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与他推演算计的相吻合,他很满意。
这一刻,楚三的退路已经完全被切断了,尤其是那道最强的剑光,更是将他逼上了死路,除非他能够同时折断这些剑,并且击散那道最强的剑光。
可那样只有到达入门第三境抱一境初期才能做到。
现在的他,即使是天生剑海,即使拥有无比庞大的剑识,还是很难做到啊!
于是,楚三跨出了一步。
那一步却是等于主动将自己送入了死地,送入了纵横交错的剑光中,但他却跨得如此自然。
剑光照亮了他清淡的容,也即将落在他身上各个部位。
可就在这些剑光即将斩中他的时候,楚三瞬间消散了。
他的身体分解成了无数把剑影,然后斩在了这些纵横交错的剑光之上。
剑道之争,向来是数招定成败,生死立见。
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跟着是无数佩剑断掉落地的声音。
尤其是崔公子那把断剑直接被剑影斩得粉碎,他的右手经脉受了极大的重创,血流不止,颤抖不已。
崔府众人大多数只是一些武夫,还达不到修士的资格,比较惨,有的被剑影直接斩杀,有的被斩断了右臂,有的被划破了胸膛。
血色在耀眼的火光里,透着死亡的妖娆和美丽,让人不寒而栗。
剑影一斩过后便重组回了楚三,他站在跨出一步之后的位置上,负手而立,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玄衣在风与火中飘扬。
崔公子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他的每一声咳嗽都会伴随着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我竟然输了。”他笑了,有些悲凉,眼里尽是不甘。
楚三没有说话,负手默默地看着他。
他扔掉了手中那个孤零零的剑柄,抬起头,看着楚三,无比愤怒地咆哮道:“我竟然输给了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咆哮扯动了伤口,崔公子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倒了下去,跌倒在了地上。
也跌落在了尘埃里。
昔日桃花镇的太阳、天骄,宁州修道界的精英,竟然败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
还败得这样惨,败得这样彻底。
想着,他眼角有泪滑落。
楚三扔下了一箱金叶子,然后对着楚洛阳招了招手,准备离开。
那一箱金叶子比这耀眼的火光还要晃眼,能够买下两个崔记钱庄,,就像当初那七百文能买两条桃鱼一样。
崔公子看着那一箱金叶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
楚三带着楚洛阳离开了,在漫天星光下、在血与火光里远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崔公子看着崔府众人横七竖八的尸首,又看了看那一地的断剑,终于是笑出了眼泪。
……
……
李记裁缝铺的手艺很好,效率也是极高。
只是一个白昼的时间,他们便完成了楚三交代他们的事情。
李掌柜看着桌案上的白狐锦裘和昏暗烛火下那颗熠熠生辉的狐晶,思绪万千。
今天是楚三与崔公子要做个了结的日子,到底谁胜谁负呢?
若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那时的楚三怎么可能赢崔公子吗?而如今却不一样了,因为楚三抓了两只白狐。
崔府和崔公子这些年在小镇飞扬跋扈,镇民表面恭敬、阿谀奉承,其实内心另有想法,所以李掌柜心里难免不动些小心思。
就在这时候,有人披着星光与烛火走了进来。
李掌柜抬起头一看,是楚家兄妹!
那张脸,他已经看过一次,如今看第二次,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一时竟失了神。
走到李掌柜身前,楚三问:“做好了么?”
这句话虽然问得虎头蛇尾,但是李掌柜却听得明明白白,他对店内的伙计使了个神色,跟着将白狐锦裘和那颗狐晶恭敬的呈到了楚三的面前。
与此同时,伙计泡了裁缝铺一壶上好的茶水,放在待客的桌案上,说了一句:“楚公子、楚姑娘请用茶。”
楚三扫了一眼白狐锦裘,觉得很合楚洛阳的身,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回家。”
楚洛阳急忙跑上去,收起白狐锦裘和狐晶,然后跟着楚三离开了李记裁缝铺。
李掌柜看着楚家兄妹离开的背影,心里颇有些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然而,第二日小镇内传开的消息,却差点将他惊得半死。
崔记钱庄被烧了!
昨夜,楚三与崔公子决战,击败崔公子,斩杀崔府随从,火烧崔记钱庄的事情便在小镇传开,而且越传越玄乎。
楚三不再是曾经那个穷傻子,而是一跃成为了小镇脍炙人口的大人物。
尤其是他随手扔下的那一箱金叶子,更是震撼了整个小镇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报复崔公子那一日在桃溪将他捕捉到的桃鱼射成碎片然后丢下七百文钱扬长而去的事情。
于是,整个桃花镇的人都知道,楚三特别记仇。
当然,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傻少年,为何会一跃成为修道者,并且击败了小镇天骄崔公子,而且随手就是一箱金叶子?
这诸多谜团,众人是看在眼里,不解在心里,就像隐藏在云雾里的辰月群山。
以崔府的行事风格,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会请出云浪宗这个大物,楚家兄妹虽然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声势如日中天,其实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于是,桃花镇的镇民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崔府和云浪宗。
而作为当事人的楚三和楚洛阳,却没有镇民们这么八卦无趣。
雪后初晴,阳光微暖,微风不燥。
楚三躺在躺椅上,闭着双目,似乎是睡熟了。
但他的手却在敲打着躺椅的扶手,看似凌乱,实则很有节奏,是一种很特殊而奇特的韵律。
楚洛阳坐在躺椅边上,看着那颗已经长出了些许嫩叶的老槐树,进入了某种特殊的呼吸节奏。
“快了。”
好似熟睡的楚三忽然出声,楚洛阳连忙调整呼吸,她奇特的发现,哥哥敲打躺椅扶手的节奏,正好是她要掌握的呼吸节奏。
这呼吸方法是昨日哥哥教给她的,她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与意义,但还是很用心的学了。
因为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慢了。”又是一声提醒,自楚三口中发出。
楚洛阳连忙不再多想,集中精神,赶紧用心去感受哥哥敲打躺椅的节奏韵律,然后开始呼吸吐纳。
如此这般,便是一个早晨。
进入凝神境初期后,楚三的剑海更深广了一些。
他的身体很特殊,不需要修行、冥思、打坐,便可以随时随地的不断吸收天地灵气,就好像一个永远不会停止运转的机器。
但饶是如此,想要从凝神境进入抱一境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尽管他在毫不间歇的吸收天地灵气时,也在不断的吃各种有利于修行的上好丹药。
经过推演和算计,他知道很快就会有抱一境圆满的高手找上门,他不是对手。
因此他想要布置一道剑阵,方便他与楚洛阳到时候撤走。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么多的剑,怎么办呢?
想着,楚三站起身来,摸了摸右手腕的镯子。
既然没有剑,就用剑丹!
于是,他拂袖准备出门。
这时候,楚洛阳忽然停止了呼吸打坐,问:“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女孩很聪明,这句话问得也很有意思。
楚三想了想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喔。”楚洛阳应了一声,神情有些落寞。
楚三出了寒院,立刻引来了笼巷街坊们的注意,那些桃花镇的朴实居民向着楚三微微鞠躬行了一礼,颇为尊敬。
楚三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楚三,而是一个抓了两只白狐、击败了崔公子、烧了崔记钱庄的大人物。
尽管事后会遭到崔府甚至云浪宗残忍的报复,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太阳般耀眼的存在。
“他要干什么?”
“没大没小的,应该叫楚公子!”
“咦,他点了一指,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洞,真是好生奇异。”
“你知道什么,楚公子是修道者!”
……一声声议论,街坊们看向楚三的眼神愈发恭敬,也愈发羡慕。
那张脸在浅阳下还是那般好看,令人有神魂颠倒的错觉。
楚三围绕着楚家寒院以指凝剑气在地上戳了不少小洞,然后分别在小洞内放下一颗各式各样的剑丹。
那些剑丹融入小洞后,小洞顿时就奇异的消失了。
不知戳了几个小洞,亦不知放了几颗剑丹,楚三绕着寒院弄了三圈,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拂袖回到院中,留下那群目瞪口呆的街坊。
……
……
自从那一夜火烧崔记钱庄后。
崔公子被镇官府的人送回崔府后便病了,病得很重,下不了床,只能喝白粥。
崔镇长急坏了,访遍桃花镇所有的名医、村医,甚至还请了宁州一些有名的医学之士,都没能看好崔公子的病。
因为此病,乃是心病。
因为崔记钱庄被烧一事和崔公子一事,原本在桃花镇威风八面的崔府忽然变得有些压抑。
然而不久,便有人打破了这份压抑。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崔府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也在这片喜庆中,迎来了一位女子。
女子一席紫衣,宛若误入凡尘的仙子,一席纱巾遮面,看不清真容,但那婀娜多姿的身材,还是有颠倒众生的美感。
在崔镇长的亲自迎接下,紫衣女子来到了崔公子的卧房。
看着病榻上半死不活的崔公子,紫衣女子眉头蹙了蹙,神色有些阴冷:“怎么回事?”
崔镇长将楚三与崔公子之间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了紫衣女子,紫衣女子眉头蹙得越来越深,神色也越来越冰冷。
良久,她神色凝重地说:“那个少年可能得到了玄龙宝藏。”
听到玄龙宝藏这四个字,崔镇长宛如被惊雷劈了一下。
东华大陆关于龙的传说很多,其中最着名的便有玄龙。
传说玄龙是仙人们的朋友,每次出现都会送有缘人一段机缘,而那个机缘,便是玄龙宝藏。
得到玄龙宝藏的人,不仅能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富,还可以得到纵横天下的顶级功法、绝世神器,更有甚者,曾得到了传说中的不老药,获得了与天地共存的永恒寿命。
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没人能证明不老药的存在,但是前几种情况,确实发生过。
回想起那日桃山龙吟,楚家兄妹下山,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紫衣女子的推断,极有说服力。
沉默了良久,紫衣女子忽然开口问道:“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楚三。”崔镇长答。
紫衣女子眼角流露出淡淡地笑意:“有意思。”
崔镇长虽然很是不解紫衣女子这些话里的深意,但他明白此时崔府已经对付不了楚三,要想为他的宝贝儿子报仇,只有攀着云浪宗这棵大树。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朝着紫衣女子跪了下去,老泪纵横的磕着头说:“恳请宁小姐一定要为小儿讨取一个公道啊!”
紫衣女子急忙搀扶起了崔镇长,说:“放心,小崔是我云浪宗的内门弟子,你们崔家又是我的远方亲戚,我怎么可能不管此事。”
崔镇长被搀扶着站了起来,眼里故作担忧状:“可是云浪宗那边?”
紫衣女子拍了拍崔镇长的肩膀:“放心,那少年既然有可能获得玄龙宝藏,那么宗门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说着,她眼里闪过一丝阴冷,连那从窗边洒进来的淡金色阳光,也冻结在了其间。
……
……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花镇的镇民们始终看不到崔府和云浪宗的动作,很是不解。
一个睚眦必报的小镇大家,一个霸道狠辣的地州第一宗派,在被人如此得罪后,为何这般平静?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人们总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