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郁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极为端方,聆听的过程中,未曾动过一分一毫,
只是看着先生的后背,默默品味他不断泄露却又尽全力收敛的痛苦。
这痛苦仿佛……不,不是仿佛。
就是来自深渊,带着血肉模糊的鬼,又包裹着亲情负担的膜。
这层膜的存在好让魔鬼不至于脱缰,但却让人生存的理智愈渐消亡。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我的父亲带着我来国际区,继续发展。我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然而,几年的光阴过去,有人在那个地方投放了一发氢弹。我并不清楚这场投掷是否彻底摧毁了那片土地,但是我心里明白,我的父亲为了这个,确实付出了不少心血与努力。”
先生说着,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面色平静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的语气中没有波澜,
就好像故事中的主角并不是他自己一样。
“老师,您这样说,是不是希望我能够放弃阻止您去赴死的念头?”
先生挑了挑眉,随后缓缓坐了下来,
“可以这么理解,但其实在我说这些话之前,并没有这样的意图。”
“还是换一个事情吧。就当是我 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
司郁想了想,指了指先生面前的酒杯,说道:“那就把那个喝了吧。”
先生诧异:“就这个?”
司郁:“是的,但是不能换,就是我下了药的那个。”
先生:“真的吗?那我喝完就喝解药你不是白搭了?”
司郁心想:解药随便喝,有用算我输。
司郁:“随便,反正这药有助于老师安眠,可以试试。”
如她所愿,先生喝了下去。
然后在司郁淡定的眼神里,还没掏出解药就倒了下去。
司郁接住了他差点磕在桌子上的脑袋。
“老师,对不起,以后你活着的负担可能又会多一个我了。”
司郁把先生交给了心腹,
嘱咐心腹演好每一场戏,
随后,这个从雨中离开的人,变成了司郁。
那一天的噩梦,仿佛在自己面前重新上演了一遍,只是换了一个人视角。
司郁站在那如同地狱般恐怖的景象中,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失明,她甚至没能依靠芯片的屏蔽功能。
那一瞬间的黑暗带走了一切。
辐射的强度真可怕啊。
原来内脏开始溶解的感觉就是如此的痛苦吗。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身体内部传来,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怀里的人用质疑的语气,责问她为什么要声称自己已经死亡,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清楚,却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话语堵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她抬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脸,那张脸上覆盖着一张拥有先生五官的假面,
她的指尖感受到了湿润的粘稠,
不是泪水,而是血液,
温热刺鼻。
“我拼尽全力阻止了整整十分钟,可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司郁听见自己那沙哑而疲惫的嗓音在耳边回荡。
怀里的magician用尽微弱的力气,
艰难地开口询问,为何她要这样拼命去做这些事情。
司郁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她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朝着面前的magician要了一个口罩,
她觉得这可能是她现在唯一需要的东西。
她淡淡地对magician交代,要magician准备好一切,
确保之后的每一步都能够顺利进行,
就好像是在安排一场早已写好的剧本。
随后,magician小心翼翼地将司郁背了起来,
magician嘴里喃喃自语,
说自己是外星人,坚信自己有能力可以救她……
当然是外星人,因为她们,就是一个人啊。
但是救不了了,辐射太严重了,穿什么都没有用。
走了一段路,有一些人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但她头疼欲裂的快撑不下去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的话,是怎么撑着自己走到现在。
啊……
magician说要她也跟着一起走,
要活着。
司郁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可她脸上满是血污,几乎遮住了她原本的模样,让人很难辨认出她之前的样子。
“燕裔!快带她走!”她急切地喊道。
她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燕裔的表情,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所迟疑,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个magician总归是已经进入了潜水艇,
司郁无力地趴在控制台上,
感到身体逐渐失去知觉,
所有的声音都开始慢慢消失,
对不起,
她默默地道歉,
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未来,
她好像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宝宝也见不到森西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