看见南宫靖眼中的怒火,包括红月。
不过,她的脸色还是十分平静,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语气已经不冷,对南宫靖来说便胜过三千柔情,一下子便浇灭了他的不满和恼怒。
南宫靖眼中闪过一抹明亮的渴望,急切地问:“那你为何一直避着我,不肯答应我的追求?”
红月淡淡地看着南宫靖:“因为不喜。”
南宫靖原本涌起的满腔热情,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他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不喜便是不喜,说再多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