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无忌领来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俊朗的少年,阿璃一看,此人好生面熟,少年也望着她,两人神情越来越激动,阿璃惊讶道:“卢望,你可是卢望?”
“阿兄......”少年也同时开口,又连忙摆手:“不,王妃,你怎么在此?”
此人正是当年从洛阳逃往长安的灾民卢望,阿璃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现在他长得高大了不少,身材结实、皮肤黝黑。
卢望道:“那年我被太子召入军营,去年跟随大王去并州历练了一番,这次理所应当来了洛阳,王妃,西郊一别,你可还好。”
“我很好。”阿璃见他的言行举止成熟稳重了不少,由衷道:“你长大了。”
少年亮晶晶的双眸光芒一闪,嘴角咧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无忌道:“这小子可不得了,别看他年龄小,去年在并州那真是英勇无畏,立下了不少军功,这次来洛阳也是一马当先。”
阿璃问:“你为何非要来洛阳,这里有你不少的故交好友吧,你如何面对他们?”
“我是来报仇的,我的亲朋好友都不在了。”卢望头一扬,愤慨道:“我们家原本是这邙山脚下的村民,我阿耶以卖炭为生,三年前他去洛阳城里卖炭,拿走他炭的官兵却分文不给还打了他一顿,他回来后没多久便死了,第二年我们村里遭了灾,我和我娘去洛阳乞讨,才到城门口就被官兵追着砍着逃出来,我阿娘被他们砍伤,死在半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他们偿命。”
众人唏嘘不已,没想到他的身世如此可怜。
卢望向世民行了一礼,恭谨道:“大王,听长孙郎中说你们要去洛阳城,我给你们带路吧。我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从小就跟我阿耶去洛阳城卖炭,城内城外所有大街小巷没有我不熟悉的。”
“好。”世民点点头,他们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向导,“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出发。现在天气渐渐冷了,城内正好需要炭,既你家是以卖炭为生的,那我们就扮作卖炭的村民进城。怀安,你去准备准备。”
第二日一早,世民与阿璃打扮成寻常夫妻,带着怀安与卢望两个弟弟,四人推着两车炭准备从北门入城。经过一通盘问,卢望很能应付自如,还能跟守卫攀扯些当地的人情世故,又因为有女子在其中,守卫放松了警惕,四人很容易便进了城。
他们一边沿街叫卖:“卖炭咯,邙山最好的银骨炭“,一边向城中央的宫城走去。阿璃打量着街道两旁,虽然店铺林立,建筑大气磅礴,装璜却半新不旧,多数关着门,有的上面还结出了蛛蛛网。来往的人也不多,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如果作为一座都城,隋朝的东都,天下第二大城,这实在有点冷清和寒碜,这与阿兄口中所述及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宫城附近的一间茶水铺,他们停下来歇脚,饮了几口茶,世民道:“等下我去城东,怀安去城西,你们两个在此等着,切莫乱走,巡街的查户籍查得紧,两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阿璃倒是求之不得,她正好趁机查探阿耶的下落。而卢望却很失望,自己好像没什么用。“那我呢?”他问。
世民道:“这里正处宫城北门,非常重要,你守在此处多多观察,看有什么发现,另外......”他加重了语气:“保护好王妃。”
“是。”卢望道,但心中还是担忧:“但你们不熟悉路况,会不会很危险?”
“不会。”怀安道:“只要能进来就好了,我与大王又不是第一次进洛阳城,虽没有你熟悉,但大致方向不会错的。我们一向都是这么查探的,除了征讨长安那次出了点意外,还没有出过岔子。
“什么意外?”卢望很是好奇。
“这个......”怀安瞟了一眼大王,见他并无异样,便道:“当年征讨长安,在决战之前我与大王潜入了长安城,当时大王不小心受了伤,但他为了让我把长安城的布防图顺利带出来,便引开了追兵,后来他失踪长达一个月之久,好在最终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否则,我真是百死莫赎。说实在的,要不是那张布防图,当时的长安城能不能那么顺利的被攻下还不一定呢?这可是大王用命换来的。”
怀安想起当年的事,还不胜感慨。
阿璃这才知道,原来当年他是去长安城内查探军情受的伤。
“啧啧。”卢望激动的又问:“那大王,你是如何逃回来的?”
世民饮了口茶,慢慢道:“当年我受了伤,并身中“浪剑”之毒,幸亏被人所救,那家的家主是一名医郎,是他医好了我的伤和所中之毒。所以我才捡了条命回来。”
“浪剑。”卢望倒抽了口凉气,“天下至毒浪剑,居然有人能解得了。大王,如此良医,您应该将他请进军营啊,军中最是缺这号奇才。”
“唉。”世民叹了口气,他都能想到的难道自己想不到吗,他早就试过了,但是,“他拒绝了。”
“为什么?”
世民摇摇头,眼角的余光扫向阿璃,见她正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是啊,往事不堪回首,当时他信心十足的给楚长风描绘美好的蓝图,但他是怎么说的?
他好像是说:“他们要打打杀杀、争抢江山是他们的事,我们小老百姓,只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为何要去淌这趟浑水。所以,恕难从命。”
呵,恕难从命。
如果他当初答应了,又或是自己那次没有去求他,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阿璃听着他再次提起当年的旧事,始终一言不发,即使心中思潮起伏,这个人,她没办法原谅。
他抬起头:“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们走后,阿璃便开始询问周围的街坊,当地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医郎,可大家纷纷摇头,反问她:“你家里谁病了,这年头,能看到个医郎就不错了,那些稍有点名气的医郎,不是已经逃离了洛阳,就是被请进宫中或达官贵人的府中,哪里还有什么医术高明不高明的。健康的人都快被饿死了,那些生病的就自求多福吧,还请什么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