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一直持续着的凶悍暴怒,直至此刻突然莫名惊惧,面容苍老的女人仍是管不住心中恶毒,嗫嚅着骂道:“你……又一个卡雅怪物!”
“卡鲁,你把你曾经的遇上的那件事跟他说了?”数度被骂怪物,卡兹似是再无所谓,充耳不闻玛塔的怒骂,反而是指了前一刻与玛塔针锋相对的塞尔,迫不及待地冲着那受了伤端坐着的男人问道,“你搞错了吧?”
“虽然你们小的时候我很少与你们一起,但加摩我还是能认出来的,倒是你的脑壳实在有点不太好。”
“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瞄了瞄自个指着的男人,卡兹质疑道,“塞尔他跟加摩又不是一个族群的,你告诉他也没用啊,还有你捡来的那把兽齿骨刀……”
“本来卡鲁确实没想跟我提这事,但在针对瓦希人的时候,我们恰好合在一起,又相互都看见了对方的兽齿骨刀,后面自然就说起了这些。”做出了合理解释,塞尔顿了顿又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知晓,我欧那前胸后背的四个锯兽的齿洞,竟有很大可能是人为!”
又是人为?
莫不是玛塔坑害别人都是用的同一手法,玛桫如是,塞尔的欧那也如是?
可……塞朵明明跟她说过,她们的欧那是捕猎中途回来救了被瓦希人虐打的塞尔,之后死于与瓦希人的拼斗……
或许,塞朵跟塞尔的欧那是因为收到了瓦希人袭击的消息才回来的?
至于这个消息传递的渠道,她记得沙帕曾说过,他幼年时从他的欧那口中得知他们与曼拉族群在有过冲突之后关系便恶化了,那么……这也是经由玛塔之手?
的确,也只有这样推测下去,一切才能说得通。
就像卡兹之前别有深意的那句话一样,猛兽攻击了人,又怎可能留全尸,更何况那猛兽的体型根本硕大无比,吃下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没有谁会去主动招惹那样的巨兽,那样的巨兽也不会轻易妄动群居的人类。
片刻诡异静谧后,遭遇千夫所指的玛塔再一次暴怒咆哮起来:“原来你们是要把自己遭遇的每一件事都刻意算到我的身上……”
“本来就跟你脱不了干系,又怎么能说是我们刻意算到你身上的?”打断了苍老女人的咆哮,端坐在大叶子上的卡鲁稳如泰山,“兽齿骨刀如此难得,若非你急于用石块砸碎另一个女人的肩骨,又以兽齿骨刀扎穿那女人的肩背,你又如何有机会弄丢这把骨刀?”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大可摸摸你脸上的那道疤。”指了指苍老女人的脸颊,卡鲁满脸冷漠,“当初发现我在场你便想杀了我,但很可惜,你太高估了你自己!”
“我的疤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休想以此为借口来诬赖我,你们卡雅人跟他们都是一伙的,远比瓦希人更可恶!”捂了横亘伤疤的大半张脸,玛塔虽依旧表现得强势凶悍,却隐藏不住音色中的颤抖,“此前我们还根本从未与你们有过交集,你便能这样胡乱编造,实在可恶!”
“若你从未与我们有过交集,又怎地一见着尹沙便称卡雅女人,还呵斥我说这里不是我们生活的水域没有我说话的资格?”绷出一声笑,卡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玛塔抵死不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末了又回了头来冲着她跟加摩摇摇头,无奈叹了声道,“尹沙,我说过会帮加摩的,但卡鲁委实不近人情,提前告诉了塞尔,我都没能占到先机……”
帮助加摩,原是指如此关键的一件事……
若说这样都没帮上的话,那所谓的“帮”得定义到多高才算?
毕竟,卡鲁也是卡雅人,与卡兹本为一族,而且这两人看着似有些相像,即便外貌上的年岁看起来差了许多……
“卡兹,我不喜欢你像加亚叫加摩那样总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拧了眉,卡鲁不满道,“之前欧米是怎么跟你说的,就算我们的欧那不一样,我也是你的奥西。”
“呵,你比我欧那小多少?”大抵是被戳中了底线死角,一直表现得极度温和的卡兹抽了嘴角,“要是我出生再晚上几轮冷热,我都能叫你欧那!”
“你不可以叫我欧那。”很当真地阻止了卡兹的吐槽,卡鲁一脸较真,“我们是同一个欧米,就算她不在了也不行!”
“那又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是你带大的,这件事没必要听你的!”
二度指向脸色异样的玛塔,卡鲁妥协:“这样,作为交换条件,你告诉他们,那个被她砸碎肩骨,又以兽齿骨刀扎穿肩背的女人,跟她长得十分相像!”
“……”无语地瞪了瞪很是正经的卡鲁,卡兹复又转过头来,临了长叹一声,“唉,又全被他说完了,你们都能听到的话语,还需要我转告吗?”
“你说呢?”很不给面子地反问了卡兹一句,卷毛转而将目光投向她身侧的男人,“加摩,他们说的是玛桫!”
“我知道。”沉声应了卷毛的话,加摩微微低了头去看近距离站着的苍老女人,许久,轻语,“为什么?”
眼见着坑害玛桫的事已然包不住,年老女人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凭什么质问我,那时候你不过才加入我们族群数天而已,我与玛桫的事你知道多少,到底是谁做了坑害谁的事你又了解吗?”
“为什么!”这一次,一直静默立于后方的莫卡按捺不住了,于加摩沉默的一瞬彻底爆发了出来,“玛桫是你妹妹,你却那样残忍对她,你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你该对我的态度?”黑沉着脸,玛塔怒道,“莫卡你别忘了,你也是我养大的,怎么偏偏都与旁人串通一气来逼问我!”
“我不要听你说别的,我只问你,你为何要杀玛桫,还要做成是猛兽攻击而死的样子!”
“我与玛桫之间的事,为什么要与你们说?”抬高下巴,玛塔还是盛气凌人,“没了玛桫,你们不照样倚仗了我好好活到现在吗!”
“你不想说你杀了玛桫的原因,那可否告诉我,为何要求我与加耶加入族群,却又不准许我与族群内旁人提起我欧那欧米的事?”极强的自控力下,她身侧的男人话语依然平缓,只在数度话语间,音色越发淡漠起来,“顺从了你这么久,别的事我已不打算多问,可也总该让我知道些关于我与加耶的事了……”
“既然之前你答应了,你就永远不能再提,现在也不行!”气急败坏打断加摩的话语,玛塔再一次目露惊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行!”
“都到这时候了,还能由得你?”塞尔冷笑道,“你的这个莫名不准许,表面上似乎是你知晓什么却不愿意说,实际上,恐怕是你主导了什么而说不出口吧?”
“早前你不准许我提及,我便有过质疑,可那会你救了加耶,我又确实未曾见过你,所以我信了你,可光靠你懂的那些治伤草叶跟刻意去改名从而让所有人记住你恩惠的事,并不能保住你的虚假良善。”加摩愈发寡薄的言语愈发让人心惊起来,“关于你的很多事,仅仅是没说穿而已,不止是你跟瓦希人之间的,此后的蕃耶树也好,曼那长牙也罢,甚至有关尤里……”
“你……你还知道什么……”无数次被兜底仍是强撑着不认,临到最后,被那一直以为蒙在鼓里却最为通透的男人一语戗破,玛塔终是萎靡了下来,“你……是不是一早就跟其他人提及了你欧那欧米的名字?”
“加摩,关于你跟加耶的欧那欧米,很早之前我们都以为你是不想提起的……”尚未来得及回应苍老女人有些绝望的问话,莫卡便又急不可耐追问了出来,“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之前是来自哪个族群?”
“我跟加耶的欧那叫加桑,欧米叫赫达。”深吸一口气,加摩缓缓道,“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个族群……”
“赫达?”加摩话音未落,那远离一众独自在巨树下看顾着婴孩的塞朵便是惊叫了起来,“你确定你欧米是叫赫达吗?”
塞朵的惊讶溢于言表,纵是有些奇怪,但加摩也是点了头,应道:“确定。”
“我欧米有个奥起(妹妹),她就是叫做赫达,可我只是在小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她好像跟一个外族的男人一起离开了族群。”从名字上觉察出蛛丝马迹的关联,塞朵两眼放光,“我欧米叫做赫萨,我……我好像也听过你欧那的名字……”
“若真如此,那我们的欧米就是你们族群的人了?”约摸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卷毛懵得很,“可我们的欧那……”
“你们竟然是加桑的孩子……”自那一干从被俘虏到被解救未曾发过一言的人群中遥遥传来一个陌生的苍老男音来,“这么久了,我竟然都没认出来……”
“乌顿,你认识我欧那?”应声回头,卷毛有些急惶,“他本来就是这个族群的吗?”
“原本确实是,可就像塞朵说的,他很早之前就跟她们那边的赫达一起离开了。”大概也是看出了谁对谁错,对于此前的事,年老的乌顿自是未曾隐瞒,“曼拉死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当时主要是玛塔不允赫达加入我们,加桑又怕自己加入赫达那边会引起玛塔的仇恨从而引发两族之间的争斗……”
“乌顿你说够了没有!”恶狠狠扫了眼乌顿,萎靡中的玛塔垂死挣扎,“再乱说下去你就别想重回族群了!”
“我活得已经够久了,能不能回去已经无所谓,像你这般恶毒,既能让我们受困于瓦希人之手,就算到时候能回去,也奈何不得你要杀我们。”视玛塔的警告为无物,乌顿继续道,“那时候,我们跟塞朵他们那边其实关系还是很好的,直到曼拉死后,玛塔说是赫达他们那边的人杀了曼拉……”
“可我记得我欧那说过,是因为玛塔说我们擅自取用了那种油木的事才引发了冲突。”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令塞朵迷茫,“这件事,好像曼拉之前一直是默许的,我们也不是白白取用,很多时候,我们也会送些其他东西过去的。”
“这两种说法目的应当一致,只是分开了说更容易让两方混淆,实际该是玛塔杀了曼拉,但却赖在了塞朵他们那边,回过头来再说成曼拉不允许油木被取用,反正死无对证,这真是个稀里糊涂的冲突。”挑眉思索了会,卡兹悠悠道,“为了制造麻烦,不惜杀了同族的人,还不止一次,真是让人心惊!”
“原来如此……”乌顿叹道,“可她跟曼拉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同族?”
“还有更深的关系?”塞朵也是一惊,“他们有相同的欧那欧米?”
“不,玛塔跟曼拉原本是一起的,但是一直没有孩子,后来曼拉跟玛桫在一起,有了曼达,现在应该叫西达。”
“这是见不得自己的奥起跟曼拉在一起?”一直专注看戏而从未参与其中的尤扎忽然嚷嚷了起来,“虽然说女人可以优先选择男人,可明明就是没孩子啊,这样就要杀人……过头了吧?”
摇头否定了尤扎的说法,乌顿犹豫了下又言:“我依稀记得,之前她跟加桑是很好的,但最终选择了曼拉,我总觉得大概是加桑太温和不喜欢争抢吧!”
“我瞅着你跟她差不多大,她怎么没选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冲着那年老的男人,尤扎干脆来了一通挤眉弄眼,“你不是男人吗?”
“像我这样没加桑能干,又没曼拉地位的人,她怎会瞧得上?”远远地瞥了眼脸色铁青的玛塔,乌顿低哼了声,“不过,曼拉跟玛桫一起后她又去找加桑想要与加桑一起的事,我还是比较厌恶的,但这也不是我能去乱说的事,所以就不多说了吧。”
“我希望你说明白。”静默聆听中,对于乌顿表露的某种态度,她身侧的男人立时否定,“这是关乎我欧那的事,与她有关的三个人,已知两个都死于她手,就剩下我欧那了。”
“啊……对对……”拍了下脑门,乌顿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自从你欧那离开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
“他死了。”
“是我糊涂了,加桑若是还在的话,他怎么会让你跟加耶重回我们族群来呢……”感慨一番,乌顿又自顾地继续道,“她当时回过来重新跟你欧那示好的时候,你欧那已经认识了赫达,自然不会再接受她,事实上,在你欧那认定会与玛塔一起的最初,也是她先放弃了你欧那,转而去选择了曼拉,我觉得,你欧那对她也是失望到极点吧?”
“那是定然,她这又不是与加桑一起后没有孩子,反而是跟曼拉一起,这种女人……”附和了乌顿的说法,塞尔嗤之以鼻,“居然还有脸再回头去找加桑?”
“话是这么说,可同样地,赫达也因此不能被接纳,所以才导致了加桑最终离开族群。”说及此,乌顿面上已是露出了些许惋惜之色,“加摩,你还没说,你欧那是怎么死的……”
“捕猎之时,遭遇了巨兽,致命之处是腹背有四处通透的门齿血孔,还有不完全同方向的拖扯痕迹。”
“与我欧那的伤势同出一辙?”头一次听闻加摩如是描述,一旁的塞尔免不得惊诧起来,“全尸?”
“是。”
“咦,还真是太奇怪了,这林子里的巨兽都是约定好了的么,个个咬人都不带吃的,光就咬死为止?”挠了挠头,尤扎狠咬了一口早已凉透的鱼肉,口齿不清说道,“咬死还要拖扯一下,那么大的体型连个人都还拉不走,这门齿也古怪得紧,叼人的时候每颗都各自朝着一个方向,真是各自都有不同想法啊!”
此风凉话一出,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哪怕早已有了定论,却也不如这一番话来得更笃定,须臾死寂,那脸色难看的玛塔陡然爆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粗嘎狂笑:“对,都是我做的,都是我,曼拉,玛桫,加桑,包括赫达,你们质疑跟未曾质疑的,都是我!”
“你竟连……”听闻此言,塞朵震惊无比,“竟连赫达都杀了?”
“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加桑可是到死都不知道是我下的手呢!”又是一通癫狂大笑,玛塔直笑得眼泪都蹦了出来,“你们以为他一开始就选了那个瘴甲出没的破地方吗,还不是因为他带着赫达离开族群后找了个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我想要找到他又有什么难的!”
“我欧那离开后,你为何还要再找他们?”数度刺激,比起早已有所质疑的加摩,卷毛无疑是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为何连我欧米也不放过?”
“抛弃我的,背叛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擦了把眼角悬挂着的泪珠子,玛塔瞠着一双浑浊眼睛,面容扭曲道,“尤其是赫达,要不是她这个外族人,加桑怎么会背叛我,若非我当初找到他们,看到幼年的加摩,我又怎知在数个冷热之后,我遇上的,会是加桑的孩子!”
“你既如此恨,又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你认为抛弃跟背叛你的人,那当初……”蹙眉看着那近乎丧失理智的苍老女人,加摩音色低沉,“你为何又愿意救加耶,还要求我们加入?”
“我是很想杀了你们,每次想到你跟加耶是赫达那个女人生的我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们!”一把抓住加摩的臂膀,苍老女人的身形于愤怒中有些发颤,“本来我是想借蕃耶树汁先除掉你,就像用荭汁除掉赫达一样,可你逃过了那一次,我便想着,你其实并不知晓你欧那欧米甚至族群的事,留下你也没什么关系,若是由我来养大,你便能什么都听从我的,可我没想到……你终究成了个祸患!”
“那西达呢!”一番满含歪理的愤懑之词,莫卡早已听得怒气冲冲,“她虽是曼拉跟玛桫的孩子,可她出生没多久,你便杀了曼拉,之后又杀了玛桫,她根本就是你一手带大的,你为何骗她也被瓦希人抓走,难道这么久了你对她也毫无感情吗?”
“哈哈哈,你不提我还真是忘了西达,没能让她被瓦希人用石头砸死还真是可惜了!”玛塔第三度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我能将她养这么大已经够忍耐了,当初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失去我的孩子!”
“孩子?”人群后方,乌顿吃了一惊,“你跟曼拉明明没有孩子!”
“我早就说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跟玛桫之间的事!”提及伤心事,玛塔瞬间连声音都哽咽起来,“曼拉抛弃我之后,他立刻就选择了玛桫,玛桫也立刻有了他的孩子,不像我,直到采摘草叶时遇上巨兽,我救了玛桫才知道,我也有了曼拉的孩子,我的孩子比玛桫的还早,可经过那一次,西达是保住了,我的孩子却没有了,你们知道什么!”
“可这件事你从未提起过!”
“提起?”玛塔冷笑一声,“我的奥起在我哭诉这件事的时候未发一言,既不说是我救了她,也不提我为了救她流了许多血,所以我向曼拉提起我有他孩子的事时,他怎么都不信我,就这样,我还要跟你们每个人都提一次吗,你们就会相信了吗?”
“你是说玛桫她……不愿意在曼拉面前证明你为了救她失去了自己孩子的事?”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乌顿微怔,“玛桫……她不是这样的人吧?”
“看,到现在你都还是选择相信她,而非我!”难得露出一丝苍凉之色,玛塔放低了声音,“你们这些人啊,都是只看着表面上的样子,做出自己认为对的判断,对玛桫是这样,在今夜之前,对我也是这样吧,因为看不透,所以觉得……我也从未坑害过谁……”
“这便是……你杀玛桫的原因?”半晌,乌顿嗫嚅着开口,“你们明明是奥里(姐妹)……为什么非得做得这么决绝……”
“是啊,我们明明是奥里呢,可玛桫她却根本没有把我看成是她的奥里!”
“她已经付出了死的代价了,你还想怎样?”因由着玛桫之事,莫卡片刻前的怒气早已散去大半,“比起意外失去孩子,你用石头生生砸碎她的肩骨,又以兽齿骨刀在她身上扎出数个血洞来,难道不是更狠毒吗?”
“那是玛桫她自找的!”
“可她直到死都没有将你戕害她的事说出来!”
“她敢说吗?”嗤笑一声昂起头,玛塔面上再度恢复片刻前的暴虐冷酷神色,“有西达在,无论如何,她也不敢说出口!”
“你实在太无耻!”
“无耻?我因为她而失去孩子的时候她不也是沉默的吗,反正都是一样的沉默,再沉默一次又如何,她跟曼拉也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吧?”
“那你可曾想过,总有一日,你也必然要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付出代价!”平静听着苍老女人控诉,她身侧的男人话语理性得近乎凉薄,“且远比他们惨烈!”
“多惨烈都无所谓,我不曾想过,也不愿去想!”撒手放开了男人的臂膀,玛塔漠然,“当然,如果不是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谁能知道这些……”
“说完了你们自己那边的事,现在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我欧那的事了?”前踏一步,塞尔脸色阴沉,“就算是因为你杀曼拉引发过我们两次冲突,可你为何又要对我欧那下手?”
“那还是得怪你们族群的赫达,我早就说过了,若非因为她,加桑根本不会背叛我!”将塞尔的怒气置若罔闻,玛塔面无波澜,“不过你还是太天真了,那次我虽没有立刻将你欧那置于死地,可有那四个血洞在,他也注定撑不下去,更何况,瓦希人也会替我送他去死!”
“难道说……瓦希人也是你指使的?”
“那么惊讶做什么,指使瓦希人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可要是想不付出任何便能赶走甚至是灭了你们,借瓦希人之手不是更好吗?”和盘托出某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谋算,玛塔这一刻的话语极其猖狂,“不然,瓦希人怎么那么凑巧便赶上了你们族群里只剩下女人的时候?又怎能恰到好处地截杀了你们族群近乎全数的男人?”
“你这个疯子!”所有愤怒一瞬间爆发,塞尔一把夺了一边站着的卷毛腰间的长锥,怒不可遏地冲着那罪魁祸首狠狠扎了去。
眨眼间,一股皮肉被穿刺的声响传来,苍老女人闷哼一声,却是极为执着地一把又抓住了她身侧男人的臂膀。
也不知刻是意求死而故意与塞尔的蛮力相杠,还是想借力加摩以此获取某种怜悯之心,血色飞溅之时,她身侧那个被拉扯的男人却是猛然挥开了臂膀上的那只疤痕交错的手,转而推开了塞尔,以另一臂径直捏住了苍老女人的脖颈,蛮横将后者提了起来。
下一秒,她便听得他言语沉冷道:“玛塔,以你所做的一切,我深觉该用你那兽齿骨刀在你身上刺满血洞,可即便如此,也换不回那些无辜死于你手里的人重活,过去的已经没有必要再提,以后,我却也不想再看见你,我感激你帮过加耶,但时至此刻,我已无法容忍你继续活下去。”
语毕,也不给那苍老女人再有说话的机会,那一只粗糙大掌微动,便是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再等尹沙惊惶地抬了头来,男人早已撒了手,那暴怒了近乎半个夜晚的苍老女人终是如一滩烂泥般,歪着头栽倒于地。
同一刻,整个巨树下一片死静。
她以为他是不会杀她的!
终究,他的成长是玛塔陪伴的,相互矛盾之下,她一直觉得,他会选择由旁人来解决。
可谁知……
这种性子,倒也很好。
玛塔确实恶事做尽,虽说起初她也是无辜受害者,但最终她还是变成了她最初最为不齿的那个样子!
就这样断骨而亡,说起来还算是便宜她了!
走神的刹那,死静的夜色中突兀传来一声叫好的苍老呼喝,尹沙下意识抬起头,却是瞧见第一个发声的是那乌顿,而前一刻被推开的塞尔,此时也正目光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