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世民调整了战略,加强了回洛仓的兵力,终于拿下了回洛仓。
阿璃想,现在的洛阳城她再也进不去了,进去了也无意义,一时半会又攻不下,自己还留在军营已毫无意义,心里又想念阿雁和阿云,便决定回长安。
她把这个决定跟世民说了,谁知世民断然拒绝。
她愣了半天,他为什么不同意,当初可是她求着要来的,现在要回去他们应该高兴啊。
她想是不是当时他心情不好,所以第二日又去求。
世民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黑着脸道:“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内侍。”
“内侍而已,你可以换其他人啊,我一个女子在军营总是诸多不便,要是让底下人知道了就不好了。”阿璃耐心劝道。
“不换。”声音仍旧冰冷坚硬。
“你怎么不讲道理呢,我真正的职责是照顾好阿雁啊。”阿璃扬起小脸抗争道。
“你现在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我。”世民一把扯开胸前的衣服,露出肩胛上一处伤痕,“过来,换药。”
阿璃没有动,换药是医郎的事,而且那只是上次出战时不小心擦破的一处皮外伤。
“高内侍。”世民的声音高了几度,更冷了几分,他只有在极度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唤她“高内侍。”
阿璃憋着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拿起案上的药膏轻轻涂向伤口,越涂心里就越憋屈,真是大王当惯了,这么点伤就不能自己动手嘛,手下也就自然而然的用上了力。
“你干什么?”世民“嘶”了一声,抓起她的手腕,恼怒的问道。
“我不会。”阿璃直起腰板与他对视,把他惹毛了,也许他就会放她走了。
世民望着她的目光情绪复杂,急剧的变幻了几变,一张臭脸越逼越近,阿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你......”
“不会,就好好学。”他松开她的手腕,声音平静了许多,“继续。”
既然秦王不同意,接下来几天阿璃便开始消极怠工,暖壶里的水空了,端来的饭菜凉了,要穿的衣物找不到了,案上的文书没空整理了,这样一个小内侍你留他何用。
世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变化,不吭不声,只要她每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心满意足。有一天他找一份几天前王君廓送来的公文,恁是翻箱倒柜半个时辰没找到,但也没向她发火,而是转头差遣起了怀安。
怀安只好又调来一名内侍服侍,阿璃便借机什么都不管了,做起了甩手掌柜。
这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不同意,难道我自己就没长脚吗。所以第二天一早,趁着他去巡视军营,她便立刻收拾行装开溜。守卫见是大王身边的大红人,二话不说就放了行。
阿璃暗自得意,这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气喘吁吁大概跑了三、五里路,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来,瞬间她的身体被人凌空捞起扔在了马背上,阿璃一阵巨痛,恼怒的抬起头,看到了世民那张铁青的脸,虽然他不发一言,但那浑身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心里发颤,也忘了身上的疼和要说的话。
她被扔进了帐篷,世民步步紧逼上来,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她焚烧殆尽,阿璃慌乱的往后退去,待到他越来越近,越发的凶神恶煞,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大叫:“不要打我的脸。”
世民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冷声道:“就这么想走吗?”
阿璃从指缝间偷偷的看向他,惊恐的点点头。她之所以坚持要离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想离他太近,他对她太好了,好到令她害怕。
“你的心难道是石头长的吗?”他朝她低吼,那张神色莫变的脸离她只有咫尺之遥,那颗一再压抑的心似乎就要喷薄而出。
“什......什么?”阿璃退无可退,只能被逼与他对视,心跳急剧加速,她感到害怕,不是他即将要对他怎么样的害怕,而是心底突然涌上来的一种难以言说的、超乎她控制的一丝恐慌。
突然,门被打开,怀安急步走了进来,“大王,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世民放开手,情绪瞬间恢复了平静,转头扔下一句:“给我好好待着。”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不久,阿璃恢复了冷静,她走到门口,只见两旁都有护卫看守,她再也出不去了。
两天之后,秦王回来,浑身伤痕累累,阿璃吓了一跳,小声问无忌:“这是打了败仗了?”
原来两天前,秦王的大军在邙山东南角的翠云峰与王世充的部队相遇,他们陷入了王世充的埋伏,双方交战了两天两夜,世民才带着残余几百的部众回营。
无忌摇头道:“不,是胜仗,险胜,我方陷入了他们的包围,以三千敌一万,他们全军覆没,我们还剩五百余人。”
“啊......”阿璃倒抽了口凉气,她无法想像那是何种残酷的场面,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那天她不闹着偷跑,就不会惹大王生那么大的气,他不情绪失控,可能就不会受如此重的伤,死那么多的将士,那么,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开始日以继夜、衣不解带的照顾世民,以替自己赎罪。什么喂汤换药都亲自来,世民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是渴了还是饿了,他一皱眉,她就知道是药太苦了还是汤没味。她时刻陪着万分的小心,再也不提什么回去之事。
军营食材有限,世民吃不下什么东西,她就托人去附近集市买了些莲子回来,这里地处偏远也没什么好东西,亲自熬了莲子羹,她记得上次受伤,这莲子羹他是喝了几口的。世民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着莲子羹,神情怡然。
见世民的伤逐渐好转,这天她服侍完汤药,扑通一声跪下,满目通红,“大王,这都是我的错,请您重重责罚我。”
世民惊讶的望着她:“这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能左右我的思想情绪,我堂堂三军主帅的心智就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弱女子给拿捏住了?大敌当前就这么不管不顾,失去理智满脑子只有你这点屁事,你想多了吧。”
“我......”阿璃觉得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肯定也受了自己的影响。
“你不会把自己当成祸国殃民的褒姒了吧。”世民笑了笑,“要怪只能怪双方的兵力悬殊太大,要知道这是以三千敌一万。”
“我们之前打得太顺了,所以没有引起高度警觉,才陷入他们的埋伏,这次他们是下了血本的,毕竟几年前王世充才在这邙山击败了李密的瓦岗军,他们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作战经验老道,也许他们想再复制一次成功,可惜事与愿违。”
听他这么一说,阿璃心里好受一点。
世民问她:“你是有错,但不是这件事,你还要走吗?”
阿璃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这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没有一个是多余的,如果你走了,谁替我煮莲子羹,谁与我吵架解闷,谁将那些文书分门别类、整理归档,谁为我誊写各类奏表和信件。”
阿璃低下头去,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他说得没错,即使是一个小内侍也必须尽忠职守,因为,你一时的失误或失当,可能就会影响全局。
“所以,你给我记住了,”世民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是个小内侍就尽好小内侍的职责与本份,不要再给我添麻烦。如再有下次,定然军法处置。”
“是。”阿璃肃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