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黑闼与世民已经交战多次,他总是败多胜少,心里不免急躁起来。
到了三月,世民依仗洺水的险要,摆开阵势来威逼刘黑闼,在此之前他已分别派遣突袭部队,截断了刘黑闼的运粮通道。刘黑闼不得不屡屡前来挑战,世民都坚守壁垒不应战,以此来挫伤他的锐气。
眼看着刘黑闼城中的军粮已尽,世民料定决战即将来临,便作了一番安排布置,命人堵住洺水上游。
这天刘黑闼率领步兵、骑兵两万多人浩浩荡荡趟着洺水,准备过河摆阵跟唐军大战一场,上游守堤的将领见刘黑闼的部队已走到河中间,便奉秦王先前之命挖开堤坝,河水汹涌而至,刘黑闼的人马顿时溃不成军,他无法过河,人马被杀死一万有余,淹死几千,慌乱之中他和几个心腹在亲兵的护卫下逃了出去。
世民站在高高的堤岸上望着远去消失的一队黑影,长长吁了口气,这时副将跑来向他禀道:“屈将军已攻入刘贼大营中,他们寡不敌众已经束手投降,我方共俘获一万二千余人。”世民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现在他彻底放下心来, 总算没辜负阿璃所托,保全了云熙,只要他的人马没了,他便成了个光杆司令,这是自己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世民平定河北大胜归来,才得知阿璃又闯了一趟鬼门关,心中既感激上苍又愤恨不平,一口气找不到出口。好在阿璃最终无事,他也只得将这口气慢慢往下咽。
这天,他质问怀安:“你掌管着与朝廷的联络交接事宜,王妃的事,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吗?”
怀安苦着一张脸道:“长安来的一切来往信件皆有专人提前阅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世民想了想,冷声道:“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了,从现在开始,无论我在何处,不管是府里还是宫中,我都要知道最真实的消息,否则,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怀安心下一紧,心想会有这般严重吗?当即便道:“那宫中和各亲王府我再安排点人手,只是朝堂之上我无能为力。而且人才的培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得耐心点。”
世民点点头,“朝廷上我自有安排。”他低头凝思片刻,突然笑道:“你说,圣上和殿下还有齐王在我秦王府安插和收买了多少人手?”
“这......”怀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既然他们能这么做,那别人又怎会想不到呢。
世民自顾笑了笑,嘱咐道:“所以,你行事要万分小心。”
转身他便去了承香殿看望阿璃,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不用再提防谁。
两人逗弄着新生的婴儿,世民有感而发,“阿璃,我真是愧对你们母子,这是你第一次生产,我也未能陪在你身边,还害得你一身病。”
“大王,已经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阿璃转移了话题:“你还是想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吧。”
“这个我可真要好好想想。”世民顿时来了兴趣,轻轻抚摸着婴儿圆嘟嘟的小脸蛋,低头凝思起来,好一会儿,他抬眸道:“唤‘阿泰’好不好,你这一胎凶险万分,但最终平安落地、否极泰来。”
“嗯。”阿璃欣喜的眨眨眼,转头神色温柔的望着儿子,轻轻唤了声:“阿泰。”
世民抱起阿泰,疼爱的的亲了两口,“他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真正的嫡长子,今后可是要世袭爵位的。你看他这面相,天庭饱满、伏犀贯顶,一看就是富贵之相。”
“你说什么?”阿璃顿时变了脸色:“你答应过我,阿雁才是嫡长子,将来的世子,怎能食言。现在府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拿他当自己的孩子。”
“但他毕竟不是啊。”世民耐心解释:“我没有食言,我说过此事不易,圣上和宗室都不可能会答应的。以前你毕竟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做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我们有阿泰了啊。”
他心疼的望着阿泰,一字一顿:“你这样,对他公平吗?”
当日为了留下她,他作了权宜之计,现在把事情说开也好,一来看看她的态度是否转变,二来他心中并不情愿,虽说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但嫡庶有别,让一个他被蒙在鼓里、突然从天而降的儿子作世子,这实在说不过去。
“不管你们怎样做,但阿雁他就是我的儿子,亲儿子,我会一视同仁,绝不厚此薄彼。”阿璃瞥了一眼世民怀中的儿子,激动的道:“我知道此事不易,但你答应过我,会从长计议,这不能以我是否有了儿子而改变,你再也不要说阿泰才是你的嫡长子什么的了,阿雁一直当自己是他的亲哥哥,把我当作他的亲娘,他要是听到这些话,你要他如何自处,你会毁了他的。”
从阿雁叫她第一声“阿娘”开始,她就真的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儿子,倾注全身心血,稚子纯良而无辜,一颗赤子之心,唯有回报给他一腔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母爱。
“好好。”世民赶紧放下孩子,安抚她,生怕她情绪激动再出什么意外。“就按你说的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我再也不说这些胡话了。”
日子慢慢平静下来,楚长风又提出要走。阿璃急了:“阿耶,你才住了几日,怎么又要走,我身体还没康复好呢?”
楚长风疼爱的望了她一眼:“你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按照我的方子,吃药即可。这次我住的日子也不短了,现在真的住不下去了。”
自从他这次又把秦王妃从鬼门关拉回来,宫中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他孙思邈妙手回春、华佗再世的名声,便传得沸沸扬扬。
这几个月来,宫里那些贵人娘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蜂拥而至来找孙太医,快要把秦王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他实在烦不胜烦。如果不是要看顾阿璃,他早就走了。
他叹道:“如果我真有她们口中说的那个本事,就更应该出去多走走,救治几个真正的疑难患者,也算是积点福德。这宫中人才济济,我在这真的多余。”
阿璃知道劝不了他,便问:“那您这次准备去哪里?”
“今早我卜了一卦,宜向西南而行。”楚长风抚须道:“所以我准备再去趟四川,然后继续西行,去云贵之地看看,我曾不止一次听福伯说起过,黔地盛产药材,皆是世间罕见;苗疆有一种巫医之术神乎其神,我想一并去见识下。”
阿璃担忧起来:“那里还是荒蛮之地,山高路远,您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我遣两个人跟着您吧。”
“莫要,莫要。”楚长风摆手阻止:“我一个糟老头子,不会害人,只会救人,而且一没钱财,二没权势,他们图谋我什么呢,你叫人跟着我,倒是个累赘。”
“这次我可是真正去云游,云熙现在不知躲在何处,我想他大概也不想见我,我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现在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识,我这老头子若总是多管闲事,迟早要惹你们厌的。”
“阿耶这是说的什么,”阿璃拉过他的胳膊娇嗔道:“我恨不得你天天陪在我身边,哪里会厌了。”
“我知道,我知道。”楚长风爱怜地拍着她的手臂:“是我住不惯这里。”
楚长风走后不到一个月,正值盛夏,一封山东来的奏报在朝中又引起了轩然大波:“刘黑闼向突厥借兵再起,侵犯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