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宛今失言,心想着,凭自己如今的尴尬身份,能不能反抗暂且不提,希望自己的性子变成鹌鹑永绝后患的、不正是你们的主意吗?
虽心里这样想,但她也知道实话不能说。
下巴处的桎梏还未解除,她只能被迫仰脸,斟酌道:“奴婢既决定重新来过,断不会再凭意气行事,今后走的每步路,都会踏在皇上铺就的青石板上,不敢走错一步。”
崇元帝那双探究的眸子眯了眯,竟是笑了,松开对她下巴的掣肘,转而移到她的胳膊处,轻轻掐住那肉意丰盈的胳膊肉稍稍一提,直接将人拉起。
“宫规教导里,可没有克扣宫人伙食这条,怎么轻成了这样?”
指尖还残留着少女软弹皮肤的触感,他没忍住搓了搓指腹,将手背至后头。
崔宛今心里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能小声顺着他的话说:“回禀皇上,并没有克扣伙食,奴婢一直都是这个体重。”
崇元帝背着手,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才淡淡开口。
“朕听你一口一个奴婢,想必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回随侍院了,就在御书房里伺候吧。”
她心里一咯噔,只是抬头对上崇元帝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只能下意识的垂下眼睑,跟上了御辇。
御书房里龙涎香的味道经久不散,崔宛今规矩的站到椅子后头,好巧不巧的正站在了香炉冒出第一缕香烟的位置,浓稠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巴连打了两个喷嚏。
宝座上方,正在批阅奏折的朱笔略略停住,随后便传来了崇元帝的声音:“把香撤了,换上果盘。”
鎏金雕花的香炉被内侍连忙撤掉,丫鬟鱼贯而入,端上早已准备好的果盘,搁在一旁的桌案上。
天然的水果清香飘来,清清爽爽的味道取代了龙涎香残留下的余味,崔宛今的头脑也瞬间清晰了许多。
奏折翻动的声音仍在继续,还时不时传来朱笔在纸上书写的唰唰摩挲声。
崔宛今有些自作多情的想着,不会是因为自己方才的两个喷嚏,崇元帝才命人撤走了香炉吧?她抬起头,朝崇元帝的后脑勺方向悄悄打量了一眼。
她正在腹诽,哪想下一秒男人就若有所感的开口了:“宛宛,你来为朕研墨。”
忽然被正偷窥的对象点名,崔宛今猛然吓得一激灵。这皇帝的嗓音十分低醇,用叠字唤人的名字时,能使人心间一颤,耳朵也无端升腾起若有似无的痒意。
她忙稳住心神,挪到桌旁,拾起内侍方才研到一半的浓墨继续动作。
处理好的一叠奏折被搁置在一边,崇元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他初登帝位,想必是前朝的皇帝太过让大臣们心寒,他这位置还未坐多久,请安和问好的恭维奏折便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御书房里送。
没甚意义的奏折处理久了,是个人都会感到疲乏。
等他静下心来时,鼻尖又嗅到了那阵淡淡的薄香,不同于书案上的水果香味,这薄香似乎带着些粉甜,丝丝缕缕的往他鼻尖钻,让人捉摸不透又止不住的想深嗅。
他闭了闭眼,问向甜香来源:“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崔宛今的脑海中飞快的略过原主的相关介绍,回答崇元帝:“回皇上,奴婢今年十七了。”
“嗯?才十七?”
不怪他感到讶异,这前朝公主虽说看起来年岁尚小,可实打实有过一段两年的婚姻,在他们草原,十七岁的小女娘也才是堪堪待嫁的年岁,这中原人却是婚配尚早。
崔宛今眨了眨眼,压下心里的疑虑。
难道她看起来很老吗,为何皇帝要这样问?
她脸上的表情不太会遮掩,崇元帝只淡淡的抬眸,就将她的心中所想一眼看穿。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用指尖点了点桌案上的奏折,轻声道:“你来念给朕听吧。”
说罢,直接阖上眼,轻轻倚靠在座位上休息起来。
崔宛今的心脏有一瞬的加快,忍不住怀疑崇元帝的用意,就这样大咧咧的让她一个前朝亡国公主看奏折,真的放心吗?
可崇元帝下达了命令之后就不说话了,崔宛今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询问,按照他的意思,端起奏折缓声念了起来。
才念了几封,她的额角就忍不住抽搐。
怪不得这皇帝对她看奏折的事情这么放心,原来桌案上的这沓奏折是内侍们提前分类好的,全是抨击前朝腐败歌颂崇元帝英武不凡的内容。
可他到底是什么用意?想告诉自己好自为之吗,还是下定了决心打算处置她?
电视剧里似乎都是这样演的,皇帝要你死时,心情好的话,会让你死个明白,给你看看弹劾的大批量奏折,再派暗卫直接把你嘎掉。
心脏砰砰直跳,脑袋一嗡,求生本能和任务驱使使得她直接直挺挺的朝地上跪了下去。
在膝盖将将触到地面的前一刻,一双大手揽过她的腰肢,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放置到奏折堆满的金丝楠木桌上。
崔宛今呼吸一滞,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坐在哪里时,脸色陡然一变,连忙要从桌子上爬下去。
这个地方,恐怕连皇帝本人都没有坐过吧!
可下一秒,崇元帝就站了起来,他随意的俯身撑着崔宛今身体两侧,比她壮了两倍的身体将娇小的她挡得严严实实。
崔宛今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心底猛然升腾起一股被狼王无机质眼神盯上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狼王咬断脖子、拆吃入腹。
她晕乎乎的想着,这草原上来的彪汉们,怎地都这般高壮,裴重羽是这样,他爹也是这样。
“瞎想什么,朕有这么可怕吗?”
离她越近,那股好闻勾人的甜香便越发馥郁好闻,崇元帝没忍住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
感觉到眼前一小团人儿的颤抖,他不自觉放缓了些语气:“不用多想,朕并没有你想的那个用意,这些恭维的奏折看得朕心烦,单纯让你念给朕听而已。”
说完这些,崇元帝不再吓她,将她从桌上拎下来,重新放回原地,失笑道:“好了,继续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