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齐看到他此时犹如困兽的模样,竟是无声的笑了。
他长身玉立,站在长廊之下,依然是那副端方君子温文尔雅的模样,打量着裴重羽的衣衫,幽幽抬头道:“五弟不知从何时开始,日日皆穿一袭红衣,是有何讲究吗?”
他的视线抚过长廊外头的小亭里、那堆被精心侍弄却在冬日枯萎的花,再次看向裴重羽,好整以暇等待他的回答。
裴重羽强行压住自己心口的涩意,眯着眼看向前方,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
话锋一转,他冷淡的视线落在裴修齐身上,声音仿佛从鼻腔中发出的一般沉闷:“你是否当真能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修齐的笑意未达眼底,不忙不满地回答他:“可以。”
“本宫会让她,成为东宫里那株最名贵的花。”
人人皆知,太子裴修齐嗜花如命,他跟随崇元帝裴敬尧入关之时,除了带自己母妃的灵位,还有装满了三辆马车的花草。
虽爱花、惜花,却不钟情。
每每冬日花败枯萎,也不特意打理,任由它们挨过风雪,直等暖意融融的时节,从中选出还未完全衰败的花,其余枯萎的皆被毫不留情的厌弃。
待裴修齐说完话,裴重羽静静的伫立良久,一阵寒风吹来,他将剑鞘收回,红衣翻动之间,离开了长廊。
“记住你说过的话。”
较量与威胁落幕,裴修齐的心底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占领,他遥遥望向主殿的方向,莫名想到了方才离开婚宴时用到的借口。
微微的滞涩感在他心底蔓延,他叹了口气,这下却不是借口了,他是当真想去主殿瞧一瞧他的新娘。
“吱呀——”
崔宛今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啃着糕饼的手倏然停下,连忙将满是牙印的糕饼甩开,“嗖”地朝拔步床上窜去。
她压根没想到裴修齐会回来得这般早,头顶处几斤重的宝石步摇和金簪皆被她不合规矩的临时取下,红盖头也被随意丢至一旁。
听到耳边沉沉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慌乱地拾起一把朱钗握在手心、忙往已经有些散乱的鬓上簪去。
可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攥住。
最后一根盘发的钗环也被人取下,如瀑般的长发随着她骤然惊慌的动作舞动,精致昳丽的五官满是失措与茫然。
她被扯住手腕推到了床上,体力间的悬殊让她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呆呆的坐在床沿上待人宰割。
“怎么还是这么呆?”
高大的阴影罩了过来,体型之间的差异和他天生的上位者气息,让崔宛今无端升起了一股小动物面对天敌特有的恐慌,她不由地身体一缩。
裴修齐挑眉,像是被她恐惧的反应取悦到了,放开了她的手腕,拾起榻上被她随手扔在一旁的红盖头细细叠好,起身放置到桌案上。
崔宛今悄悄地往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神经紧绷起来。
这人今日根本不像是来洞房的,倒像是一头来吃人的野狼。
她望着裴修齐宽厚有力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弱弱的敲了敲系统:【我如果现在跑出去,成功的概率有多大,你能算出来吗?】
【能。】系统看着她陡然惊喜发亮的眸子,直白的给出了结论:【成功的概率0%,说不定还会激怒他,导致被弄得更惨。】
崔宛今彻底沉默了。
满室之间静谧无比,光亮影影绰绰映照出男人修长的身影,崔宛今在心底思量着,等下要不要放软些态度,求求他对自己温柔一点。
可来不及多想,一道黑影闪了过来,花烛轻轻摇晃,天旋地转之间,她就被人放倒在宽大的拔步床上。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崔宛今还未及时反应过来,直到自己的指尖传来硬邦邦的触感,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慌乱中扯开了太子的衣裳。
她顿时如临大敌,彤云爬满了耳廓,连忙做贼被逮到了似的收回了手,想从他的桎梏中爬出去。
察觉到她的意图,裴修齐一只手直接掣住她细瘦的双腕,按到头顶去,同时,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的上方响起:“别扭来扭去。”
似乎为了验证“扭来扭去”造成的后果,她的大腿才微微一移,就感受到了一股违和的触感。
脑袋轰然懵掉,崔宛今干脆闭上了眼睛直接装死。
似被小姑娘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到,他细细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眉眼。
凑近了些,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不同于婚服上特意熏出来的香味,倒像是被剥离在侧、由她本身的肌肤里散发出来的。
如小钩子一般,丝丝缕缕的缠上了心脏。
裴修齐喉间一哑,莫名的伸出手去,用指尖拨弄两下那颤动不止的睫毛。
“宛宛,将眼睛睁开。”
......
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崔宛今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细细的贝齿轻咬住唇,喉间溢出了细细的哭腔。
她雾蒙蒙的眼瞳涣散,盈盈的泪珠顺着莹白的脸颊滑落,眼尾勾着一抹红,楚楚可怜地朝始作俑者求助。
耳边破碎的哭腔音调挥散不去,裴修齐的眼眸逐渐幽深,喉间顿觉干涸。
他闭了闭眼,胳膊上崩起的青筋直跳,终于,听到了她几欲崩溃的声音后,连忙收回手。
裴修齐心脏错漏了一拍,最后看了浑身颤抖的崔宛今一眼,指尖带着她的气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过了良久,崔宛今才从方才的失神中缓过来,脑中的画面萦绕不去,她内心狂叫,羞耻万分的拽过一旁的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凭什么裴修齐的衣裳穿得好好的,而我却...】
她不爽地瞥向地上散落成一团的婚服,心里开始无能狂怒扎小人。
系统瞧着她的话,似乎在气恼于裴修齐只脱她衣裳而不脱自己衣裳的行为,一时也被她的脑回路所折服。
只能幽幽的安慰她:【或许是他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虽然它指的是剑伤刀伤之类的狰狞伤口,可为了转移宿主的注意力,它也只能隐隐擦边。
崔宛今揪了揪被子,慢慢的冒出脑袋来,问它:【裴修齐干什么去了?】
【洗冷水澡。】系统的回答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