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初八,元吉与杨心悦大婚,这天世民与阿璃双双盛装出席,比起他俩的婚礼,元吉的婚礼要盛大得多,毕竟现在国库更为充盈、疆土也扩张了许多。
世民成婚时,建成因事离京,元吉远在并州,说起来有点冷清;现在元吉成婚,他的两个兄长都来了,给他添了不少光彩。
世民夫妇与建成夫妇及几个宗亲坐在同一张食案,阿璃的对面就是建成,这让她浑身不自在。自那次在水云间一别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并不是没遇到过,比如在皇后的宫中匆匆一瞥,在宫中的几次节庆宴饮当中,隔着一大群的人,彼此的余光会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像今日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久的时间,她真的如坐针毡。而旁边的世民却谈笑风生,对面的建成也神情自若。
美味佳肴陆续端上了案,这时一道鲜鱼脍放在了太子妃面前,郑氏知道阿璃素爱食鱼脍,便赶紧夹了一小碟递到她跟前,笑意温和:“弟妹,你多吃点。”
“多谢大嫂。”阿璃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如沐春风,伸出筷子刚要去夹,却整个小碟都被世民端去。
只听他埋怨道:“大嫂,好东西你可别只顾着她呀。”说着便大块朵颐起来,三两口便吃了个精光。
郑氏啧啧笑道:“这也值得你争,还多的是。”说着便把整碟鲜鱼脍递到他俩跟前。
世民毫不客气的端起整个碟子,向众人解释道:“不瞒各位,我想念这鲜鱼脍不是一天两天了,西北那鬼地方不要说鲜鱼脍了,就是一条活鱼也难得见到。不怕你们笑话,我有几次晚上做梦都在流口水。”
众人笑着摇头:“那你多吃点,真不愧为两口子,都好这一口。”
他侧头问阿璃,眼中含着耐人寻味的笑意:“王妃,你不会与我争吧。”
阿璃摇摇头,她自然不会。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抱着碟子当仁不让的风卷残云起来。
阿璃有瞬间错锷,觉得这并不像平日里的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疑,但又捉摸不定,她待要细究下去,但那个念头又已飘忽不见。
这时正好一对新人来给客人敬酒了,新郎春风满面,看得出对门亲事极为满意,因为在今日之前,这宫中要说顶极美女,那长孙苾月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现在他娶的新媳妇比她毫不逊色,这怎能叫他不得意。
实话实说,长孙氏是一种温婉明净之美,而杨氏的美则张扬夺目,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后者。只是现在他一看到这个二嫂,整个人便堵得慌,心中忿忿,她也好意思来。
他举杯仔细观察着她与大哥的举动,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又看着她与二哥像一对恩爱夫妻一般齐齐向他们举杯,口中还笑意盈盈的向他们夫妻道贺,他不觉好笑,心中冷哼一声:装得还挺像。
再看看大嫂和二哥,只怕这两人还蒙在鼓里,他不由得同情起他们来。
“对了,大哥,听说你在西郊有座专门种植兰草的园子,改天有空,我们大伙一起去逛逛啊。”元吉有心试探道,目光似是无意又像是故意掠过阿璃,“叫你装”。
果然,阿璃一惊,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口中轻咳了一声,才饮下的那口酒几乎要呛出来,世民递上一方帕子,不动声色的按住她的手臂。
建成则面色平静的婉拒道:“现在并不是赏兰的季节,以后再说吧。”他目光低垂,恰巧落在对面她手臂上的那只大手上,看来他们的关系确实改善不少,也亲近许多,不像两年前那晚的除夕,那时候两人充满了肉眼可见的对抗与距离。
“也是。”元吉笑了笑,心下了然。
相比新郎的春风得意,新娘可就郁闷得多了,特别是建成和世民站在她面前之后,这两人一个儒雅俊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一个英姿勃发,是建立不世功勋的大英雄。
想当初自己也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再不济做个秦王妃也好,但为什么偏偏自己就要嫁给旁边这个贼眉鼠耳、行事猥琐的李元吉呢?老天真是不公,当初她们三个都离太子妃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却成了三妯娌,而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个。
“见过大嫂......见过二嫂。”她含着笑礼貌周到的称呼着,眼睛却不忘仔细打量着二人。
二嫂还是美得那么不可方物,且行动举止平添了一种大家闺秀、端庄优雅的作派,不像第一次在皇后的御花园见到她时那样直白率真,心想输给二嫂就算了,怪只怪自己当时年龄小;
此时,但这个太子妃算什么,姿色如此平常、性格也极其懦弱,又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凭什么她捡了这个大便宜,不自觉的看向郑氏的目光也变得轻慢起来。
郑氏已经感受到了杨心悦眼中的轻蔑,心中冷笑一声:难不成她这是怪我挡了她晋升太子妃的路吗?以为年轻貌美、家世好就可以当太子妃了,做梦。自己可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原配,生的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还有这一路忍常人不可忍的耻辱负重,她根本不懂什么叫人心所向。
她的身体有意无意的更加靠近了旁边面无表情的丈夫,体贴入微的轻声劝道:“殿下这几天身子不适,还是少喝些吧。”
建成点点头,平静的外表下,心中甚是复杂,虽然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妻子,但他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个人身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看着他们夫妻和睦亲近的样子,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是,为什么心头是挥之不去的失落呢。
世民顺手接过阿璃手中的酒盏,发现她的手臂已经僵硬,不禁心中悲凉:“看来,她还是没有放下大哥。”
而阿璃此时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这里每一个人都让她窒息,这一张张温良可人的笑脸,只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面具,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