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上马路后,萧喻问白依依:“几天不见,想我吗?”
白依依有点难为情。
怎么无端端突然问这种问题,这让她怎么回答?
萧喻见她久久都不说话,失笑道:“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呃,”白依依想了想,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哪里?”
萧喻叹了口气:“打火锅好不好?”
“哦。”
这语气听起来好像不太感兴趣。
“怎么,不喜欢?”
“也不是,只不过我有点懒,出去吃饭的话,我更喜欢那种菜一来就能直接开吃的。”
“这还不容易,你忘记我了吗?”萧喻瞄了她一眼,“有我在,你就不用自己涮菜了。”
果然,吃火锅的时候,白依依全程都不需要操心下锅捞起的问题,她想吃什么,萧喻都帮她涮好,放到她的小碗里。
这让她想起了高一下学期,他们在烧烤场里,他把剥好的虾肉蟹肉递给她的情景。
嗯,吃出了甜甜的味道。
咦,那时候他就喜欢她了吗?
白依依看着给她认真涮肉的萧喻,想开口问,但又不好意思问。
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食物,她还是选择安静地继续吃东西。
涮了两轮后,萧喻问她最喜欢哪种玫瑰花。
白依依想了想:“都差不多。不过,你还是不要再送花给我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工作室都快放不下了,而且花凋谢后都挺丑的,扔掉又可惜。再说,这些花大多都是空运来的,运输过程排放了很多温室气体,不环保。”
萧喻又叹了口气:“好吧。”
锅里的汤又沸腾了,他捞起了里面的虾滑和鱼肉,接着涮牛肚。
水蒸气碰到他的眼镜,化成一层薄雾。
“你的眼镜多少度?”白依依问。
“你猜?”萧喻没有直接回答。
“300度?”
“不对。”
“400度?”
“不对。”
“500度?”
“不对。”
“不猜了,你说吧。”
“不说,你猜。”
这人怎么连报个眼镜度数都要搞得神神秘秘的?这有什么好猜?
“不说拉倒。”
萧喻真的没有揭晓答案。两个人吃完火锅后,他又送她回家。
虽然估摸他这回应该吃得挺饱的,没必要再吃点心宵夜什么的,但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想上她家里坐坐,白依依便顺他的意,又让他进屋。
萧喻从进屋到坐在沙发上,整套动作娴熟自然,俨然已经来过这里几十次一样。
他从沙发旁边的角几里取过几本艺术和插画杂志,随意翻翻。
在白依依递来水杯时,他头也不动,眼睛也不转,一抬手便精准地接过水杯,一副习惯了被人服侍的大爷样。
白依依见他好像很专心地看杂志,没什么话想说,只好拿出手机低头刷起来。
不过,她没玩多久,就听到萧喻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眼镜度数吗?”
“嗯,”白依依应着,抬起头来刚想说话,不料一个大大的黑色眼镜架迎面袭来,碰到了她的鼻梁,又架在了她的耳朵上。
“啊!”她吃惊不少,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避,可是萧喻一直扶着那副眼镜,就不让它从她的脸上掉下来。
她不知道他干嘛要给她戴上他的近视眼镜,还以为他在故意整她,想让她看东西看得头晕眼花。
可她眼前的事物并没有变模糊,她也没有看晕眼。
当她确定自己可以戴着这副眼镜看东西时,她还自觉地用手扶着眼镜框。
原来这眼镜是没有度数的。
她听到他在轻声低笑。
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不满地瞪向他。可是一看到他没戴眼镜的样子,她又呆住了。
没有了任何遮挡,眼前的他就是真正萧喻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的萧喻极其吻合地重叠起来。
只不过,记忆中的他还是个少年,现实中的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现在的他轮廓更加分明干练,气质更加有吸引力,而且眼神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的眼神比以前深沉内敛,却也变复杂了。
少了几分单纯,多了一些她说不上的微妙感觉。
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为什么要戴没有度数的眼镜?”她问他。
“因为我长得太帅,就这样走上街恐怕会被人围堵,所以戴个眼镜降低一下颜值。”
呃,说话还是这么不要脸。
白依依一时语塞,无法反驳他。
她的鼻梁没有萧喻的高,那副大眼镜斜架在她的小脸上,随时有滑落的危险,再配上她那呆呆的神情,她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萧喻笑得更欢了,他的神态放松,眼角懒懒弯起,手指抬起轻轻敲她的额头。
然而,像触电一样,他才刚碰到她,她就一下子闪开了。
他愣住了,手指僵在半空中,笑意像晨曦的温暖忽遇寒风一般被迅速收回。
白依依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她躲着他的眼睛,笨拙地摘下眼镜,递还给他。
萧喻看着她,却无法从她的眼睛里找出问题的答案,只好机械地接过眼镜。
他习惯性地想戴上它,可眼镜架还没碰到脸,他又放下了它。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副眼镜其实是我的盔甲,”他突然跟她说,“戴上它,让我觉得我跟外面的世界隔开了一段距离,我能用它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弱点,没有人能通过它看透我。”
“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她再次看着他。
他微微笑了笑,却流露一丝淡淡的悲伤:“因为你走了,我再也开心不起来,再也感觉不到快乐。可是我不能让别人看出我的失意和软弱,我只能武装自己。”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的心又痛了起来,但这次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萧喻。
在她流着泪承受离别之苦时,远处的他也承受着同样的痛。
可他的眼泪都是吞进肚子里的。
萧喻柔声地继续说:“你有你的高墙,我也有我的盔甲,但是在你面前,我不需要它,因为你就是我的解药,我会对你敞开心扉。”
眼泪溢出了白依依的眼眶。
萧喻试探地张开双臂,轻轻碰她的肩膀。
这次她没有躲开。
手臂随之收紧,他把她慢慢搂进自己的怀里。
如果悲伤已经过去,那么,为过去而流的眼泪就不再是悲伤的。
它可能是感慨、也可能是感动。
所以,为什么现在的眼泪里还藏着悲伤?
-------------------------------------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萧喻尽职尽责地做着男朋友的工作。
他每天接送白依依上下班,晚上有时带她出去吃饭,有时在她家里吃她做的饭。
看到她洗碗,他就给她买了洗碗机;看到她剁肉饼,他就给她买了绞肉机;看到她打鸡蛋,他就给她买了打蛋器。
很快,白依依小小的厨房置满了各种占空间的厨具。
萧总想出给她减轻家务量的办法就是买买买,唯独没想起给她打下手。
到了周末,他就用最烂俗的方式跟她约会。
他带她去电影院,本来想跟她看个甜甜的爱情电影,可她对此兴致寥寥,最后还是看了科幻片。
看完电影后,他们还对影片中的伪科学和逻辑问题进行了两个小时的讨论。
除了看电影,他还想陪她逛商场。
可是白依依想了好久都没想起要买什么,反倒是一听他说想陪她去领养中心一起做志愿工作时,她就带他去普通衣店,让他买些几十块的、可以随意糟蹋的便宜衣服。
结果萧总看了一眼那些衣服,就一脸嫌弃,碰都不想碰。没辙,他们只得去了中端品牌店,他才勉强挑上了几件。
逛街的时候,白依依对萧喻戴眼镜的作用有了深刻的理解。
他那因为方形黑框眼镜而打了八折的颜值,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甚至还有人想偷偷拍下他的样子。
可他那双鹰眼显然已经进化成了摄像头探测器,总能发现角度鬼祟的手机。
一旦被他抓获,不管对方是娇滴滴的女生,还是声音洪亮的大妈,他都会发出他那压迫性的气场,盯着她们把照片和录像清除得干干净净。
跟以前一样,他还是很不喜欢被人随便拍到。
他的朋友圈甚至从来都不发有人像的照片。
甚至有一回,白依依还听到他在电话里,吩咐他的律师起诉某个大报社侵害了他的肖像权。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凡是没有特别关注萧氏集团或财经新闻的人,一般都不知道他们遇到的这个帅哥是什么人。
到了做志愿者的时候,难得平日不肯做家务的萧总,居然放下了身段,帮忙遛狗、配粮、洗笼子。
看到他拿着清洁刷洗刷笼底托盘时,白依依竟觉得此时的他,比一身西装革履时还要帅气。
虽然他能经常陪着她是件好事,可他之所以来h市,不是为了新项目吗?
身为总字辈,他不是应该一天开几十个会,忙起来不分周末和工作日的吗?
一天晚上,她需要在工作室加班,提前发信息跟他说,叫他不必来接她下班了。
跟往常一样,他又是秒回:下班前提前半个小时告诉我,我过来接你。
白依依见他执意要接她,也就没有推辞了。
果然,晚上她发信息给他后,不到半小时,他就到了。
看到他的车子后,她又发出信息:我还差一点,没那么快。
他回复:不急,你慢慢来,我在车上等你。
十来分钟后,白依依终于赶完进度,收拾好东西,上了他的车。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她问萧喻。
“我就在这附近吃饭,吃完饭就等着你的信息。”
“你都不用加班的吗?”
“你希望我加班?”
“我只是觉得奇怪,人家当老总的,都在不分昼夜地工作,开会开到凌晨两点钟,可你活得像个公务员。”
萧喻笑了笑:“你说对了,老总都很忙的,如果他们不忙,我养他们干什么?”
白依依立即换了一种眼神看他:“所以你是榨取劳动力剩余价值的大资本家!”
萧喻忍笑道:“我也要干活的,但我效率高,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你不是在开发新项目吗?新项目不是要花很多精力的吗?”
“我的新项目可多了,可不管哪个项目,都比不上你,”他略带狡黠地说,“你就是我最重要的项目。”
白依依的心又在乱跳了,她还是很不习惯他突然而来的甜言蜜语。
萧喻深知她害羞时就不说话,他弯了弯嘴角,又说:“既然提到我的工作,我刚好要在后天晚上参加一个商务宴会,你愿意陪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