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吴醒言来过吴府,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但还是被有心的露儿看到了。毕竟当时的少年一副上清宫道士的打扮,这让之前就互相见过面的侍女,感到无比的震惊与好奇。
吴芸婉原本就对少年的话产生过怀疑。毕竟对方与自己素不相识,但却又能一口说出自家祖上的来历。这让少女不得不怀疑少年是不是与自己的家族有联系。
所以当她在听完露儿的转告后,在得知少年自称姓吴的同时还来自妊国。心中便已有了一个大体的猜测…
毕竟数月前发生在崇国旧土上的那场大战,规模虽然只能算是中等,但战后所带来的影响却很深远。毕竟应国就在余国的边上,邻国发生这么大的事,余国的百姓们不可能不关心。
吴醒言,一个十四岁的妊国少年。初上战场便斩下敌方大将的头颅,带领百余名县兵,硬是靠着地形就挡住了渊国的数千精锐,自此可以说是一战成名。
加之小小年纪便拜将封侯,并且在战后不止得到了应王的赏识,还与应国的一众王子们称兄道弟。最近几个月少年的种种传闻在各国中可以说是一时无两,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少年的事,吴芸婉自然也听说过…
吴芸婉虽然与少年接触的不多,但只要稍作回忆便不难发现,这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人,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年龄上,他都与传说中的折冲校尉非常神似。尤其是在听到少年自报家门之后,吴芸婉心中更是确定,他就是人们口中的吴醒言。
“小侯爷真是好兴致啊!”
在微弱的烛光下,吴芸婉娇弱的身躯更显得柔弱。那满是病容的苍白面孔上此刻竟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话音刚落,她便自顾自的回到书桌旁的座位上重新坐下,随即继续说道:“当日在陵西湖上,您不顾自己这千金之躯,咳…也要自降身段的来调戏我这小女子,咳咳…如今更是在这月黑风高之时私闯民宅,偷偷溜进小女子的卧房里…咳咳…咳…”说着,吴芸婉便看向少年调笑道:“您这是把战场上的那些兵法计谋,都用在这风流韵事里来了吧!?”
吴醒言:“……”
少年此刻真的感到很委屈,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玩英雄救美的把戏。他只是想救一条人命而已。
况且他一开始也并不想救吴芸婉,可不知为何,少女就是与自己有缘。而且通过为数不多的两次接触,少年还无奈的发现,对方竟跟自己是一家人…
“玉姝你误会我了。”
吴醒言无奈的苦笑摇头,随即也缓步来到少女身边。借着桌上蜡烛的光芒,他看着对方并认真说道:“你姓吴,我也姓吴…自古但凡同姓联姻者那都要重杖三十,并且还要判离异!”,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在吴芸婉的桌前也跟着坐下,接着补充道:“要知道,那打板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哼…”
吴芸婉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心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又见她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中毒的?”
“……”
吴醒言闻言有些好奇的看向对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的淡定。看她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很明显已是毒发之兆,可少女看起来却似乎毫不在意。
吴芸婉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好奇,但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接着问道:“我被人下毒,咳咳…这是谁干的?”
“上清宫…”
吴醒言不再隐瞒,他直截了当的对少女说道:“上清宫有一种毒药叫白鹤散,我没见过实物,但听说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慢性药,中毒者的眼角会随着毒性的加深,而逐渐显现出红色的斑点…那日你我在湖上初次相见时,我便察觉到了。”说着,他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少女眼角处那一抹红艳。
“你跟那些道士是什么关系?”吴芸婉知道昨日少年是穿着道袍来的,而如今又听他说起上清宫的事,明白少年肯定与道士们颇有渊源。
“我也是道士…”
吴醒言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又生怕少女误会,赶忙解释道:“但我跟那些要害你们的道士不是一路人…你也知道,我是最近几日才来到余国的。”
吴芸婉此刻好像已经忘记了恐惧为何物似的,明明自己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但她却显得毫不在乎。她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紧盯着少年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对方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在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她还是决定先不考虑这些,随即指着桌上的那本禁书,继续朝少年问道:“这本书你们家有吗?”
“有一本相似的…”
吴醒言借着烛光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书,他看着封面上那行血红色的大字,随即接着说道:“你的这本我没读过,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
“吴步义!”
少女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少年的话,虽然脸上还算平静,但语气中却明显有了些愤怒。以至于少女已经尽力压低了语调,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十分高亢;“他这名字起的还真没错!吴步义,吴不义!”
吴醒言:“……”
吴步义是二人共同的祖先,是他们的祖宗。然而吴芸婉此刻却毫不忌讳的怒骂出声,这不得不让少年感到震惊。
“吴越壬,吴阔远第三子,吴步义之孙;卒与周元王仁四年,因生前犯有通族之罪,与戊辰年、戊午月、戊申日、葵亥时杖毙与族规之下!”
吴芸婉一边说着,一边背对着少年缓缓起身,直至房间里的黑暗彻底遮住了少女的脸后。她才在黑暗的房间中缓慢的来回踱着步,同时对少年说道:“通族之罪!?到底何为通族之罪?如果按照族谱中的描写,那就是你们家的人和我们家的人,彼此之间见了个面,互相说了几句话…然后…然后被家主发现,最后活活把他打死了…”
“……”
吴醒言些听糊涂了,脸上既是震惊也是疑惑。他有些不明白少女此刻到底想表达什么。
“醒言…”
这是吴芸婉第一次喊出少年的名字,可喊出时却又那么的自然。语气在稍显温柔的同时,也不自觉的透露出了一丝无奈,随后便听她继续说道:“也许…你跟我…咱们的家族,或许…真的不应该再继续存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