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员外,你私下动刑,目无法度,虽然对方的确是有错在先,可你也做的太过了!”
左鼎真不愧是笑面虎,说翻脸就翻脸。刚刚还笑嘻嘻的他,在听到先中己亲口说出那名奶妈已经死了的消息后,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他将先中己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粗鲁的甩开,嘴上同时恶狠狠的说道:“来人,把先中己给我拿下!”
“是!”
左鼎一发出指令,衙役们立刻便抽出了自己的腰刀,事前站在先中己身后的两人同时奋起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先中己登时跪倒在地。
“左师爷,请听我解释!”
先中己此刻双膝生疼,但他还是咬牙硬撑着,双手紧紧抓住左鼎身上那件华丽的绸缎,有心想要行贿,但又碍于周遭人太多。只得急切的说道:“左师爷,您给个机会,咱们书房里说…”
“你少跟我来这套!”
左鼎不耐烦的挡开先中己的双手,同时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眼睛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便发现了身处在道士群中的少年。
“醇观主,想不到您也来啦!”
左鼎脸上重新露出亲切的笑容,不管一旁的先中己如何的哀求,几步走到了道士们身边,嘴上同时说道:“哈哈…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空到您那儿去,怎么样,醇掌司近几日可好?”
苍蝇,蚊子到哪都招人嫌,醇近长没想到自己大冬天的还要驱苍蝇赶蚊子。他眼睛里迅速的闪过一丝无奈,但同时脸上也像左鼎那般,很快便换上了一套虚伪的笑容,随即也跟着笑道:“好,好的很…左师爷平日里案件繁琐,为县为民,在下这等闲散之人,哪敢耽误您的时间…”
“哈哈…观主您说的哪里话…”
左鼎笑嘻嘻的来到众道士跟前,随即像是才发现少年般,好奇的问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吴醒言看出对方好像是冲自己来的,在心中疑惑的同时,随即赶紧起身回道:“小子岩辰,见过左师爷。”
“想必这位公子就是那日帮先中己抓住案犯的少年吧!?”左鼎虽说是用疑问的口气,但眼睛里却是一副肯定的神色。
“凑巧而已…”
吴醒言回答的不卑不亢,面上虽无表情,但心中已经暗暗警惕起来。接着补充道:“我的一位伙伴那天正好路过院墙外,恰巧看到了那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包裹…”
“果然是少年英才啊!居然能够做到窥一斑而知全豹,仅凭这一点点线索,就能摸排出整件事情的经过,老夫佩服!可是…”
吴醒言的话还没等说完,左鼎的称赞之声便接踵而来。脸上虽然依旧是笑盈盈的,但眼睛中却明显露出了一丝寒光。只见他语气顿了顿,随后便面露疑色的反问道:“可是足下当时为什么不报官呢!?”
“……”
吴醒言这回算是明白为什么别人叫他笑面虎了。对方看似一句漫不经心的提问,实则早已给他准备好了陷阱,而且还是进退两难的陷阱,少年无论怎么说,都绕不过去…
按理说发现了死婴,少年理当报官才是。即便推脱说那天已经很晚了,但第二天少年却依旧没有到官府报案,而是先到了先中己府里。
或许有的人说,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婴儿,在当时夭亡的孩子数不胜数,把他强行规扯进人命案,这似乎有些牵强。但请别忘了,在这事后先中己还在愤怒之下打死了一名奶妈…
毕竟有理没理你说了不算,官府说了才算。
左鼎接下来要说的话,吴醒言在心里都替他想好了;少年当日没有先选择报官,而是提前通知了先中己,这导致官府再没有介入的情况下,致使案犯被处以私刑杖毙而亡。少年虽是好意,但却在整个过程中无意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等于是变相的鼓励他人徇以私邢…
到最后左鼎没准还会来一句;少年虽是好心,但却无视法度,今日判你个从犯,好让你今后长长记性!
……………
“……”
吴醒言脸上的冷汗下来了,面对着左鼎的问话,脑中飞速的思量到底该如何对答。
“左师爷,他一个半大孩子,哪能像您这样熟读律法…”
一旁的醇近长见势不妙,赶忙过来打圆场。可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左鼎挥手制止…
“醇掌司,这事可不是儿戏!”
左鼎满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严肃的转向一旁的醇近长,认真的说道:“一个死孩子和一个被私刑处死的妇人…往小了说,这是人命案;但要往大了说,这可是目无国法,寻私舞弊,光天化日之下纵使他人动用私刑!”
“……”
醇近长闻言,那微张的嘴缓缓的闭上了。不只是他,大堂里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左鼎这几句话一出,大伙虽然都知道他是在小题大做。但谁让人家站在理上,虽然这个‘理’字,与寻常百姓家的观念有些不合。但无奈的是,这却是从官府嘴里说出来的…
从大局讲,律法是以约束百姓安守本分为主,至于是否公平,则尚在其次。而律法严苛的初衷,其实就是为了达到民不敢犯,而国泰民安为目的做的。
至于为了律法而单纯的执行律法,甚至于为了执行律法而扰乱了民间的传统。致使民众对于官府立法不知其意,恐怕最后会变成民间百姓路遇见伤者而不敢救,邻里之间欲贼而不敢相助,街上百姓彼此之间更是形同陌路,接人待物皆冷漠以对。那这样的律法,要他何用?
…………
大堂里落针可闻,先中己这时已经被衙役们给锁了起来。此刻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他该如何回答左鼎这个要命的提问,而少年身边的衙役们也早已摩拳擦掌的准备好了铁索,就等着吴醒言一张嘴,自己坐实隐瞒不报,致使最终闹出人命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