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一个人拿了一瓶药过来,宗箭接过金创药,道:“先给你上药吧!”
宗箭话也不像是在商量,王德虽是有些儿不太情愿,但是张迪这一动他的伤口,确实有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这种伤平常没事,但一旦打起来,总是会阵阵作痛,最是难受,王德便只能让宗箭随意替他上药。
王德张迪两个人在对峙,张迪也许是觉得王德话中虽得罪了他,不过也是就事论事,他这样子也实在是太失态了。
“那何灌身为一这桓州的知州,敌兵来临之时他弃城而逃,就是一个胆小鬼,而与你坚守衙门,敢与敌同死,你跟他确实不一样,但我要说得罪你的话,你是他的师爷,你是最靠近他,最了解他的人,我想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们两就是同一个人,得罪你,就等于得罪他,笑话他,便是笑话你。”
“王德!”宗箭喝令了一声。
张迪脸色再一次像是被火烧一样,但终究王德说的是事实,张迪总算还是个明白人,没有将怒火往王德身上撒。
“别把我跟那个狗官相提并论,我跟他不一样。”
宗箭给王德上药,触动伤口反而是阵阵作痛,一时便只能忍住,过了一会才是“咬着牙”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一样啊!”
张迪斥道:“何灌,贪财贪名贪色,平日见钱见色便收,却天天期待着扬名,知州的份内之事从来没有做过一天,每日收罗钱财,只知是向上官贿赂,尤其更没有一点儿男儿气概,有事便怕,无事便装模作样……”
张迪一口气说出那何灌的恶事丑事,王德倒是没有多少惊讶,毕竟已知那何灌是个贪官恶官,再听说他的恶事坏事也不觉得稀奇了,尤其想到昨天见他的样子更是好笑了。
但是听张迪说话,显然是非常恨他……真至于这样子吗?作为师爷,应该是经常见他吧!就算是讨厌怨恨也总没不会是现在才表现出来吧!
王德突然间想到,难道这张迪是因为何灌,所以才要死守在这衙门内?
王德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滑稽,张迪死守衙门,要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这是何等的气势,怎么会和何灌这一个胆小鬼有关。
宗箭已替王德上好药,又重新整理好衣服,王德便问道:“既然你这么恨他,那你干嘛不把他给杀了呢!你敢抱着与金人同归于尽的心思和他们对抗,会没有胆量杀他吗?”
“他已经死了。”
王德一愣,道:“死得好。”
沉吟了片刻,王德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坚守在这个衙门里,等着战死呢?”
“因为大宋有不怕死的男儿!”
王德一愣,“大宋有不怕死的男儿”,好一副豪情壮志……可是不怕死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有从北边逃回来的宋朝百姓,几乎人人都说金人,还有原本的辽人,是多么多么的可怕,很多人都说,宋朝迟早会被金人所灭,现在能逃就赶快逃吧!”
窝火!真是窝火!王德听着心里是觉得又恨又憋屈……所以说,张迪留下来,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大宋有不怕死的男儿”?
“那是因为……”大宋确实有不怕死的男儿,一时之间王德是哑口无言,对于还想活着的他,他不会为了证明这个就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逃回来的都是老百姓!”王德似乎是找到了一副说辞:“老百姓手无寸铁,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他们遇到金兵当然得要逃了。”
张迪冷笑道:“你以为只有老百姓逃吗……逃得最快的,永远是那些当官的!还有那些当兵的。”
王德无言以对,张迪说的倒也不假!眼下这桓州城,就没有当官的了。
“我可没有逃……”王德默然道:“我也是当兵的。”
王德好久才得出了一个结论:“不是所有当兵的都会逃的。”
“你……”张迪还刚想说“你顶什么用”,那院子之中便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一块一块的木头柴禾纷纷的落到了那衙门的院子里,屋顶之上。
“准备!”张迪立即下令,周围的那些面色淡然的汉子们,立即拿起了弓箭以及捆在箭上的炸药,朝着那些柴禾扔进来的方向,仰天四十五度角向外,点起引线,一箭一箭的射了出去,外面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响,随即一阵混乱的惨叫声响起。
但是随即,外面也是“嗖嗖嗖”地一支一支的箭飞了进来,那箭全都是点着火的。
张迪手下的这一群汉子们倒也的确是训练有素,即便是向外攻击,也仍然都是呆在各个射击死角里,或者是用盾牌护着,没有箭伤到一人,但那带火的箭全是落到了被扔进来的木头与柴禾上,或者是屋顶,或是房梁,各处都有。
那箭被缠上了带油的布条或者木头,射落进来火仍然是烧个不停,好在这衙门之内并没有什么易燃的东西,虽然衙门之内那火星满布,倒是还没有燃起大火。
“蠢货!还想烧死我们吗?”
张迪以及他手下的汉子们不由得是一阵哄笑,随即是向着衙门墙外叫嚷叫骂,各种嘲笑漫骂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王德也不禁是觉得有些儿好笑:这落在地上的“火箭”可怜得很,马上就会熄灭,烧不起什么大火……竟然想到用火烧,这主意也太笨了……
然而王德看到地上的一块一块的柴禾,心中的嘲笑立即是蔫了下去:扔柴……添柴,这行得通吗?
王德急道:“他们要烧死我们!”
“他烧不了我们!”张迪倒是真不在意。
“不!”王德急道:“他们现在往我们这里扔柴禾……难道他们只会扔柴禾吗?”
张迪奇道:“你什么意思?”
王德心中虽有所想,但是嘴一急倒说得结结巴巴的,好一会儿才稳住气,道:“他们显然是要往这里扔容易着火的东西,他们现在是扔柴,但是等一会就会扔更容易着火的……比如……衣服啊,棉被啊……还有火油啊……”
“他们有这些东西吗?”张迪倒也未必认为对方没有这些东西,只一时不愿认输,才是如此的说道。
“就算他们随军没带有来,可是这城里有啊!这城里的人跑光了,你能说他们把所有容易烧的东西,衣服,棉被,柴草,还有火油都带走了吗!外面那些金兵肯定会到各家各户去找这些东西,到时全扔进来,火一烧,就算烧不死我们,熏也得把我们熏死。”
“他说的没错!”宗箭无奈苦笑道:“对方的将领也真是够聪明的了,他怕我们的炸药,所以索性就不再想着攻打进来了,直接改用火攻了。”
张迪一时哑口无言,原本计划着靠着这坚固的衙门,对方一时半会攻不进来,能把敌人气死,靠着这么多的炸药,总还能杀伤不少敌人,最后来一个“破釜沉舟”,就一定能给敌人一个强烈的震撼,却还想不到,对方还能想出“火烧城堡”这样子让他们都被窝囊烧死的办法。
衙门院内,一个身影疾速的冲了进来,是谭车苏。
“敌人要用火攻!你要怎么办?”
张迪瞪了谭车苏一眼,道:“杀出去。”
“我们杀不出去的了。”谭车苏森然道:“大门外面早已被他们的人包围了,我们要一冲出去,马上就会被射死,我们如果不冲出去,那他们就一定会放火烧掉大门,到时他们的骑兵就可以直接的冲进来了。”
“所以我们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王德如看到了曙光:“从地道里撤离,然后再想办法。”
“我绝不会逃跑!”张迪显然是极度的不甘心。
“这不是逃跑!这不过是换种办法杀敌罢了!”王德斥道:“你要杀敌可以,你要以一换十,以一换二,哪怕是以一换一,这都是划得来,但现在他们是要烧死你,是要烧死你,你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得没错!”宗箭也是冷森然地说道。
“现在也就只有这种办法了。”谭车苏冷森然道:“你们快点儿撤离!我留在这里给你们断后。”
王德眼睛圆睁,瞪着谭车苏,道:“你留下来干什么!”
“要是他们发现这里没人了,肯定会想到你们都已经逃了,到时四处追查,你们谁都逃不掉。”
张迪同样是森然冷峻,道:“我们本来也没想过要逃。张铁山!你带领弟兄们从地洞里离开,然后找机会跟金狗拼了。”
旁边的一个汉子走了过来,脸色同样的森然而毫无惧色。
王德瞪了那汉子一眼,“又是一个姓张的”,看这副模样,难道他又是和张迪一样子是个死脑筋吗?
王德内心怒火“嘭”的就冒了出来,终于,他握起一只拳头,一拳就打在那张迪的头上。
“你这个蠢货!”
那叫张铁山的汉子伸手便将王德抓住,开口就骂道:“你王BA蛋……”
身旁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的就上来将王德钳制住,王德胸口发疼,但只是冷笑道:“你的这些兄弟,我见过他们杀敌时的样子,武功高,训练有素,叫什么骁勇善战,如果能好好用他们,他们一个不但能杀两个,可以杀三个,四个,甚至十个都没问题,可是你偏偏就要让他们一个都杀不了,你不是蠢货是什么!”
“要你来管!当心我杀了你。”
也不知是张铁山还是谁喊了一句,道:“我们是自愿这样子的,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一阵拍手之声响起,却见宗箭在那机械性地拍着手,道:“虽然我也会选择和外面的金狗拼命,不过这夜叉说的是太对了。”
“放你的狗屁……”又一个汉子冲了上来,喊道:“你们几个腌臜孙子,我们做事,关你们屁事啊!还有你这什么夜叉,你这害人的鬼。”
那个汉子说着握起拳头,就要往王德肚子上打去。
谭车苏一伸手便将那汉子的手拿捏住,可不等他说话,便听到那大门的方向有人喊:“着火了!”
随后便见一个人往里跑了进来。
谭车苏冷冷道:“大敌当前了还在这里内哄……不出一刻钟,大门就会被火烧没了,到时他们冲进来,我们一个都赚不回来了。马上走。”
说着谭车苏将那汉子的手一甩就放开了。
“也不用再争了,我们全部都走,谁都不要留下,那地洞口那么隐蔽,这里又有火,不需要有人断后,而且这里一烧,那地道马上就没有用了,就算让他们看见我们从洞里跑也没事。”宗箭也像一个指挥者一样在发号司令。
“没错!”王德谭车苏两人也是都觉得现在没工夫再争论下去了,何况宗箭这主意也很棒。
“走!等全部人出去之后,再拿炸药去炸那些金狗。”张迪一脸的不甘,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了,想他毕竟也是个读书人,到底还是知道轻重,确实不再多说了,只下令道:“每人带上一捆炸药。”
张铁山便带着这一群要拼命的汉子,每人拿起一捆炸药,迅速的就往衙门后院走去,谭车苏瞪了王德一眼,道:“你,去保护你要保护的人。”
谭车苏又望了一眼宗箭,刚要想说话,宗箭便说道:“我跑得比你快,我在你后面走。”
王德心一喜:有这宗箭看着谭车苏,就不怕他要寻死了。
那个地道口只能容一个人走过,这一群人总共是有三十余人,一个一个的往洞里钻,也是几乎花了一刻钟,最后是剩下王德,宗箭,谭车苏,张迪以及一直守在门洞的两三人。
而果然是如王德所料,衙门外的辽兵是不断地往这这衙门内扔入易燃的如衣服棉被之类以及沾了火油的木头柴禾。
几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就往正扔东西的地方扔炸药,但几人料想,现在也炸不了几个人了,因为他们早有防备。
谭车苏又催促王德道:“你得去找你得保护的人,张兄你得去指挥你的兄弟去了,你这里的兄弟,放心交给我,我不会让他们轻易的死去。”
王德望了一眼宗箭,道:“你的家人,肯定也在等你回去。”
宗箭脸上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随即领悟:看着谭车苏,别让他寻死。
王德与张迪便钻入地道口。
在地道之中爬行,王德才是想起来:倒忘了问那张迪,怎么会有这一条地道?难道说是他们早就想到会有这样子的一天,所以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这金人入侵,也没有多少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