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愈演愈烈,百姓心中的天平已经隐隐的偏向于镇边王府。
沈南之没有收手,直接将城中的流言和百姓的动乱添油加醋的散播进了北漠军营里。
一时间,原本还满腔热血,甘心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硬生生从心底里生出来一丝犹豫。
就连掌权的邢台都不得不开始插手这事儿,这种流言很明显就是用来诓骗百姓的,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理会,实在百姓跟战场没有关系!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是错得有多离谱!
“将军,出事了!”
邢台扶额的手一顿,“出什么事儿了?”
信人忙说:“今日去征粮的士兵没回来,粮草也不知所踪。”
“属下派去的人也久久没有回音,怕是已经遇到不测了!”
北漠这大半年持续开战,国库早就空虚,大军的吃食早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现下只能从皇城的百姓手里征粮。
但现在出了这事,征不征得上粮食先不说,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百姓已经不愿意配合了!
这些失踪的士兵不会是自己消失的,也不会是陆家军得手笔,因为没必要多此一举。所以只会是百姓那边出了问题!
思及此邢台强压下心里的恐惧,“从军队里抽一部分士兵,城中每日巡防增加一倍。”
“将军是要防着敌军的探子?”
“不,交代下去,城中百姓一旦发生动乱,一定要第一时间镇压下去,万不可把事情闹大!”
防着百姓?
尽管信人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本将军进宫面圣,传令大军,今夜切不了与敌军发生冲突!”
说完邢台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剑就匆匆离开了!
邢台进宫的时候拓拔彧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了,此时正口吐芬芳咒骂着镇边王府。
而时常光顾他寝殿的沈南之早就被他问候了十八代祖宗。
“启禀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刑将军火急火燎的进来正好撞在枪口上。
拓拔彧非常不和善的看着邢台,似乎是在警告他最好不要说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说!”
不过邢台是必须让他失望了,“城中流言蜚语,百姓已经开始浮躁,今日征粮的士兵突遇不测,怕…怕是…”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说不下去了,拓拔彧死死得盯着他,但却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宽大的龙椅上!
“现下最重要的是稳定民心,皇上乃我北漠最尊贵的男子,只有您出面,才能重新聚民心,缓解战事压力,前线的将士才能重燃斗志!”
他虽然也恼火,但对于楚柘的态度让他有点看不上。
壮着胆子说出这番话实属大不敬,他非言官,给皇帝提意见乃大不敬!
不过现下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流言发展到现在,拓拔彧的不作为脱不开干系,若是想要搏一搏最后的可能,现在拓拔彧就必须得出面稳定民心!
可能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拓拔彧收回了自己吃人的眼神,似乎是在思考邢台这话的可行性。
“皇上……”
这火落到脚背上的紧要关头,哪能由着他这般荒废,刑将军不得不再次出言。
“将军先回去吧,明日朕会给百姓和众将士一个交代!”
得了拓拔彧这话,邢台本想还想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只谢了恩便离开了。
目送了邢台离开拓拔彧陷入了沉思,不过想的却不百姓的问题。
他更多的是在自悲。
他知道大势已去,现在不过是作困兽之斗而已,他早就逃无可逃,北漠不是大楚,没有那么多地方让他可以避难。
灭国,他堂堂北漠,他登基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便到了这般境地!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列祖列宗的责骂声,兄弟的讽刺,朝臣的失望,将士的愤懑,百姓的唾弃。
种种让他抓不着挥不去的声音围绕在他耳边。
往后的很多年,说起这场全民策反的事,世人也只会到一句悲哀,一个国家一个君主到最后甚至留不住自己的子民。
拓拔彧彻夜未眠,第二日太监进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北漠皇帝颓废模样。
衣衫不整,束发早就乱成一团,两眼无神,面色憔悴,嘴唇干裂,跟尸体一样躺在大殿的正中央。
“皇上…”
没反应。
“皇上?”
依旧没反应。
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皇上,奴才去给您请太医。”
说着太监就召来了两个侍卫,将拓拔彧移到了偏殿。
不过太医并没有诊出什么问题来,只当皇上心绪难平,急火攻心。
留下了两幅安神下火的药就匆匆离开了。
现在太医院,甚至整个皇宫都乱做一团,上至主子下到奴才,都在收拾东西,等着宫门一开赶紧出去。
陆家军不杀百姓,可没说不杀皇宫里的人!
现在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情管皇帝是好是坏,这太医不过是收拾得慢了些,被太监生生拉过来的!
拓拔彧有人气儿之时已经午后了,在邢台来回跺脚千八百遍之后终于登上了城楼,让百姓一睹天颜。
邢台一早让人放出消息说今日皇上要与民同战,百姓早早就等下城楼下了。
刚恢复人气儿的拓拔彧显然精神不佳,太监连着催促了几次才开口。
不过拓拔彧刚说第一句话就将百姓给说愣了!
“都逃难去吧!”
!!!
???
众人懵!
“不愿走也行,陆家军不会伤及百姓。更不会发生屠城这种事!”
“走吧,走吧!”
没说两句,拓拔彧就在众人懵逼的表情下下来城楼。
楼下的邢台不可置信的看着拓拔彧消失的方向。
一夜之间皇上的态度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转变,前不久态度坚决,誓死要跟陆家军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就好像不是他一样!
邢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百姓中穿出来了,回到军营都还浑浑噩噩。
“将军!将军!”
“有人打起来了!”
!!!
邢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大难当年,这还开始闹内讧了!
“军法处置!”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邢台刚处置了几个闹事的人,不过两个时辰,突然打开的城门彻底让人乱了阵脚!
看着突然从城门冲出来的一人一马,不止北漠的将士愣了,连守在城外的陆家军都一时间反应不及!
“保护皇上!”
“护驾!”
“是皇上!”
“保护皇上!”
谁能想到,两军最后一场战会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开始的。
拓拔彧本就不是个太健全的人,当年被拓跋宏算计落下病根,身子骨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已经被冲出来的北漠士兵重重护住,但他很显然已经疯魔了,驾着马就要往陆家军的人堆里扎!
自家皇帝都主动开战了做将士的就没有栽等着的道理。
不过早就没有斗志的北漠军队哪里是陆家军得对手,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分出来了。
“易将军,是否要活捉北漠皇帝?”
“自然,传令下去,活捉北漠皇帝者,本将军赏千户侯!”
这一赏令一发布下去,拓拔彧即便已经被团团护住,那也扛不住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
北漠的覆灭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北漠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被镇边王府取代。
而这场战争,最终以北漠大军放弃抵抗沦为战俘,陆家军活捉北漠皇帝拓拔彧,北漠当朝在想亲自迎接陆家军进城而得以结束。
从二月到九月,陆家军和北漠的交战终于宣告结束,北漠最后一块土地上,终于插上了属于镇边王府的大旗。
花易摔两万大军进城,下令不准惊扰百姓,他也只在皇宫皇宫外看了一眼便没有进去,查探了皇城的情况,确定无误后叫来了沈南之。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已经传信回了西北,王府那边回派官员过来接手这里的事情,在此之前你得现在这里看着不能出岔子。”
他的话语间略显疲惫,可能是终于解决了镇边王府的一个心腹大患,放松了下来。
“放心吧,你要带多少人走?”
这一路打下来,虽然顺利但陆家军的伤亡也不小,到现在也不过只剩下十几万兵马。
皇城这里肯定需要众多兵马住手,战俘要看手,战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人。
“我带两万人即可,我带逐九一路南下,沿途再召集各地守兵,直接去京城,将京城拿下,然后南下与王爷汇合。”
“沿路守兵不多,人马够吗?”
“丘裕良已经派了兵马沿路守着,够得到!”
月余前他就已经跟西北那边商量好了,现在估摸着人马也已经到位了!
沈南之点点头,“拓拔彧呢?扣在这里还是押回西北?”
“押回西北,这样能震慑北漠那些还不安分的人,王爷打完仗第一时间定是回西北,到时候也能及时见这人。”
“好,我会让夜狼亲自押送。”
拓拔彧是跟花易一起出的城,他自从被活捉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见着他的样子简直大快人心,花易舒爽得连起床气都没了!
“届时定要让你在陆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磕头谢罪!”
拓拔彧没有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个花易,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城他们便分开了,花易一路急行军,没几日就到了两国交界处。
“这么赶做什么,西南局势已成定局,你赶得再快也无济于事,况且王爷不是让你先去京城吗?”
逐九跟着花易这个不要命的一路风餐雨宿,再强健的身子也吃不消了!
花易拿出水囊喝了口水,脑子里分析这南方的形势,“王爷昨日来信说让我入冬之前赶到西芸城。”
“现在离入冬不过两月,期间还有在京城耽搁那么久,时间有点赶。”
西芸城?
“西芸城怎么了?”
“楚柘跟那人勾结在了一起,西芸城至关重要,王爷让我去周旋。”
逐九消息有点闭塞,听着勾结着消息足足愣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勾,勾结?”
“楚柘和西皇后裔?”
“他不怕自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逐九现在一万个确定楚柘已经疯了,疯得还不清!
花易被他跟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表情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没听错,楚柘的确这样做了,而且还将整个西南拱手让出,甚至还个给他们提供方便。”
“他自己守着东南那个小地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拱手让出西南?
西皇叛军不费吹灰之力不伤一兵一卒直接拿下了大楚现下一般的领地!
逐九不知道自己该是佩服那人的手段还是该唾弃楚柘的愚蠢!
北漠灭国的消息穿得很快,除了陆安北其他人都稍微有点错愕!
毕竟从陆家军围困北漠皇城到皇城破,用不不到五日得时日。
这换谁都得震惊!
穆棱将消息递到楚柘耳朵里的时候楚柘相比于逐九不遑多让,愣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灭国……”
“灭国…?”
“北漠没了…?”
说不清他是高兴还是错愕,北漠乃大楚世代的敌国,猛然间没了,还真就有点不习惯!
不过兴奋之后更多的是那种再一次爬山心头的恐惧!
“告诉京城的人,全力配合楚悭的人,绝不能让花易攻破!”
斟酌之后他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楚悭早就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恐惧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呢?
而另一边,楚悭得到消息倒是淡定,依旧平平淡淡把自己喂饱。
“主上蒙将军已经将西南地区拿下,各地防线也已经铸好,现在,以万事俱备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楚悭点点头,“告诉楚柘,我要一个正大光明名分!”
一个可以在民心上与镇边王府抗衡的名分!
不管作何都得师出有名,镇边王府打着救黎民于水火,讨伐昏君的幌子,那他也得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理由!
“步樾还没有消息吗?”
“主上,有人说在西芸城看到了步公子的踪迹,属下已经跟苏符通过信,他那边会着手的。”
“知道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