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腿子,不就是区区一群泥腿子,为什么这么能打?”
为了争夺一个要道上的十字路口,柏丹已经派出了前后三波的百人队级兵力,然而并不能把路口上三面受敌的几十个埃尔塔陆军战士防御的阵地啃下分毫。本以为消耗完他们手中枪械的子弹就能用人海战术呼啸着拿下这块顽石,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么轻松。
柏丹一开始认为在城内的白刃战对他手下的这些前战兵来说应该会有决定性优势。然而埃尔塔陆军进攻部队大部分的小班组就已经加强有轻机枪,六七式机枪的一条不可散弹链就能让百人级别的密集冲锋化为泡影。
更让柏丹烦躁的是,魔枪队士兵和埃尔塔陆军士兵,铳剑对军刺的硬碰硬当中,被寄予厚望的某一方反而是最经常落败的。魔粉枪对比五六半的长度或许不占弱势,然而刺刀这一项科目乃是PLA自军阀混战,邪马台侵略开始就极为强调的战术技巧,深得刺刀决胜论爱好者邪马台国的真传,结合了长矛,棍棒,等多种武艺,又怎么有可能会败给只用长矛战法操练铳剑的魔枪队呢?
埃尔塔陆军士兵只要眼神一对,三个抱团地形成背靠背的阵势——就算是九个魔枪队士兵也难以与之对阵。更让魔枪队士兵恐慌的是,他们的对手在被多根铳剑贯穿之后一点都不会露出乞怜苟活的眼神——像列兵里涅坦斯这样拉响光荣雷的悲壮英雄更是层出不穷。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魔枪队越战越虚,然而埃尔塔陆军的进攻部队在穿插死守之间却越战越勇。根本无视人数极大差距的DEBUFF。
柏丹的手上没有地图,更没有参谋军官实时按照战况在沙盘上移动棋子,具体化他的指挥命令,但是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三桥镇的战况正在急剧恶化。守军被轻易击溃,而花了大力气和大赏金的百人规模反攻除却和十几个敌人同归于尽,或根本就是无功而返,白白丢下成百上千个宝贵的兵力。
对着这一次又惨遭失败的反击,柏丹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而他面前的几位百人队长有的还是从火线上捡回一条命,有的已经是打得山穷水尽——起码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怯战避战的人物。
“仗打成这样,我还怎么和欧费蒙德里奇大人交待?哦不,现在就已经不能交待了!”
柏丹这一句话当中不无“三桥镇这番一定守不住”的意思在内。严厉的语气压得众人连长气都不敢出——埃尔塔“泥腿子”的战斗力确实令他们自己感到汗颜。
战至早上十一点前后,连柏丹自己都被迫换了一次据点。尽管整个三桥镇的防线已经在急剧收缩,然而本该变得充裕的兵力资源却一点都没有摆脱提襟见肘的情况。一旦镇东也被突破,柏丹几乎不敢保证自己能有什么撤退的道路。
“不要再打了,柏丹大人,我们撤吧!”拄着个拐,刚刚被五六半打断了腿之后让麾下士兵冒死送到后方来的一个百夫长已经是声泪俱下。“再不撤,可就真的要打光了!”
“对啊,柏丹大人,请三思!”其他军官开始齐声应和,几乎是以请愿的姿态乞求自己的长官下令撤退。
柏丹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不想撤退。只是请诸位,”他哽咽了一下,“就连欧费蒙德里奇大人苦心经营的城池我们都守不住,现如今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柏丹这句话已经是从早上眼里带着血丝开始深思熟虑一直到现在的肺腑之言。他们本就是欧费蒙德里奇豢养起的丧家之犬,断无可能跟着欧费蒙德里奇一齐上船逃命。
更何况,欧费蒙德里奇能否成功金蝉脱壳还是两说——柏丹现在觉得,西征军每一号人的死活都是异界人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办到或者改变的事情。至于这场战争在埃尔塔大陆上的最大执行人欧费蒙德里奇和鲁恰这类人物,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点结论对于地上跪着的,拄着拐杖的,还有不远处环着手冷眼观望的军官们来说根本不难得出。那么他们推导出他们自己的命运也一点不难——
“要么在这里战胜,要么就在这里战死。弟兄们,我们都是从异界人的利刃下逃出的幸存者,埃尔塔的荣耀……”柏丹拭去脸上的泪水,“就剩下我们了。多尼瓦陛下的那些‘精兵’,说到底都是异界人的走狗,就连多尼瓦陛下的‘放弃皇权’,说到底也是异界人的把戏而已。既然我们无力匡扶皇族重建埃尔塔,就让我们在这里为埃尔塔帝国再尽上最后的一份力吧。”
既然柏丹在这也表达了决一死战的心愿,各下级军官自然是噤声不语。当然,他们到底能不能镇住前线已经濒临崩溃的魔枪队士兵们,让他们依旧“欢快地赴死”,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啧,柏丹将军……是么?”三桥镇通向加西亚城内的道路上,穿着吉利服的士兵一眼鄙夷地看着信件,一边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送信者。“去给后方发报,柏丹的兵力已经下降了将近六成,不过不能判断消息真伪。至于撤退……现在柏丹在信件当中依旧没有撤退的迹象。”
“依旧没有撤退迹象?”指挥所内的埃尔塔籍军官们头上已经急得直冒汗。背后的三桥镇沙盘里,埃尔塔进攻部队已经出现了疲劳的迹象——高昂的斗志并不能弥补体力流失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埃尔塔陆军并没有使用兴奋药剂予以弥补……
更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前线出现的惊人伤亡。在之前的每个大型战役当中埃尔塔陆军顶多死伤加起来不会突破三位数,然而今天单单全员全灭的步兵班就已经多达五个,某排更是在围攻当中被当场报销;另外四个步兵班还因为人数伤亡超过一半而被迫合并整补,其他的零星伤亡则根本不可计算……前线持续传来的伤亡报告和捷报一齐混杂,让这些刚涉及指挥的参谋实习生们惊恐不已。
生怕过多的伤亡是战术或是战略错误所导致,战战兢兢的埃尔塔陆军军官们开始询问起他们的同事“这是否是异常情况?”
得到的答复很平淡——“这是正常情况,不必担忧。”
相反地说,埃尔塔陆军在解放埃尔塔全程当中没有多少牺牲才是不正常的现象。细数当今世界上的强军,例如北方联盟的VDV,不列颠的“黑卫士”,高地警卫团,解放军的各个功勋团,北美联邦的几个空降师,哪个不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番血路来,打得剩一半就补一半,打得编制空了便重建重训,有何时这些勇士怕过流血,怕过牺牲?
在有目标,有希望的战斗当中,流血牺牲并不会让人恐惧。相反地,在迷茫和软弱当中放下武器而被屠杀——没错,说的就是邪马台侵华的江宁一战,这样的流血才会令人软弱,令人退缩。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记得分明——汪兆铭,周佛海等人从“低调俱乐部”发展到投降邪马台,不得不说就有这种“被打怕了”的因素在内。
然而历史终究眷恋于勇者。不惧怕尸山血海的炎黄子孙们在劣势之下遂行“游击战”,“敌后抵抗”,不仅打败了邪马台的侵略者,最终把这样的精神一路带到了汉城。在那时,他们的对手根本不敢想象——在十年前他们还只是软弱无能的“东亚病夫”。
抗战的最大意义之一,便在于此。数十万,数百万的血泪唤醒了自后金入关以来麻木的民族血性。各种汉奸看似人数众多,实则已经把民族败类和抵抗者划清界限,以方便胜利后的彻底清算……
抗战前和抗战后,依旧是军阀割据,然华夏大地上人们的精神面貌已经大不相同。因而数百万牺牲是否值得?历史没有如果,但身为后人的我们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没有在那场战争中主动昂起头来流血抗争(注:抗战主力中央军),更没有选择清算民族败类的那一方最后败亡东南小岛,在苟延残喘四五十年之后更是到了身心俱灭的境地——由此一来,答案是否已经昭然若揭?
埃尔塔现在并不缺乏胜利——如果真的想要胜利,来自传送门那边的军队能在一周之内全灭西征军在埃尔塔大陆上的所有势力。然而埃尔塔人在中国的带领下已经全战全胜,未尝败绩——从门东市到加西亚前线,所有人都好像已经飘飘然——好像他们不必伸手,胜利女神便会自动垂青于他们降下金苹果一般。
数年之后,埃尔塔陆军的高级军官们可能才会开始逐渐明白——从一开始,西征军就只是埃尔塔人的沙包和陪练罢了。因为埃尔塔人想要成长为他们师傅眼中的合格“民族”,享受和他们的师傅和先驱者一样的生活和安宁,流血和流汗都是必要的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