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播报声传来的那一刻,她刚戴好玉簪,惊吓让她整个人差点没站稳而跌倒。
目光不自觉地朝主殿门外那位弯着腰、看似恭敬无比的身影望过去。
在她打量之时,却见他陡然抬起眼、眸光阴暗晦涩,仿佛在隔空对她进行描摹。
崔宛今吓了一跳,莫名有种弱小动物被生物链顶端的霸主盯上的错觉,脑海中出现了那日男人毫不犹豫射她冷箭的场景,她连忙移开视线,吩咐佩儿:“快些将他赶出主殿!”
佩儿从未见过太子妃的情绪如此激动过,得了命令赶忙照做。
等那道骇人的视线完全消失,她才渐渐缓过情绪。
坐在软榻上,崔宛今喝了两杯佩儿酿的果茶压惊,拍拍胸脯道:【这个江时帆怎么回事?又是偷香囊,又是莫名其妙疯涨悔意值和爱意值。】
她沉吟一会儿,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不会是对我由恨生爱吧?】
系统:……
思绪再次跑偏,像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到,她打了个冷颤:【很像热搜中那种变态杀人魔,患有和斯德哥尔摩相似的病症,会把对方杀掉再吃掉,与之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系统:……
它叹了口气,只能感叹,宿主的想象力真是越发丰富了。
另外一边,御花园内。
裴修齐神情淡漠地朝落雪阁内走去,忽然前方侧身出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和自己平常喜爱的颜色一模一样。
“咚”地一声,一枚耳坠掉落在地上,那女子却浑然不觉地小步走开,往前方的红梅盛开处娇俏地跑去。
裴修齐似没有注意到一样,目不斜视的从显眼的耳坠上跨过。
前方带路的公公瞧见他的举动,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又走了一段路,一方鸳鸯戏水的淡青锦帕掉落在地上,裴修齐似没有看到一般,直直从上面踩过去。
青色的锦帕上瞬间印上一道灰色的鞋印。
江卿雪躲在假山后头,唇瓣被她无意识地咬至发白,过了会儿,似想到什么,面颊又渐渐爬满安心。
这太子虽当她的勾引于无形,不过转念一想,若这样的男子成为夫君,其实更为妥帖,不会被寻常女子掉落的耳坠手帕所吸引。
行到落雪阁前,还未进去,就已听见太后同裴明珠谈话的声音,他走上前去,朝着太后淡淡行礼:“孙儿问皇祖母安。”
太后掩唇低笑,忙招呼他坐下,视线略过他,朝他身后频频张望。
落雪亭里,圆形木桌被六把椅子所围拢,裴明珠坐在太后右侧,他便自然在太后左侧落座。
太后连江卿雪的影子都未曾见到,她的表情微变,随后夹起一块糕点放入他面前的银碟中,状似无意地开口:“太子在过来之时,可曾遇到什么趣事?”
裴修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面前的点心,淡声回复:“回皇祖母的话,孙儿未曾遇见。”
太后面容有一瞬的凝滞,直到江卿雪匆匆赶来时,才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强行压下情绪。
“卿雪,你也过来坐!”
江卿雪垂下眼,目光落在裴修齐身上,染上娇羞,在裴修齐和裴明珠旁边的座位踌躇,似乎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太后笑笑,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道:“卿雪就坐在太子身边吧,这个位置观景甚美。”
江卿雪露出一个惊讶又羞怯的表情,飞快朝裴修齐瞥了眼:“卿雪怎敢坐在太子身边。”
“哀家让你坐,你就大胆坐。”
她微微咬了下唇瓣,顺从地在裴修齐身边坐下。
正欲开口朝他说话,哪想一贯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却陡然站起身来,神色平静道:“皇祖母,这于礼不合,但既是皇祖母的意思,孙儿不敢违背。”
他说完后,便淡淡起身站在一旁:“孙儿许久未曾尽孝,不如让孙儿为您布菜如何?”
太后额角跳了跳,却也只能僵笑:“太子有心了。”
江卿雪垂在桌下的手用力捏紧裙子,咬了咬牙,半低下头去。
裴明珠心底一乐,她全然看不惯江卿雪这副样子,毫无保留地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江卿雪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菜,触到太后不善的眼神,她身体一僵,连忙停下筷子,朝挺拔如松、淡然矜贵的太子看过去。
太后今日叫自己来,是让自己在太子的面前留下印象的,最好能得太子赏识。可她一件件的办砸,此时也只能另想他法。
瞧见了他腰间悬挂的香囊,江卿雪尝试开口找话题:“太子殿下的香囊颇为有趣,能否借由卿雪观摩一二?”
裴修齐不笑的时候,那股矜贵又疏离的气质全然散发出来,被他冷郁的眸光锁住,只会令人如坠冰窟。
“香囊确实有趣,但它于本宫而言,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本宫不能答应。”
江卿雪蓦地一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细看到上头胖嘟嘟独具一格的飞鸟,又惊觉眼熟。
她那日跑到哥哥房里翻找古籍,也翻到了一只绣着笨头笨脑呆头鹅的香囊,拿在手中细看时,却被哥哥看见。
他发怒将自己赶了出去,那也是哥哥第一次对自己动怒。
因此,江卿雪的印象尤为深刻。那只圆滚滚的呆头鹅和这只胖鼓鼓的飞鸟,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瞬间想到了东宫的绣娘,不由撇嘴,一个绣娘做出的如此入目不堪的绣品,太子殿下和哥哥居然当宝物似的不准人碰。
她的绣工可比这个绣娘好上千万倍。
江卿雪想着梦中裴修齐伪装下的真实面目虽也阴冷,可待她依然与众不同。
便试着放大了些胆子,自告奋勇道:“卿雪不才,却在刺绣上颇有些心得,不如让卿雪为太子殿下再绣一枚香囊吧,不管殿下想要何种图案,卿雪都能绣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满眼含媚地看向裴修齐。
裴修齐还未听完她的自荐,眉头便压低、沉蹙下来。
狭长锋利的眸子没有丝毫感情地扫向江卿雪,犹如在看一个死物。
“这是本宫的爱妻所绣,旁的香囊在本宫眼中,与地上的尘土无异,请认清自己的身份、望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