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车苏并没有迅速的逃跑,所以他后面的辽兵一直并没有把他跟丢了,可是一个一个的骑兵冲上去,都是轻而易举的就被挑了下来:谭车苏总是占据着一夫当关的地势,所以辽兵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再到后来,辽兵所幸是下马步行追上来。
谭车苏倒也不纠缠,由着宋二槐带路,尽量选择偏僻的地方走,渐渐的,后面的辽兵再不见踪影。
不过谭车苏始终明白他是要往哪里走:北边的城门方向。
带路的宋二槐愈发的兴奋起来,道:“谭爷,你真的是要去杀这些辽兵的……中的当官的。”
谭车苏面不改色,也没有特别去望向宋二槐,道:“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你如果没有想好,把我带到城头,你就可以走了。”
宋二槐是俺不住的兴奋,道:“谭爷,就冲你这话,我以后都跟着你了,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谭车苏惊讶地望着宋二槐,满身的不痛快,道:“你不用跟我说这话,要牛要马我自己会买的,但我不会把人当成牛马。”
宋二槐是更加的兴奋,心中只更加的坚定了跟随谭车苏的主意。
说话间两人是又转过了一条街,进入一条更加偏僻的小巷子。
谭车苏仍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我看张迪,还有你们其他人,好像都是下了决心想要战死的!你们怎么就能有那么大的决心呢?”
“我们谁也不想死的。”宋二槐道:“不过张爷是我们的头,张爷让我们死守衙门,我们当然就要死守衙门了。”
谭车苏颇是奇异,宋二槐这话说得好生的自然,至少他是没有看出来,宋二槐没有因为张迪的选择最后会让他们这一行三十多人全都死去而犹豫或者怨恨张迪的。
“你们那么听张迪的话。”
“啊!当然了!张爷对我们都有恩,张爷的话我们当然都得听了。”
“有恩?他对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有恩?都有什么恩?”谭车苏不由有些儿疑惑,因为至少在他看来的张迪,为人很是乖张而至于有些决绝残酷,他还能对这么多人有恩情?
“是啊!”宋二槐脸色却是有些儿奇怪的变化,道:“谭爷你不是桓州人,可能不知道,那何灌,何毒灌,他平常贪财又好色,平常的话,只要一出门,是见到什么东西喜欢就拿什么东西,见到姑娘就抓起来祸害,有时候见到我们这些男人,也不知他到底是想啥,说打说打,说欺负就欺负,有不少人是被他,或者是被他的狗腿子给害死的,像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何毒灌害过的,我们家里的钱被抢光,家里的房子也被抢了,我们有不少人都想去找何毒灌拼命,可是我们哪打得过啊!结果张爷就给了我们钱,给了我们地方住,还教我们武功,说总有一天会带着我们杀了那何毒灌。”
谭车苏听着有些儿奇怪:那张迪是在办好事,不过这么多人,他有哪么多钱吗?还有给这些人地方住……这么多人要住的地方可不小……而且还把这么多人都聚集起来,还教他们武功……这听着怎么有点儿聚众造反的意思……还有他们的兵器……那么多的炸药……这些都从哪来……
谭车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儿多余,因为现在张迪不就是去打金人了吗?
张迪的做法虽然是不合朝廷的法度,但到底还是为国家。
谭车苏心里自嘲道:“现在还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去刺杀萧谦,成功不成功,都很难再活下去了。”
只是疑惑终究还是被埋在了心里。
谭车苏决心已下,不过到底对世间还有些儿留恋,这一路过来,脑子里总还有些儿混乱,索性是抬头望着北方,一路期盼着早些儿到达那城北城头。
天上的太阳已经是开始往西下落了,谭车苏终于也是到了城头。
“谭爷!这前面有好多金狗啊!”宋二槐惊讶地盯着这桓州的城头,满满地排列着战马,还有辽兵,城头上,城头下。
谭车苏心里盘算着,从他们八人在城门头伏击,再引他们到衙门,两阵厮杀,炸药乱炸,这一通下来杀死的辽兵,可能已经是够两百人了。
不算别的,他们总共也就四十多人,就杀了这么多的辽兵,这已经算是大胜了,现在还要再杀他们的将军,哈哈……
谭车苏双眼紧盯着城头,已经到了战场了,他对死亡已没什么恐惧了,但对于生还有那么一些的留恋,可现在也不用再去留恋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到那萧谦。
依宗箭所言,按照金兵大军与桓州的距离,他们应该是在太阳下山这个时候能到达桓州。
那就是说,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杀掉萧谦,距离现在约莫也就是一个时辰了。
萧谦现在在城头吗?
我们原本是只有八人,到知州衙门也只是一座院子,萧谦这个辽国的贵族不会亲自去追击这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对手,他会在城头上等消息!?
萧谦这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契丹贵族,按说他是会这么做的,不过……现在的萧谦不过就是一个亡国之臣,他还会保有他那一份高傲吗?
会的!谭车苏心里会意的一笑:就像我,不会轻易就放弃我自己一样,他们这些皇家皇族的高贵是可以轻易就放弃的吗!
谭车苏盯着桓州的这个城门头,那近在咫尺,但是他现在,已经是被敌人所占据了。
而且是被辽兵,一群投降了金人的辽兵所包围。
多么令人憎恶的辽兵!
谭车苏脑子里飞速盘旋着刺杀那萧谦的计谋:但这即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也仍然是太强人所难了。
难就难了!这可是自己的要求!
谭车苏现在就像是面对着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即便他有老虎的利爪,恶狼的利齿,却也无从下口。
“一,二,三,四……”
不是谭车苏异想天开,而是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可以完美地刺杀萧谦的主意,便如数星星般地数着那守在城头上的辽兵。
每个在谭车苏眼里掠过的辽兵,就像是上了他暗杀计划的名单:那已是必死无疑的了。
当谭车苏数到二十个,还是三十个,他心里不由得是一阵苦涩的自嘲:我什么时候是这么异想天开了……就像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竟然还指望着把这守在城头的数百辽兵全都杀了……
我谭车苏多久没有这么异想天开过了!
谭车苏突然冷笑了一下,像是夜间躲在阴暗处的恶鬼在阴笑,偏偏就发出了声响,能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胆颤!
宋二槐确实是吓了一跳,禁不住的问道:“谭爷!你怎么了。”
“没怎么!”谭车苏仍是“阴诡”地一下子冷笑,道:“如果让你现在拿刀,走入这一群辽兵之中……如何……”
“拿刀走入这群辽兵中?”宋二槐不由一愣。
对于有志于杀敌的人,这会是一件很兴奋的事情,可是宋二槐并不是傻瓜,当然清楚这是个等同于自杀的想法:是自杀……不是杀敌。
谭车苏伸手拍了拍宋二槐肩膀,道:“这个,还是让我去吧!”
“谭爷?”
谭车苏伸手示意不出要声了,道:“张迪会带人死守衙门,那就是要告诉辽人,告诉金人宋人没那么好欺负,但是其实这件事情,只要一个人做就够了。”
“谭爷?”宋二槐如在梦幻之中,谭车苏只再说道:“你的武功不如我,论计谋,我自信比你也胜一筹,所以,你要替我完全一件事情。”
“谭爷?”宋二槐没有发觉,而是感觉到了眼前的谭车苏,身上散发出可怕的气息,他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是依照着谭车苏的的话问道:“什么事情?”
“我们一行总共有七人,每一个都是能够以一敌十,七个在一起,那能杀得更多,我走了之后,他们想来也就只是能够以一敌十了,所以不够的辽人金人,你来替我杀。”
……
“要……要……我杀……杀多少敌人……”
“不多!一百个就够!”
一百个!谭车苏这么一“顺口”,就给宋二槐下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宋二槐剩下的只有目瞪口呆。
“记住了!”谭车苏拍了拍宋二槐肩膀,说完全便向前走了一步。
宋二槐脑子一轰,也许已经晚了,但他这一刻是知道了,眼前的“谭爷”,他是要送死啊!
宋二槐想追出去,可是谭车苏将那支长长的叉柄底端指向宋二槐,像一道军令一样子逼迫他没有追出去。
谭车苏一现身,守在城门口的数百双眼睛是齐刷刷地就望了过来,数百支箭全都指向了他。
谭爷……
谭车苏!你如此的爱惜别人的性命,却为何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
“让萧谦出来见我,他的老朋友来了。”谭车苏如山岳一般地走向了桓州城头,桓州城头的辽兵迎面而上,但是当他们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时,是他们没办法相信对方会赴死,还是因为惧怕,竟然一个一个的都往后退,却还没有一个人射出手中的箭。
“放下兵器!”辽兵向谭车苏喝令道。
“让萧谦出来!他的老朋友来了。”
“你是谁?怎么会是我们统领的朋友。”
“大宋谭车苏!”
“大宋?”眼前的辽兵必须要压制敌人的气势:“低贱的宋人也敢称大宋……我呸!”
但是这个辽兵,包括他周围的诸多同伴,根本就压不住这个如山岳般走出来的宋朝男子。
“萧谦!”谭车苏向城头喊了一声:“下来见我。”
“放下兵器!”辽兵呵斥道。
“铿”的一声,谭车苏将叉柄顶往地上一戳:“手下败将才该放下兵器!
萧谦!不敢来见我吗?”
辽兵喝令道:“我只要一下令放箭,你就死定了!你才是手下败将。”
“你是连抖得连下令的胆子都没有了吗?”谭车苏猛虎般吃人的眼一瞪,辽兵齐齐的往后一退——这是手下败将才会有的样子。
“萧谦!下来。”无论是城头还是周围,谭车苏都没有看到萧谦的身影,他终于是怀疑: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吗?
但是这样子的猜错,真是让人说不出来的畅快。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们会让你去见统领。”一个辽兵没有搭弓上箭,而是挺着一把骑兵的战刀,指向谭车苏。
这个辽兵,倒还像点样子。
不过现在必须做出居高睥睨的样子,而事实上,谭车苏也做到了。
“你没有这个资格!”谭车苏反手一握,长叉一指,这横扫千军的一动,让辽兵又是往后一退,只有眼前那挺刀的辽兵汉子。
那辽兵伸手示意了周围的同伴,战刀的刀刃慢慢的一转,便指向了谭车苏。
终于!这辽兵往前一指,战刀呼啸而来,谭车苏长叉一扫,“铛”的一声,战刀与三头叉一碰,生生的就被弹向后方,那辽兵两腿一挺,随后身子一翻,便向后一退,迅速的站了起来。
那辽兵一碰谭车苏的长叉便知自己不是对手……真要杀了这个人倒好,只不过俘虏了更好。
那辽兵向旁边的同伴说了声:“快去通敌统领!谭车苏来了。”
谭车苏心道:“原来我真的猜错了!萧谦果然是亲自去围剿我们了”
他是已经放下了契丹贵族的高傲,还是太看得起我谭车苏了。
一个辽兵迅速的离开了,但是再过得一会儿,却听得辽兵中有人吹起了号角。
谭车苏对辽军的号角并不熟悉,只道:这难道是召唤主帅的号角?总不至于是说这些辽兵也找不到萧谦了吧!
大概是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正往这边奔来,谭车苏随马蹄声的方向望去,一队骑兵正从城内狂奔而来。
为首的一人,谭车苏倒是不会认错,正是他此行的目标萧谦。
萧谦同样是盯着谭车苏,他眼神显得平缓,但显而易见是集中了注意力放在谭车苏身上。
“谭车苏!”萧谦一声叫,声音响亮,但这该是俘虏敌人的得意,还是对谭车苏送上门来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