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佩儿跑过来,赶紧扶住她,蹙着眉头声音兀地变小,艰涩提醒她:“皇上来了。”
听到这两个字,崔宛今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没过几秒,院门处便传来了一阵沉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再让人熟悉不过,这半年来,她听了无数次,永远都是这么急切。
佩儿咬着唇担忧地望向崔宛今,可她却无能为力,无法与皇上抗衡。
崔宛今如人偶一般,直直地望向裴重羽的方向,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不由得垂下眼帘。
如同往日一般,她木楞着被裴重羽抱到屋内的床上,身体往床上一摊,早已习惯、不再反抗。只盼望着他能快一些,或是御前哪位公公能将他叫出去处理紧急政务。
哪想裴重羽这次却没有急切地褪去她的衣裳,而是像卸掉了所有的力道一般,直接躺在了她身侧。
“宛宛,母妃死了。”
“从此以后,我没有母亲了。”
崔宛今陡然回神,慌忙攥住他的衣袖,呐呐出声:“...你说什么?”
苏贵妃因着她母亲的交情,对她一直多有照拂,帮了她许多,甚至在她穿过来被江时帆追杀时,派了儿子去救自己,是整个宫中为数不多真心实意给与她温暖的人之一。
“她被送去北漠之前,有一个私定终身的情郎,如今她成了太后,才有能力暗中查出了情郎的死因。”
“那个男人,是被她的亲生父亲派人活活勒死的。”
裴重羽竟兀地笑了笑,将她紧紧抱住,用了些力道,可崔宛今这次却没有丝毫反抗。
“宛宛,我不是崇元帝的儿子。”
重磅消息猛然砸来,崔宛今听到了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声。
黑夜之中,裴重羽如困兽一般双目猩红,紧紧抱着崔宛今的身体,似要将她揉碎了与自己融为一体一般,不断地低声重复。
“争了一世,原来我才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种。”
崔宛今静静的卧在他怀中没有动弹,听他讲述这桩皇室秘辛。
原来,裴云峥的生母是裴重羽生母苏贵妃宫内的洒扫女婢,被崇元帝醉酒后临幸,本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却在生下裴云峥没几年,误食了苏贵妃宫内的有毒糕点,当场毙命。
当时苏贵妃又怀了身孕,太后觉得很是不祥,压下了这件事,只派人将尸首匆匆扔去了乱葬岗。
没想到却被裴云峥悄悄找人帮忙烧了,又将骨灰埋在皇子院内,没人知晓没有丝毫势力、年纪又小的裴云峥是如何做到的。
本以为会瞒天过海,可没过几年,恰逢苏贵妃与大皇子生母宫斗,将皇子院附近掘地三尺,非要找到掩埋的毒药丸不可,没想到却把骨灰盒挖了出来。
苏贵妃以为是大皇子生母为了掩埋当年害她流产的罪证,气急攻心之下也未查验,派人将毒药丸“灰烬”撒在了护城河内,非要看看河里的鱼会不会死掉。
不到十岁的裴云峥围观了全程,手掌被他攥出了鲜血也浑然不觉。
自此,他便下定决心,要为生母报仇。
“母妃她也是才知晓这件事...她留给我的信件中说,让我将皇位还给裴家人。”
裴重羽陡然握紧了崔宛今的手,声音变得急切:“如果我放弃皇位,那就意味着我将失去你。”
他的眼底闪过疯狂,“当年,我的母族为了前程,勒死我生父,逼迫我生母,害死我祖母,生父一族也被寻了由头灭门,连着四伯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全族无一活口。”
崔宛今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不由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裴重羽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做我应当做的事情。”
自那次交心之后,往后一个月,两人的相处竟是奇异的和谐了一段时间,裴重羽的心里被仇恨占据,每次来她院中,也不再只逼迫她做那种事,而是抱着她,说了许多心底话。
裴重羽满心眷恋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柔声道:“宛宛,我的母族尽数覆灭了,我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的父亲和祖父临死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行,你说好笑不好笑?”
崔宛今没有做声,只是乖巧的任由他的动作。
裴重羽似乎心情颇好,情到浓时,第一次尝试了触碰她的逆鳞。
可也仅此一次。
当他将崔宛今藏于床角的石雕拿起时,看到了崔宛今陡然突变的神色。
在这一刻,他便知晓,自己输得彻底。
卖惨也没有得到她的心。
裴重羽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鸷,满目猩红地将她单手按在身下,手里拿着那尊石雕,发狠似地朝墙上掷去。
“一个死人!也让你心心念念至今!我哪里比不上他!”
触及到崔宛今憎恨的眼神,他神情一变,趴伏在她的身侧,如卑微的野狗般摇尾乞怜:“宛宛,对不起,我太在意你了,原谅我好不好,忘了他好不好...求你。”
崔宛今的眼睛机械地看向他,讽刺一笑。
“裴重羽,你说的那些卖惨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崔宛今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从儿时便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
“苏贵妃腹中的胎儿,其实是她自己弄掉的,她不愿怀崇元帝的骨血,也想惩戒大皇子的生母,因为她曾经在宫内肆意宣扬过苏贵妃的情郎,每每多加侮辱。”
“你早已知晓那糕点有毒,却不加阻止,就是想看到大皇子生母将锅推到另外几个一起嚼舌根的贵人身上,让皇上处死了那几个贵人。”
“裴云峥生母骨灰的藏匿地点也是你悄悄透露的是不是?”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局。”崔宛今惨淡一笑、偏过头去。
“你定然想不到,我精通医术。裴修齐为何而死?凭着他以一敌百的武功,为何会陡然在杀敌时失了力道?你以为我会不知,他死的那日,我发现他的体内,早已中毒!”
裴重羽的手抖得厉害,手指攥着自己褪下的红衣,骨节咯咯振响。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许久,崔宛今没忍住抬眼朝他望去,却看见他满脸释然般的笑意。
她的疑惑还未维持几秒,就听裴重羽幽幽道:“呵,被你发现了啊,宛宛可真了不起。”
他浪荡地牵住崔宛今的手,病态般地细细摩挲。
崔宛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裴重羽将她汗湿的鬓发拨开,叹息一声:“所以,宛宛也在礼尚往来,为了裴修齐,在慢慢给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