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云熙一拂手,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难不成这次你不是来见我的,而是来救他的?”
“不,不,我是来见你的,但......也想救他。”
“救他是万万不可能的。”云熙扬头道:“两军对战并非儿戏,我好不容易才将他抓来,怎么能说放就放,就算我答应,我父亲也不会答应, 我大夏三军将士也不会答应。”
“但是,你耍了手段,你利用了他对你的旧情,使他毫无防备才落入你的圈套,如果你们是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决战,他被你所俘所杀, 我无话可说。”
“呵呵,‘兵者诡道也’,这就是他当初教我的,‘两军对战,只论胜败,只有生死,而无其它’。这句话到现在我还犹言在耳。”
云熙继续笑道:“还有,决战前深入敌军阵地查探军情也是他教的,我为此提前潜入虎牢足足准备了半个月呢,我能有今日这番作为还不是他这老师教得好,这次就当我交他的功课吧。”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阿璃一时激愤:“呵,他之所以被擒,是因为他对你心怀愧疚一时大意,但你已经忘了你曾与他结拜为兄弟的情谊。他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于你,但你却利用这些陷害他,这非君子所为,这也不是我认识的阿兄。”
“我......”云熙低下头去,要说自己一点愧意也没有那是假的,但此刻他硬着头皮道:“我这也是被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抓他过来,并不想要他性命,只不过迫他撤军罢了,你着什么急。当然,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那要是他们不撤军呢,你们会杀他吗?”
“你放心吧,这种事绝不会发生,他可是大唐的秦王,他们不会冒险的,再说我父亲一向以德服人,他不会让我胡来的。”
阿璃暗想,你父亲怎样我不知道,但唐军的情况你又不了解,他们内部已现分歧,别人不说,他的亲弟弟元吉肯定就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巴不得他被杀呢?
“所以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打仗是男人的事,我答应你不会伤他性命,最多让他吃点苦头,但放人是不可能的。”云熙的语气尤为坚定,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那让我见见他好吗?”阿璃退而求其次。
“不能。”云熙顿了顿,解释道:“他不在这里。”
“啊,那他在哪里?”阿璃猛然想起,心中大急:“难道你已经把他送去洛阳了?”
“那倒不至于,这么珍贵的礼物,我怎么可能舍得就这么白白的送给王世充,但我也没这么傻,留他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云熙停了停,望着阿璃那副誓不罢休的脸投了降:“我将他送去父亲的大营了,他们这两三日应该就到了。”
原来如此,阿璃想,难怪他在这里虚张声势不敢轻举妄动,原来是在等与他们的大军会合。“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现在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你回去做什么,难道还要回去继续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假冒秦王妃吗,留下来吧,我们多久没见了。”
阿璃摇摇头。
云熙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她:“难道你想去给他们通风报信,你想害死我吗?”
“不是,”阿璃分辩道:“如果我留在这里了,你要唐军怎么想,他们会认为你抓了一个秦王还不够,还要抓他们的秦王妃,是可忍孰不可忍,到时候事态升级,局面是你可以控制的吗?”
云熙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样做可能激发唐军的士气,或引发兵变,万一事情弄砸了,父亲那也无法交待,至于自己这边,只要她一走,把营地撤走便没事了。
更何况阿璃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一阵愧疚,妥协道:“那好吧,我送送你。”现在大敌当前,他确实不能再节外生枝,现在知道她在哪儿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自有办法将带她回来。
阿璃点点头,边走边说:“阿兄,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今日对你说的那些话也非我的本意,你原谅我吧。你说得对,我不该管这些事,我也管不了,只希望这场仗快点结束,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们还有相聚的一天。”
“会有这一天的,阿璃。”云熙怔怔的望着她,“还有,我们之间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只要你心里还有我个阿兄我就知足了。”
两人出来,云熙替她牵着马走在她身边,“只是我们才见上面就要分开,阿兄真的舍不得。
“阿兄,来日方长,你永远是我的阿兄,这是不会改变的。”阿璃想让他开心点,便与他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阿兄,你现在还打猎吗,你以前每次去打猎,我都是又担心又兴奋,既担心你遇到危险,又期待你满载而归,你打的那些野兔野鸡,现在想想都流口水呢?”
“已经很久不打了,乐寿那边的猎物肉质粗糙,远没有终南山的美味。”她都不在了,他打的猎物又做给谁吃呢,那些喜怒哀乐又与谁分享呢?
“是吗。”阿璃眨着眼笑了笑。
这时,路旁树枝上停着几只小鸟欢快的叽叽喳喳,阿璃与云熙同时向它们转头望去,往事一幕一幕在他们眼前铺就开来。
从前,他们家门前的那棵大树顶上的鸟巢里出生了三只小鸟,他们三兄妹便趁着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偷拿家中的黄米喂它们,渐渐与它们混熟了,几个月就把它们养得圆滚滚、胖乎乎。阿璃还为它们取了名字,叫“小云儿”、“小雨点”、“小雪粒”。
有一天,阿璃一个人在家,一只漂亮的翠鸟飞来,把它们三只带走了,阿璃一急追了出去。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因为她的身体很不好,动不动就晕厥,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摔倒,不能激动,也不能出门。
云熙他们回来后发现人不在,都急疯了到处找,谁知她竟抱着一把花草自己回来了,他们那颗惊魂未定的心刚刚放下,她却又无声的晕倒在他们面前。
她带回的那把花草里,有几株桃树苗,后来开满了他们家的屋前屋后;还有一棵及已草,那年减缓了李慕白体内的毒性,让他们有了时间去寻那棵解毒最为关键的胡曼藤。只是“小雨点”再也没有回来。
又过了几个月,一天晚上狂风暴雨大作,第二天,院中落满了被雷电劈倒的枝桠,树上的鸟巢不见了,“小云儿”和“小雪粒”也消失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阿璃收回目光,轻声问:“你说,那天小云儿”和“小雪粒”逃出去了吗,它们后来还生活在一起吗?”
“当然。”云熙目光灼灼,一脸肯定的道:“它们是亲人,一定会互相扶持,就算短暂的分别,但它们一定可以找到彼此,从此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阿璃恍恍出神,那“小雨点”呢,它为何没有再回来,她想到了阿瑶,她的全名叫楚雨瑶,她也这样一去不回,而她和阿兄,还会分开吗?
“我们都能再见到,更何况它们呢?终南山就那么点大。”云熙出言安慰。
“也是。”阿璃抬起头,笑意盈盈。
两人边走边聊,完全沉浸在儿时的记忆中,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营地很远了。
在一个岔道口,两人停下来,云熙将缰绳递给她,依依话别,突然树丛中窜出三个人影飞奔而来,瞬间就将云熙擒住。
云熙顿时明白了一切,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望向阿璃:“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嘴中便被怀安塞进了一个布团,而他至死都不能相信,这是阿璃能对他做出的事。“兵者诡道也”,她还真是活学活用啊。
“对不起。”阿璃望着他满眼愧疚、痛心疾首。在看到那几只小鸟时,她曾有瞬间动摇过,但......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怀安催促道。
计划居然成功了,他不知道王妃是以怎样的方法将这人带到此处的,他在此地已经等了近三个时辰,本来以为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