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霖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那怕你知道这里是假的,你依旧不愿梦醒。”
……
苏子昆瞬间了然,“难道他没有死?”
“你们还记得野猪尸体吗?”元清没有回答,转而看向池云畅,他们二人是直面尸体的。
“黑鬃猪,头颅分尸,开膛破肚。”池云畅回答道。
“黑,才是关键,野猪的表皮是被烧黑的,并不是黑鬃猪。”元清看向门外刚才挂野猪尸体的地方,“能做到表皮焦黑而内里完全是生的,只有做梦者的想象,所以我刚才断定这是个预警。”
“他当时并未死亡,反而看到了顺华纵火殉情。”
“所以,他在小厮死亡后,想到了顺华的死法,才放了野猪尸体。”
“是裴泽的梦。”元清说完最后一句,四周都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元清叹了一口气,道:“原以为知道是裴泽的梦,裴泽就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不想竟然如此负隅顽抗。”
“看来还是要下猛药。”元清隔着窗户望着刀剑林的方向,道:“算算时间,蛊王和独眼人也该追来了。”
秦将将蛊王所有的蛊虫和瓶瓶罐罐拿来的那一刻,元清就意识到,蛊王一定会发现,排除其他的犯案的几率后,就会怀疑是炽凌军所为。
炽凌军将士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了。
若是得出这个结论,他们会怎么做呢?
引众人去祈福台,占据有利地形而杀之。
如今,算算时间,也该是时候了。
只听祈福台上响起牡鹿号角声。
牡鹿珍贵,世间仅仅得此一件。
这是炀帝征战时的角声,如听此声,如其亲临。
炀帝竟然把这个东西都给了纯虚派。
炽凌士兵已经陆陆续续地醒来,迅速穿衣,赶着皇亲国戚去面见帝王。
元清见状,连忙道:“苏先生、秦兄,你们回到炽凌军中,暗中行事。”
“好。”苏子昆道。
秦将点点头。
元清又凑近池云畅,道:“哥,你什么都不要做,只在旁边看着就好,切记,什么都不做!”
池云畅点点头。
随后四人跟着人群,一起上了祈福台。
上了祈福台,四人才发觉祈福台上只站了两个人。
是王洪林!
王洪林神色僵硬,看着炽凌军的士兵。
“将军,你怎会在此?”一个士兵问道。
蛊王悄悄地从王洪林背后出现,带着一脸诡笑,道:“王将军,告诉你的士兵们,他们要干什么。”
王洪林似是无所察觉,竟然说道:“杀、死、皇、族……”
“什么?”士兵议论纷纷,皇亲国戚也一脸愤懑。
“你说什么,你怎敢如此。”
有一士兵站出来说道:“王将军杀害小厮,本身就是戴罪之身,他的话怎能轻信。”
炽凌军向来治军严明,不讲情法,能说出这番话来元清也不意外。
“王将军的话不管用,那这件东西呢。”蛊王一笑,拿出牡鹿角。
众士兵纷纷下跪,“参见吾皇——”
“众将士听令,将皇族赶上祈福台。”蛊王道。
周围士兵面面相觑,还是刚才那个出声的士兵说道:“见牡鹿角,如见皇帝,皇帝下令,岂敢不从。”
“炽凌得令——”众将士高喊道。
真是愚忠。
元清和一众皇族被赶上祈福台中心。
蛊王带着王洪林悄悄下了祈福台。
只在站定的那一刻,祈福台机关大阵开启,纯虚弟子从树林中闪现。
虽有些波动,但和四十八年前一样,祈福台依旧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天空突然响起惊雷,一声劈开天地。
元清站在祈福台的正中央,看着池云畅,用嘴型再次提醒他,“千万不要动。”
她并不打算跑。
机关阵开启,地面消失,露出深渊大口。
元清迅速地向下掉落,衣裙飘扬,她没有丝毫害怕。
只是直直地盯着池云畅,她不是再看他,她在看他背后的那个人。
池云畅下意识地动作,却又想起元清的话。
只是一刹那,池云畅瞬间明白了元清的用意。
她在拿她的命赌,赌裴泽会出现救下顺华的身体。
洞坑大概有百丈高,潮湿阴暗。
元清迅速地向下落去,只最多再有十秒钟,她的身体就会接触冰冷坚硬的地面,摔成一摊肉泥。
如果此法失败,他们恐怕是找不到裴泽,永远走不出这个梦境了。
裴泽最害怕的是顺华纵火掉入洞坑死亡,这个死法根植于裴泽内心深处的恐惧当中。
若是不成功,她身死,池云畅、苏子昆、秦将、王洪林恐怕永远都无法走出梦境。
但她还是赌了,她向来大胆。
若不是她次次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至阳纯虚那帮人早已把她分尸榨干。
况且,这次她也有把握。
池云畅忽的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量袭来,在他还运功反抗时,就已陷入昏迷。
裴泽的意识重新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他猛地跳下洞坑。
而这时,元清的身体也要落地,她看着来人。
就像顺华看着裴泽。
一股力量将元清的身体稳稳接住,她被轻柔地放在地上。
“你来了。”顺华的容貌、顺华的嗓音、还有那样的笑靥,让裴泽愣了一下。
随即摇摇头,落在元清的身边。
“你不是她。”裴泽温润的嗓音传来,“那怕在梦里,顺华都不愿意对我笑一下。”
元清扯出一抹笑容,道:“我当然不是她,一直在你梦中,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
裴泽点点头,他留了一抹意识在池云畅身上,观察着梦境。
“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假的。”元清看着他的神情,肯定道。
裴泽轻笑一声:“是。”他抬头看向洞坑外蛊王站立的地方。
“魏霖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那怕你知道这里是假的,你依旧不愿梦醒。”
裴泽再次看向元清,眼底有泪珠,他在看顺华。
“只有在这梦中,我才能再看见她。”
裴泽哽咽。
可元清知道,顺华已死、裴泽也已经死了。
这里不过是裴泽死前残存的一场梦罢了。
裴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上眼,别过脸去。
“你和她很像。”裴泽轻叹一声,“只是她被束缚在宫廷王府,而你可以在这江湖之中游历。”
裴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他的一生何尝不是被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