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镇民们对楚家兄妹愈发尊敬了,楚三虽然只会躺在躺椅上睡觉,变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他是修道者啊。
而且,不管你帮楚家兄妹做什么,只要让他们满意,楚三便会丢给你一片金叶子。
一片金叶子,对于小镇的镇民来说可是几年都吃不完的。
楚洛阳人很好,即使拥有这样一个哥哥对镇民们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没什么架子,遇到长辈还是很尊敬。
这样一对兄妹,让他们如何不敬?
这一天,桃花镇迎来了第三场雪。
不管气候如何变化,那颗老槐树的枝叶却愈发茂盛了,寒院里翠意渐浓。
楚三将躺椅搬到了屋里的窗边,打开了窗户,躺在躺椅上,又开始摆弄起了那个夜色般的棋盘。
棋盘比以前稍大了些,或者说光粒比以前稍小了些。
随着楚三日复一日的摆弄,那棋盘上的光粒已经被他摆满了一半,也意味着他此时的境界达到了凝神境中期。
再过些日子,就会到抱一境。
想着,如同往常一样,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准备闭目养神,还是小憩一会儿。
不过,三息之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一旁正在练习呼吸吐纳的楚洛阳见状,吃了一惊,这些天来,哥哥不管是小憩还是假寐或者是闭目养神,从不会这么快睁开眼睛。
“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三转头看向窗外的雪幕,说:“我在推演今后三年。”
楚洛阳挠了挠头,心想你平日里天天睡觉,又是在做什么呢?
楚三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说道:“我在推演今后三千年。”
楚洛阳睁大了眼睛说道:“三千年?”
楚三问道:“如果你拼尽一切、耗费心神、穷极一生都在努力做一件事情,完成一个目标,觉得此生如果错过就再也无法完成这件事,达到这个目标,结果却因为一个小差错或小失误,造成了一子错满盘皆输的局面,之前的努力和辛苦全都化为了一场空,你如何想?”
楚洛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右手捂着心口说:“不敢想,想着便心疼。”
“不是疼,是痛。”楚三安静了会儿,说道:“很痛苦。”
那种痛非亲历者无法了解。
痛不欲生。
然而痛定思痛,除了一切重头再来,又能如何?
楚洛阳同情地说:“那个人只能重头再来了?”
“是的,除了重来还能如何?”楚三目光一转,看向了天边隐藏在云雾里的辰月群山说:“重头再来,又如何!”
楚洛阳想了想,也不知道这些话有什么道理,想着前面的对话,她好奇地问道:“你推演出了些什么,小镇今后三年雨水怎么样?”
楚三感受着寒院四周那些剑丹里散发出来的强烈剑意,说:“我只推算出时间到了。”
就在今夜,雪停。
一些云浪宗的修士出现在了桃花镇崔府附近,领头的正是紫衣女子。
据说她不仅是宁州刺史大人的小女儿宁采儿,还是云浪宗内门的第三位天骄,年纪轻轻便达到了抱一境圆满。
崔镇长带着官府的人出了崔府,与宁采儿所率领的云浪宗门人会合后,一同朝着笼巷的方向策马而去。
桃花镇的居民们收到消息后,纷纷风尘仆仆的前往笼巷。
谁都知道,平静了这么多天,暴风雨终于来了。
一直隐忍的崔府和云浪宗,终于要对楚家兄妹出手了。
笼巷很安静,楚家寒院四周更安静。
邻里街坊们曾经敲过楚家寒院的门,想要通风报信,但是楚家兄妹没有理会,他们便放弃了,撤出了笼巷,生怕等下被那些可怕的修道者误伤。
对于普通人来说修道者的对决就像是仙人们的争斗,如何是凡人能够插手的?
没一会儿,崔府的人便持着火把将楚家寒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云浪宗的人镇守在各个角落,以防楚家兄妹想要逃走。
宁采儿和崔镇长站在崔府人马中央,并肩而立。
看着楚家寒院紧闭着的大门,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剑意,宁采儿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下一刻,她便发觉这缕奇异的情绪有些好笑。
这一次云浪宗来的人,虽然除了她算不上高手,但也基本在知微境以上,而她更是抱神镜圆满,楚三不过一个凝神境初期,又如何能让她不安?
楚家寒院内,躺在老槐树下的楚三敲打着躺椅的扶手,那些声音凌乱随意,却仿佛自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在里面。
楚洛阳看着院外四周不断移动的火光,隐隐有些不安。
忽然,宁采儿以内力传声,声音响彻整个寒院上空:“楚三,你已经被包围,快快束手就擒,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楚三听着,觉得这句话很官方。
于是,他摸了摸剑镯,周围那些深埋地下的剑丹仿佛取得了某种共鸣,全都疯狂的震动了起来,似不安,似兴奋。
忽然,有风起。
无数无形的剑意自那些剑丹内发出,然后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虚淡的剑影,直接朝着宁采儿飞斩而去。
宁采儿本来还欲说些什么,忽然便见一道虚剑划破火光,从上方朝着自己斩了下来。
这就是楚三的回答。
宁采儿脸色大变,忽然振剑出鞘,一道摧残的剑光斩在了那道虚剑之上,虚剑顿时四碎散落在了夜风里,无声而逝。
楚三感受着这一剑的威力,心想:已经快步入剑心境了么?
跟着,他右手一振,那个平凡普通的镯子忽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跟着那些剑丹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剑意。
这一次那些剑意没有凝结,而是在楚三的剑识指挥之下,如疾风骤雨一般攻向了崔府之人和云浪宗众人。
宁采儿感受着四周那数不胜数的剑意,脸色大变,喝道:“退!”
可惜为时已迟,不少反应不过来的人顿时被这些无形的剑意瞬间斩杀,血溅三尺。
火把掉落在地上,有的点燃了尸首,有的熄灭了。
血与火,交织在夜色中。
今夜会死很多人。
云浪宗的弟子基本没有伤亡,他们本就是修道者,对剑意有一定感知,在那些无形剑意暴起的那一刻,他们便最好了防备。
在宁采儿大喝一声时,他们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宁采儿看了看四周无数倒在血泊里的人,又看了看楚家寒院,那张美颜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浓浓的霜色。
谁都没有想到,楚家寒院竟然隐藏着一座剑阵。
这剑阵的级别很高,但是因为布阵者修为太低,只发挥出了其一丝威力。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什么家世的少年为什么会拥有如此级别的剑阵,并且能够把它布置出来?
那只能说明两点。
一,楚三确实获得了玄龙宝藏。
二,楚三拥有极其惊人的剑道天赋。
此人若能与云浪宗分享玄龙宝藏的秘密,值得招揽。
想到这里,宁采儿一跃下马,持剑前行,竟是准备孤身破阵。
东华大陆,土地广袤,分十万大山、南蛮、西蜀、东越、北凉、江南、中原等地,其中又以中原天朝大夏统御天下,守护万民。
桃花镇,乃是南蛮蓬莱群山之下的一个小镇,贫瘠不富裕,但得蓬莱群山几分仙气眷顾,因此此镇桃花一年开两度,倒也吸引了一些外面的贵人来此观景。
小镇,也因此而得了个优美的名字。
南蛮气候向来温热,终年无雪,但今年刚刚入冬,桃花镇却迎来了百年一次的冬雪,虽然雪不大,沾物便化水,但对于小镇的居民来说也算是一番奇景。
也不知是否是微雪化水遇热生成了些许雾气,竟将小镇后面的桃山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更添了几分仙气。
而此时桃山山腰的一个山洞内,一群凶恶嗜血的鬼奎正在围着两个布衣小孩,一男一女,样貌相仿,乃是兄妹。(鬼奎:貌若狼,却凶狠于狼数倍,群居动物,嗜血好杀,狡诈,不常遇,常出没于雪天,春夏几乎绝迹。)
哥哥早就倒在了血泊中,但很奇怪的是身上没什么伤口,妹妹则手握着一把满是血迹的破旧柴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做着最后一丝无畏的抵抗。
鬼奎的眼睛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宛如来自九幽十八层地狱的幽魂恶鬼。
这一刻,它们不是单纯的野兽,而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忽然,原本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身上竟然散发出一道凌厉之意,跟着他有些踉跄地爬了起来,看着四周那些满嘴血腥的畜生,不仅不惧,反倒有些迷茫。
我,这是在哪儿?
他满脑子疑问,似乎还在很是不明白此时的处境。
那小女孩见原本没了生机的哥哥忽然醒来,大喜之下浑然忘了四周的危险,直接扔了柴刀扑向了布衣少年。
“哥哥……”
布衣少年任由女孩抱着,眼神有些木讷,似乎很不适应。
我,不是跳下了诛天台么?这……
然而,不等布衣少年多想,一匹鬼奎率先扑了上来,矫健如风,怀中的小女孩忍不住全身颤了一下,一声尖叫。
“唰!”那布衣少年速度虽然没有鬼奎这般迅捷,但手法精准无比,竟是以最简单的手段瞬间一把掐住了那鬼奎的下颚,然后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那鬼奎当场毙命。
小女孩有些目瞪口呆,不明白原本羸弱的哥哥为什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厉害。
布衣少年并没有这么简单击杀了一匹凶残的鬼奎感到丝毫快乐,而是紧皱起了眉头。
他正在接收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嗯,顾惜别,父母早亡,有个妹妹,顾寒时,今年十岁,家徒四壁,挺可怜的……
这么说来,这个抱着自己的小女孩,是原本这具身体主人的妹妹?
那些鬼奎见布衣少年如此狠辣的击杀了自己的同伴,知道遇到了强敌,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采取围而不攻之势,寻找敌人弱点。
原本有些寒冷的空气,除了血腥之外又多了几分肃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衣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的鬼奎们,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了两个字:“真烦。”
他的语气很是僵硬、缓慢,略有些干涩,好似太久没说话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鬼奎们眼中青光一闪,如蓄势已久的火山怦然爆发,从四面八方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小女孩又是身子一颤,双脚一软,差点吓得跌坐在地上。
忽然,布衣少年一把将她抱起,然后朝不远处那把柴刀疾驰而去。
眼看就要被鬼奎们扑倒,布衣少年瞬间搂着小女孩一个翻滚,无比精准地躲开了鬼奎们的进攻,滚到了柴刀面前,一把拾起柴刀,反手一个回劈。
这一个回劈,刚好劈中了几头趁机从背后扑来的鬼奎,而且劈法极其讲究,皆是劈在那些鬼奎最薄弱之处,一时间鲜血四溅,染红了布衣少年的衣衫,也染红了他那淡然的容。
一时得利,布衣少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抱着小女孩拎着柴刀趁鬼奎们还没反应过来回身就跑。
前几天打一桶水都要喘上三分钟的他,今日抱着顾寒时都能健步如飞了,顾寒时那双单纯的小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然而,同伴的血腥却激起了这些鬼奎的凶性,它们散发着青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红,竟对着兄妹二人紧追不舍。
“畜生,麻烦。”布衣少年思索了半晌,终于吐出了四个字,语气依然很是生硬。
说着,他忽然朝旁横刀一砍,一颗树木轰然倒下,一些鬼奎躲避不及,当即被砸了个半死,而另外一些躲避了的,却纵身一跃加快了追击速度。
小女孩更是吃惊,死死的盯着哥哥那清淡的容,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全是迷茫。
又是横刀一砍,成人胳膊粗的树瞬间被斩断,但这次鬼奎们却学聪明了,在树木倒下的那一瞬瞬间就避开了,然后一跃而过,继续追击。
布衣少年叹了口气,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什么,但良久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