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至正午,柏丹的防御范围已经收缩至主干道的沿线和镇东的出城防御点。然而精疲力竭的埃尔塔陆军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并挫其锋芒之后,也无力再战。
柏丹派出使者,希望能够阵前休战两个小时。前PLA军官团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决定准其所请——这边的棒小伙再怎么神勇无比,也是要吃饭休息的啊。他们已经从日出连续作战了七个小时,期间更是不乏冒进和过于鲁莽。若是再不让他们再不休息进食恐怕会出现强弩之末的情况,到那时损失恐怕可就是不可承受的了。
至于不能在午饭前安稳地于三桥镇克尽全功收齐全土,那自然是不能强求的事儿。无论是埃尔塔人还是指导他们的中国籍军官都还没有或者还不想有“政治挂帅”这种过时的概念。三桥镇今日能打下是计划内,至于计划外?有那当然是最好了。
“暂时停战退后回到安全区?”刚又带领依旧齐装满员的三个班拿下一个三叉街口的埃尔塔陆军排长在电台中迟疑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战意昂扬但疲惫同样明显的下属,咬着牙厉声回答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
要在军队高歌猛进时让他们止住脚步,和要在军队溃散时让他们稳住阵脚是同样困难的事情。而眼下的埃尔塔陆军正在有条不紊地从交火线上撤出,期间还不忘互相掩护——这一幕让最后幸存的魔枪队一线军官印象深刻。
“他们走了?”抬起头来的百夫长松了一口气,再打下去他的百人队就要从严重减员变成满员的小队……虽然远处敌人撤退的街区自己再走上几步就能邀功请赏,但是那支撤退的敌军仿佛还在发出不欢迎自己前进的气场——
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诫: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前线的魔枪队这边很快也很快收到了休战达成,撤退开饭的命令。接近溃散的官兵还没来得及听完传信兵传达全部命令就被本能驱使着往己方最后的安全区狂奔。其速度之快,连香港记者都只能望尘莫及。
所见此景,正在缓缓后撤的埃尔塔陆军士兵们发自内心地笑了。埃尔塔陆军战术教典当中拟定的敌人在撤退时会发动反突击,黏住后退的队伍……埃尔塔陆军出于刚达成的休战协议并没有反冲锋,而他们的敌人不但没有反冲锋,连撤退的阵脚都没能保住。这让他们对他们的敌人又不免看低了几分。
后撤的部队从主干道的两侧一点点汇集,终于在主干道上汇成一条军绿色的海洋。他们的军服上沾满了硝烟,还有不少人的军服上有破洞。然而擦伤,挫伤,并没有阻止他们嘹亮的军歌嘶哑地在三桥镇的主干道上撞得屋门房门嗡嗡直响。
来之不易的一次胜利比一千次轻而易举的胜利来得都要沁人心脾。如果说第一日的战斗他们凭的是划时代的突破装甲装备,第二日他们的战斗就已经是全靠肉身顶破了在战情通报中列为强敌的魔枪队数倍于己的防御,实在是值得自豪的战果。
然而,前线的一个半团在三桥镇战役的进展也就到此为止了。在他们席地而坐享受午饭的同时,一支没有投入前线的部队已经饱着肚子向东边开进,同时全新的命令用广播和各级军官传达到了沿线。
“什么?下午的战斗与我们无关了?”刚刚撤下来的排长一脸懵逼地手拿不锈钢饭盒和纸袋,嘴里咬着的面包差点送落下去。
“对的,接下来全团将要送往后方整补。”前PLA营长看似很随意地说道。“减员情况还颇为严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吃饱之后执行命令吧。”
埃尔塔陆军前方的兵力一时短板,原因其实很简单。一共有三个团的埃尔塔陆军正规军,只在三桥镇投入了一个半团强的部队,兵力焉能不短板?
然而战至正午,预先留下的一个团就已经能够发挥巨大作用。这比在早上就把这个团投入战斗,到中午一样要收缩防线来得谨慎得多——若是不能在正午前一口气把魔枪队赶出三桥镇,那么战事还要在拖上起码一个下午。
柏丹这边则是从一开始就把大部分的兵力投在前线。埃尔塔的兵学并不是没有建议将领在防御战采取车轮战这种以多胜少的战法,柏丹也不是完全对此一无所知。他把所有兵力投入一线,撤退的兵力稍事休息之后就重新填入防线破碎地带的“疯狂举动”完全是出于无奈……敌人的绞肉机实在是过于强大,根本就不会给自己的士兵在城市战中整补的空间。
柏丹争取来的两小时,看似是把两军拉到了同样不疲劳的水平上。然而柏丹也已经认识到了其一。至于其二,那只有这一天的下午他才能认识到了。
“这肉汤味道,是街西边传来的?”
“是的,柏丹大人。”
柏丹忿忿不平地啃下了一口肉干。就算是一军之将的他也只有硬如坚石的肉干可啃,那些农夫,马夫,小摊小贩,行夫走卒都喝上肉汤了?这地位颠倒得还真是让人极不自在。
“里胡萨夫,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东军的时候那些泥腿子怎么摇着尾巴求我们给口残羹剩饭么?”
“记得,柏丹大人。”里胡撒夫还是柏丹在东军的下属。柏丹发达了,之前的下属和他一起逃出来的也鸡犬升天。“属下也觉得泥腿子不值得让异界人这么好伺候着。”
“可是他们就这么伺候了,伺候得还有板有眼。伺候出来的兵一眼就能看得出还要比我们好,异界人到底在想什么呢?我可猜不透啊。”
两人感慨之间,只听得卫兵一脸惊慌闯进门内:“将军,有数十个士兵闻得肉汤味道,奔敌营投降去了!”
“要拦么?”里胡撒夫腾地站了起来。
“现在你拦得住么?”柏丹摇了摇头。“坐下吧,我的朋友。好聚好散,他们想要去受苦就由着他们去就是了。”
“可……”里胡撒夫握紧了手里的冷面包。“可我们的兵力提襟见肘,如果不立刻采取措施的话,我怕……”
“怕什么?殊不知你我现在弄不好是在吃断头饭?”柏丹很淡定地把他的老下属压回座位上。
看着下属惊惧的脸色,柏丹又补充道:“如果你有闲心的话,去看一看弹药是否还充足,纱布还够不够,我们要是能撑过这个下午就算是对得起欧费蒙德里奇大人的恩情,届时我就将会考虑撤退。”
两小时说长一点都不长。用餐完毕的魔枪队士兵还在崩溃的边缘,他们指望着的是对面的敌人也是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的可怜蛋——然而他们错了。
从街道当中冒出的花绿色身影和两个小时之前的疲兵完全不同,仔细一看就连军服都接近全新。
至此,三桥镇的战事已经没有任何波澜。失去了斗志的魔枪队不断溃散,撤退,投降。十六点前后,柏丹在守御无望之后饮弹自杀,其余部队迅速投降。三桥镇的战事到此告一段落。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在三桥镇的河道上,一艘硬壳充气艇和一艘河川突击艇正在往来运送着担架和站立伤员。
“同学们,看好了。”赵雷挥舞着肠钳,一边检查着脏器一边对他的学生们展示腹腔结构。
手术台上的埃尔塔陆军战士足高头低,呈现出三十度的倒角。他的腹部被魔枪队的铳剑刺了一下,所幸不是十分严重。不过这伤要是换在对面,他可就得在痛苦中一命呜呼了。
“这个小伙子的脏器基本上没有问题。我们在腹腔镜上只能看到腹壁穿透伤,和小肠破裂。对于这种入院时生命体征和血流动力学都稳定的患者,在诊治时我们最好不要采取剖腹探查。”
几个从赤脚医生一路学过来的埃尔塔人纷纷点头称是,有的还不忘掏出笔记本在纸上记录几个词。虽然有些不懂,但多学习他们就能懂了——从如何用抗生素,到什么是抗生素,再到如何解剖如何缝合他们一路都是这样摸爬滚打过来的。
“今后,在实际操作中这样的案例决定权将逐渐对你们放开。好了,下面我演示一下如何在腹腔镜下遂行小肠破裂修补术,还有腹壁伤口缝合术。”
三桥镇之战中的伤员分为两大类:埃尔塔陆军的轻重伤员,和敌军的俘虏伤员。两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主刀医师上,埃尔塔陆军伤员总是能得到最优先的治疗,当然他们不免成为中国籍外科医师们的“**教材范本”,经受一番可承受范围内的指指点点——反正全麻之后,被当做教材的你也是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俘虏伤员,那就是让未来的埃尔塔外科医生们发挥作用和检验学习成果的“**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