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皓被骂得一脸懵,手托下巴自言自语:“怎么那么凶?”
白依依也不明白燕舒然为什么这么凶,只猜她是被樊皓撞痛了才发这么大的火。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天吧?”她说。
“哎呀,赶不及了,我马上就要赶去给二流歌手化妆了,”燕舒然看了一下时间说,“过几天不是你生日吗,到时我过来跟你吃个饭、慢慢聊,顺便给你庆祝生日,怎样?”
“好啊!”
白依依话一说完,一个沉闷的清喉声便插了进来。
只见萧喻沉着脸,满脸的不乐意。
燕舒然这时才想起白依依身边的这位大神,一时间竟怂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骂樊皓的气势。
“那个,是不是不方便啊?”她不太敢看萧喻,只能小声问白依依。
白依依知道萧喻不乐意,但她不想扫了燕舒然的兴,而且一推再推,又不知道要推到猴年马月,索性先答应下来,回头再哄他。
“不就是吃顿饭的工夫吗,哪里不方便,就这么定吧!”
这话一下来,萧喻做了几乎两个月的浪漫计划就被搅黄了。
等燕舒然终于舍得走了,他紧闭着双唇,用眼神示意白依依赶紧回家跟他好好解释解释。
樊皓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跟他们说他要去见老客户了。
可是,他还没迈步,身旁突然冒出了一个战战栗栗的声音:“樊总……”
“什么鬼,原来你还在这里!”他被他的翻译吓了一跳。
“你没叫我走,我当然还在。”她小心谨慎地解释道。
“行了行了,你先走吧,记得把这些资料翻译好交给徐总!”他擦着额角说。
“收到!”小翻译一得到命令,抱着资料袋一溜烟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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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如白昼的闹市商圈里,商场、食肆门庭若市,一派繁盛。
樊皓和他的老客户酒足饭饱,从酒楼出来,走下街道,就着刚才的口头约定频频握手。
几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走两步退三步,依依不舍,堪比十八相送。
说了几十遍保重后,这团几乎堵住路口的人终于散开,吵闹的街道终于少了几分聒噪。
樊皓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他虽然喝了不少茅台,但是脚步依然稳健,视线依然清晰,没有多少醉意,只是目光较平常懈怠,没有那么凌厉。
让人越听越烦躁的dJ彩铃声播了几近一半音乐后,电话才接通了。
“喂……”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方绪南你死哪儿了,怎么还没到!”樊皓暴躁地说。
“我,我来不了接你了……”方绪南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樊皓的怒声震惊了方圆十米的路人。
“别突然喊那么大声,吓到我女朋友了……是她灌醉我的……”
“我打爆你的狗头!刚才是谁答应要做我代驾的!”
“没办法……我总不能拒绝我女朋友吧!”
“你哪儿来的女朋友,你不是刚分了吗!”
“这是新的啊……”
“又有新的,你的女朋友是用豆子种出来的吗!”
“这次是认真的……”
“你哪次不是认真的?每次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朋友!上次要不是我帮忙消化了你多下的单子,你还能跟喻哥交差?”
“我知道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我下次肯定随叫随到!”
“还有下次?下次再信你老子就不叫樊皓!”
没等方绪南接话,他就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10点,这个时间段叫代驾可能要等很久。
一想到等会儿要让陌生人开自己的车,他就恨不得拉方绪南出来,揍他个一百遍。
没办法,他自认倒霉,打开手机准备叫代驾。
正当他靠着路灯,在App上选择目的地时,他的眼角飘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瘦肩削背,黑色小西装配半短裙,拉杆行李箱跟在平底皮鞋后面,扎起来的长马尾在背后随着步伐左右晃动,晃得他有点眼花。
“燕舒然?”他来不及思考就喊了出来。
燕舒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一看到樊皓,她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
“我在等代驾。”樊皓站直说,“你怎么跑来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跑来这里?这里被你包了?”她反问道。
“我不过是问你几句,那么冲干嘛?”他无奈地说,“这么晚了,你拉着行李要去哪里?”
“酒店。”被抱怨说话太冲后,燕舒然放平了些语气。
“哪个酒店,要打车吗?”
“不用,走10分钟就到。”
“要不要我陪你去?”
“什么,陪我去酒店!”燕舒然大声叫道,路上的行人再次被惊动。
樊皓愣了愣,突然清醒,跳了起来:“喂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送你到酒店大堂门口,免得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
燕舒然哼了一声:“我什么夜路没走过,这几年来都是我一个人摸爬滚打的,有谁陪过我!再说,这路上的灯都明晃晃的,我还怕被鬼吃了!”
樊皓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有点异样的不舒服:“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燕舒然咬咬嘴唇说,“还是关心你的代驾什么时候到吧。”
樊皓这才想起自己压根还没开始找代驾:“唉,别提了,被方绪南那混球放了鸽子,搞得我现在才开始找——我都还没定位呢。”
他又低头盯着手机。因为刚才一直站着吹风,他现在感到头有点沉,不住地用手擦着额头和眉骨。
燕舒然看到他盯手机的眼神有点涣散,扶着额头的样子又很疲倦,忽然有点心软,便开口说:“你住哪里,要不我当你代驾吧。”
樊皓呆滞地看着她:“你?”
“我怎么了?”
“女司……”
“机”字还没说出来,他就被劈头大骂。
“去死吧你,祝你开车撞到阎罗王!”燕舒然骂完,掉头就走。
“不是……等等,燕舒然!”樊皓几步越过她,拦在了她面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就是歧视女司机!”
“哎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这样行了吧?”
刚才还只是有点头晕,现在他开始头痛了。
他的认错三连让燕舒然消了一点气。
“你的车在哪里?”
樊皓本来只想道歉,没指望她还愿意给他开车。
“可是现在很晚了。”他看了一眼时间。
“也没多晚,我习惯了熬夜。”她别过脸说。
樊皓很想问问她在做什么工作,可她看起来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怒火,还难得这么主动想帮他,他再也不想啰里啰嗦说错话了。
于是,他领她到他的车子前,开了锁。
他帮她把行李放到车尾箱,让她坐上驾驶位,自己坐上副驾驶。
可他才刚系好安全带,身旁的燕舒然突然叫道:“啊,你好臭!”
他又是一愣,连忙闻了一下自己,无辜地说:“不就是酒气味嘛。”
燕舒然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一瓶香水,毫不含糊地对着他喷了一身。
“燕舒然你干什么!”樊皓想跳起来,可是被安全带束着又躲不开。
“谁叫你臭!”她不肯停手。
“臭就臭,我一个大男人身上喷那么多香水像什么话!”他抬起两条手臂,尽量挡住自己的脸。
“怎么,怕回去被你女朋友闻到,解释不清?”她收起了香水瓶。
“我单身寡佬,哪里来的女朋友?”他无力地挨着车窗说。
“哼,也是,也不知将来那个是谁,怕是瞎了眼才跟着你。”她说着,就开动了车子。
樊皓诧异地看着她:“你这几年被人喂火药了?怎么现在脾气这么暴躁?”
燕舒然板着脸,只顾着开车,没有回答他。
樊皓看着前方的车尾灯,半清醒半恍惚地说:“等会我下了车,你就开回酒店吧,改日我再把它开回去。”
她还是没有应答他。
他转过脸来看她,只见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面的路况,开车的样子非常专业。
他想看看她怎么换挡,视线往下移,却瞄见了她膝盖上的伤痕。
伤处还有点泛红,周围有点瘀青,不过没有明显的肿胀,看着问题应该不大。
就在他观察着她的伤势时,燕舒然突然狠狠地瞪过来:“你看什么!”
樊皓这才意识到他视线落下的角度,跟落在膝盖以上的部位没有多大区别。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没有……我没乱看!”他急得冒汗,“我只是在看你擦伤的地方。”
“你觉得我信吗!”
“喂,难道在你印象中,我是那种猥琐男人吗!”他倍感冤枉,“我真的没有乱看!”
头又开始痛了。
车子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樊皓才低声说:“回去拿冰袋冷敷一下,等伤口不痛了,再上药。”
燕舒然又没理他了。
樊皓开始反思他是不是说了太多招人讨厌的话。
要不说点好话缓解一下气氛吧。
“我发现你开车还挺稳的。”他说。
“是吗。”有回应了。
“比很多女司机稳。”继续夸。
“哦,就像这样?”
她话一说完,突然一个急刹,搞得樊皓向前猛扑,却被安全带硬扯回去,后背又撞上椅背。
“你这是干嘛!”他喊道。
“红灯啊,难道不停么。”她略带刻意地说。
樊皓半张着嘴看着她,一时哑住,不料车子突然又往前飞驰了起来,椅子撞得他有点恶心。
“你这是故意的?”
“我哪里是故意的,我开车就是这样,我代表的是女司机的水平!”
后半段路上,燕舒然都以猛开猛刹的方式驾驶,樊皓不停地前晃后晃,最后他抓着自己的领口求饶:“求你放过我吧,我快要吐了。”
燕舒然见他脸色时青时白,才恢复了正常的驾驶方式,不过车子已经到达他的住处了。
她将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
“还不下车,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没认出来了?”她催促道。
“嗯……”樊皓这时变得像个酩酊大醉的人,瘫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再不下车,我拿香水喷你。”这话说得好像车子是她的似的。
樊皓没打算跟她拌嘴。
“开车回去小心点。”他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摸安全带插扣,摸了老久才松开了安全带。
“回到酒店发个信息给我。”他迷糊地说着,打开了车门。
“我们还没加好友呢。”燕舒然低声说。
可樊皓没有听到。他一下车,就用力关上了身后的门。
此时夜间的凉风一吹,他的脑袋愈发昏沉。
他脚步浮浮地向楼盘大门走去,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在夜深人静的路边,他不知道他的车子到底停了多久,才徐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