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苾月醒来,已是暮色重重,黑暗中一双闪烁的眸子怔怔地望着她,苾月一惊,摸向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建成躲避着她的目光,艰难地开口道:“五……五娘,我……”
“你后悔了?”苾月直截了断,注视着他。
“我……”建成避过她的目光,他脑中实在乱极了,只答道:“太晚了,我先叫人送你回去吧。”
“回哪里?”苾月问。
“当然是秦王府,现在那里都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先过了这关,后头我们再想法子。”
苾月柔声道:“不用回,我不是秦王妃,现在的秦王妃还好好的待在秦王府。”
“你说什么?”建成瞳孔紧缩。
“我说我是五娘,是长孙苾月,但秦王妃另有其人。”苾月拿起他微微发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安慰道。
“不......这不可能。”建成目瞪口呆,脑子越发错乱。她到底在胡说什么,自己一定是喝醉了还在梦中吧。
但耳旁又传来了她清脆的声音:“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现在的秦王妃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你明白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建成猛然缩回手,整个身子往后退去。世间怎会有如此可笑、如此荒唐之事。
但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难怪她要找什么楚医郎;难怪她要离开秦王府,难怪她会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她不是秦王妃,也不是长孙苾月,可不可以留在兰园?
当然可以,他求之不得啊,但是他又一次知道得太晚了。那天他为什么就没有顺着她的话问一声:“如果你不是长孙苾月,那你是谁?”
再一次错过她,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有缘无份吗?这就是他该承受的命中注定吗?
“哈哈哈哈……”建成大笑起来,不胜凄凉:“真的很可笑,而我就是那个最可笑之人。”
命运为何总要如此捉弄他。
他的举止吓坏了苾月,她匪夷所思的望着他,然后猛然惊醒。
他口口声声地叫着她“五娘”,他捧着她的脸说“他错了,后悔了”,他抱着她的身体求她不要离开。
难道这些肺腑之言,这些痴狂举止都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吗?难道他和阿璃有什么牵扯不清的瓜葛吗?但是她才是真正的五娘,真正的长孙苾月啊!
顿时她从头到脚一阵冰凉。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建成回过神来。
“那她叫什么名字?”
他逼视着她,直到今日他居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想知道吗?”苾月心中愤恨难当,面上却一脸娇笑:“我偏不告诉你。”
他果然与阿璃有染,他的心里只有她。嫉妒的怒火在她心中肆虐。。
“快说。”太子上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目光陡然变得愤怒而又淡漠。
“有狠你就掐死我吧。”苾月说完,轻轻闭上眼睛。长孙苾月与生俱来的尊严与骄傲不可凌辱。
“哦,不……”这张脸,他怎么能对这张脸下得去手,建成瞬间清醒,缩回了手,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扬长而去,剩下呆若木鸡的苾月,望着外面夜色沉沉。
苾月慢慢冷静下来,心中懊恼不已,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将这个生死攸关的秘密说了出来,现在怎么办?她不知道太子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会怎么对待她与长孙家族,会不会就是牺牲他们也要致秦王于不堪。
她惶惶不安的等了几天,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天她终于又发现了他的踪迹,便一路跟着他,当他消失在那片林子,她绕到兰园正门,径直走进去,一路畅通无阻。
当她推开那扇门,看到他仍在举杯独酌,她走过去坐下,他瞥了她一眼,没有阻止,也没有迎接,于是两人默默对饮。
“此事,你打算怎么办?”苾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建成不答,反问道:“你打算回秦王府吗?秦王娶的可是你长孙苾月。”
“我……”苾月摇摇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我怎么可能再回秦王府。从前就没去过,现在更不可能去了。难道,你想让我回吗?”
建成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此事还有哪些人知晓?”
“除了我们姐妹、母亲、两个兄长、徐姑姑这几人外,你是第一个。”
“呵,我可真是荣幸啊……”建成冷笑一声,道:“饮酒吧。”
这几天他清醒的时候也曾想过,能不能把她们两个换过来,但又觉得是痴人说梦,果然面前这个首先就不愿意。
又饮至日暮,他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在醉梦,他似乎知道她不是她,又以为她就是她。
他们喝着酒,一边笑,一边哭,在半醉半醒的之间,他拉着她一遍一遍地喊着:“五娘,五娘。”
她依偎过去,柔声的回应:“我在这,我在这。”
两颗受伤的心,两个孤独而执着的灵魂,慢慢靠近,彼此取暖,彼此慰藉。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近乎一致的身体,共用同一个名字,生于同一对父母,有着相同的血脉,她是她,亦或她不是她,难道有什么区别吗?他这样想。
当他半夜醒来,看到身边的她,脑中瞬间清醒并升腾起无限的懊恼与遗恨,原来这就是区别。
他飞也似的逃离,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