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自修完,白依依走下教学楼,向校门口走去。
选择晚自修的走读生比较少,离开学校的时间也不固定,所以走向大门的路上,她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
一路上,她时而走进路灯在地面照出的光圈,时而走出光圈,进入灯光无能为力的黑暗。
光圈与光圈之间的距离应该是相等的,然而在不远处,有一盏路灯坏掉了,没能发出任何光线,让黑暗肆意拉长了好几倍。
白依依从容地走进那片黑暗,视线好奇地停留在前方一个落在树干上的有趣阴影。
那个阴影既不像树影,也不像灯柱的影子,倒有些奇怪的弧度。
而且,它的弧度还会变。
咦?
白依依还没反应过来,怪影已经迅速变形并且放大。
很快,它变成了一个黑纸片似的人,向她走来。
就算她是个无神论者,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考虑撞鬼的可能性。
她倒吸一口凉气,掉头就跑。
可她没跑几步,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拉住往后拽,随即被甩到一棵树的树干前。
她惊呼一声,后背靠在树干上几乎站不稳。
此时黑色纸片人离她越来越近。
她想往旁边跑开,不料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从她脸旁擦过,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刚好挡住她的去路。
幽灵现形?
白依依内心一片惊悚。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冷淡声音从黑色纸片人身上发出来:“跑什么?”
白依依一怔,大着胆子看向“它”——
在意识逐渐清醒、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眼前的纸片人开始变得立体起来,身上出现了有颜色的衣服,脸上也显现出精致的五官。
萧喻的五官。
白依依立即舒了口气。
“人吓人,吓死人!”她一手打掉他撑在她脸旁的手。
“吓你?你胆子有那么小?”萧喻阴沉沉地说。
“我胆子很大吗?”白依依反问。
萧喻冷哼一声:“你胆子不大?你都当我是什么了?”
他凑近她的脸,轻声说:“小弟?”
白依依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追债的来了。
口嗨一时爽,欠债火葬场。
萧喻见她没吭声,又说:“之前我还是你的老师,现在就变成小弟了?”
白依依吞了吞口水:“这些都是我单方面的宣布,你可以不承认。”
“呵,玷污了我的名誉,渣完就想跑?”
玷污?渣?
喂,中文不是这样用的啊!
“要不我明天在大家面前给你赔礼道歉?”白依依双手扶额。
萧喻默不作声。
“或者在学校公告栏上发表声明,自我检讨?”白依依绞尽脑汁。
萧喻沉默不语。
“那你到底想怎样?”男人好难哄哦。
萧喻眯了眯眼:“从明天开始,每天中午你都得给我打饭。”
白依依张嘴就是一个o:“啊?逻辑不对吧?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逻辑怎么不对了?你让我在精神上遭受创伤,受点惩罚有什么问题?”
精神创伤?有那么严重吗?萧大爷竟然如此脆弱?
“……可不可以罚点别的?”
“帮我打饭有什么困难?”
“当众给你道歉不好吗,这样你不是更有面子吗?”
“想道歉一次就完事?想得美,劳动改造免不了。”
劳、劳动改造?
“……可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我会每天提前发菜单给你。”
“……”
白依依突然有种按吾王所点膳食清单,到御膳房传令上菜的感觉。
很好,萧大爷升级为萧大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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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三节课下课后,萧大王给白依依发来了他的膳食清单。
酸菜鱼片、地三鲜、西葫芦蛋饺、莲藕排骨汤?
白依依满肚子问号,他怎么确定今天饭堂有这几样菜?
可事实上,还真有!
中午饭点,白依依捧着餐盘,从中餐区的第一个窗口走到第三个窗口,找到了地三鲜。
接着她听到燕舒然在第六个窗口前大喊:“依依,这里有西葫芦蛋饺!”
打完这两样菜,她又看到高芸指了指最后一个窗口:“酸菜鱼片。”
集齐这三个菜后,她才安心打了汤,完成了任务。
她放下餐盘,刚坐下来,燕舒然就指着饭堂门口说:“来了。”
来了来了,萧大王带着他的锦衣卫来了!
石谨和方绪南走向打菜窗口,萧喻则好像装了个GpS似的,头也不用转,眼睛也不用瞄,在学生云集的饭堂里,径直走向她们。
燕舒然紧张起来:“依依,我从来没想过在学校饭堂跟校草坐一起吃饭,要不我先撤了吧?”
白依依按住她:“你就当陪陪我行不?”
燕舒然虚弱地应道:“好的……”
萧喻带着不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来到她们面前,器宇不凡地坐在白依依对面。
他一句话也没说,看着餐盘上的饭菜,眉头舒展,嘴角放松,看起来对白依依的工作成果颇为满意。
夹菜吃饭时,他基本上也不说话,腰板挺得笔直,吃相优雅,连喝汤都没有声音。
特别是当方绪南坐在他旁边吃饭时,那吃相简直成了鲜明对比。
方绪南虽然也在国际班,但他跟萧喻和石谨不同班。
他一边吃一边说他所认为的逸闻趣事,全程只有石谨搭理他,萧喻连个单音都不施舍。
白依依和燕舒然面对着这三个人,拘束又不自在,没有什么话讲。
高芸则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少言。
就在燕舒然心不在焉地用筷子玩着白米饭时,她身旁突然响起一阵哐当的金属打架声音,吓得她往白依依那边挪了挪。
原来是樊皓粗鲁地往饭桌上扔下了他刚打完饭的餐盘,正要坐过来。
他见燕舒然缩到一边,奇道:“我长得像鬼吗?”
燕舒然嗔道:“你放东西就不能轻一点?”
樊皓啧了一声:“这些既不是玻璃又不是陶瓷,搞那么斯文干嘛?”
说完,他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他的吃相冒犯了燕舒然,她皱起眉头憋了憋嘴,彻底放弃了餐盘上剩下的饭菜。
萧喻则以完美的姿态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成为光盘行动的最佳模范。
令白依依好奇又惊讶的是,他似乎有饭堂每天的菜单,每次点的菜,她总能找得到。
当然,他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子,他的要求五花八门,有时要吃布拉肠、有时要吃荷叶饭,有时要吃麻辣烫,有时要吃过桥米线……
每当他要吃这种需要排长队才能等到的即煮菜品时,白依依也索性跟着多点一份给自己,省去再排一次队的时间。
只是她点的品种跟萧喻点的不一定一样,于是萧大王又发难了。
“为什么你的煲仔饭里有猪肝?”他说。
“因为我点了猪肝?”白依依觉得他问得太弱智,差点不想回答他。
“把你的猪肝分一半给我。”
“什么鬼!”她生气了,“你想要猪肝为什么点菜时不选猪肝!”
“因为我没发现有猪肝,”他面不改色,“分过来。”
白依依鼓着气分了一半猪肝给他,又报复式地从他的煲仔饭里抢走了几块烧鸭。
萧喻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嘴角处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弯了弯。
过后,燕舒然问白依依:“依依,你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白依依马上高举双手作休止状:“打住!他是叱咤风云、睥睨九洲的天子大王,我充其量就是侍奉他吃饭的小太监!”
可是,有这种错觉的不仅仅是燕舒然,班里自认为跟白依依比较熟的同学,比如唐心恬等人,都不停地追问她这个问题。
得到了白依依坚决否认的回答后,她们不死心,竟敢跑去问樊皓。
樊皓当即一脸凶相:“关你们什么事,觉得自己欠揍的话,继续问吧!”
呵呵,这谁还敢问?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暂且默默地捡起那支掉在地上的白箫,却不敢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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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晴天风吹云卷,艳阳高照。
燕舒然早上晚起了,早餐没吃饱就赶着上学,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已经饥肠辘辘。
她打算早点赶去饭堂,避开排队高峰。刚好这节课是选修课,她趁老师不注意,在下课前提前几分钟偷偷从后门溜了。
她一路小跑,冲向饭堂。
在饭堂门前那十几级楼梯上拾级而上时,一阵初夏的暖风吹过,她长发飘扬,裙摆舞动。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口哨。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两个男生站在楼梯下面,正抬着头对她发笑。
她今天穿的是高腰连衣裙,下摆没过膝盖。
莫非她刚才走光了?
她心里一紧,脸上一红,双手抓紧了裙摆。
那两个男生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流氓!”燕舒然气道。
“你说谁流氓?”其中一个男生说,“我们又没有撩你的裙子,是你自己给我们看的,怪谁?”
燕舒然的脸红到了耳根。
“我哪里有……是你们故意……”
“谁故意了?你长这样,谁想看你呀,也不怕眼睛长钉子?我现在眼睛还痛着呢!”
“你……你们……”
她气得说不上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两个男生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干什么!”樊皓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一步几级来到他们中间。
他警惕地扫了那两个人一眼,转头用疑问的眼神,望向满脸通红想掉眼泪的燕舒然。
燕舒然咬了咬嘴唇,只是垂下脑袋摇了摇头。
樊皓看到她这样,马上回头充满敌意地瞪着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见到他,交换了不怀好意的眼神,嗤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走上前说:“不好意思啊樊少,我们不知道她是你的马子,一不小心冒犯了。”
燕舒然的脸更红了,樊皓铁青着脸向他们迈出一步。
“再敢胡说八道,小心吃我的拳头!”他指着燕舒然跟他们说,“我不管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现在给她道歉,事情就结束!”
那个人听了,回头跟他的朋友互换了眼神,笑着说:“既然是我们不对,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说完,他对着燕舒然说:“妹子,刚才失礼了,请你宽容大量,原谅我们。不过呢,我们既然有缘,我也有义务提醒你一下,樊家二少脑子有问题,精神不大正常,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小心被吃了都不知道。”
樊皓脸色一变,目露凶光:“你找死!”
他向他们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