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外书香比酒楼还要服务周到,谢傅吩咐下来,很快就有婢女送来酒菜,如果谢傅说想叫几名小娘子来作陪,只怕也马上送到。
烛光下,三人坐在桌前恰如老友一般,因为男女之别又多了一份说不出来的雀跃。
王玉涡也想起了上一次在崔府与谢傅共宴,不知不觉已经是过去多年,这是第二次共宴了,关系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让人有种恍如隔世,嘴上轻轻问道:“伯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共宴的场景吗”
谢傅笑着点了点头,朝王玉涡看去,她笑意嫣然,落落大方依然一副端庄识体样儿,不过当时她与自己隔着一个座位,现在却大大方方的坐在自己身边。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从陌不相识到相识,从没有交际到了有了联系羁绊。
面对谢傅的注视,王玉涡从容嫣然:“伯伯现在倒不拘谨客气,这般看着人家。”
谢傅洒脱笑道:“早就想这般看了。”
“哦,早就想看”
“这般端庄优雅,高贵大气的夫人,让人不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当初于礼于理,都不能肆无忌惮注视,只好强行压住。
王玉涡咯的一笑:“伯伯当时要是大胆一点,多看几眼,把心里的想法写在脸上,崔三非说不定当晚就把我送给你了。”
谢傅斥道;“胡说八道。”
王玉涡却扑哧一笑:“伯伯莫要当我在说胡话,我与崔三非彼此是心知肚明,他都恨不得把我这个烫手山芋送走,好脱离我的魔爪。”
谢傅哦的一声:“原来当初你们表面融洽,暗地里却互相提防,我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王玉涡笑笑:“只是……”
谢傅问:“只是什么”
王玉涡嫣然:“只是我可不太乐意,就算被送到你身边来,也定会好好欺负你一番。”
谢傅哈的一笑:“哦,我倒想知道怎么欺负我。”
王玉涡在谢傅耳边笑着说道:“将你折磨一顿,然后把你给杀了。”
谢傅一讶侧头朝王玉涡望去,只见她一脸笑意宛然说道:“对付好色之徒,我一般都不会手下留情。”
说着又在谢傅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伯伯,知道我会怎么折磨你吗”
谢傅笑道:“该不会似玲珑早些时候那般对待我吧。”
王玉涡噗嗤一笑:“伯伯真是玲珑心思,像伯伯这样的人儿,若是恳求几句,也许我不舍得下毒手。”
陈玲珑却有点不太高兴:“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可没有她这般歹毒心肠。”
王玉涡笑道:“你少坐着说话不腰疼,每次招惹些臭蝇脏郎,哪一次不是我挡在前面清扫干净,我尚且会虚与委蛇一番,若换做是你,伯伯这般色米米的看你,只怕你已经把他给抹脖子了。”
谢傅嗳的一声:“没有的事别乱虚构,我什么时候色米米看玲珑了。”
“我是说假如。”
“假如也不行!”
谢傅说着问道:“玲珑有这么凶吗”
“你问她咯,常年与刀剑打交道的女人,她手中那把七尺青锋可不是可玩笑的。”
谢傅朝陈玲珑看去:“玲珑,还真的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性格腼腆内敛的人。”
陈玲珑微微低头,轻道:“伯伯,你放心好了,对你自然不会。”
淡淡的灯光映在她的洁白的脸容上,不失素净的同时朦上一层暖馨的憧憬,不由多看几眼。
王玉涡笑道:“玲珑,伯伯正色米米的看你。”
陈玲珑闻言抬头迎上谢傅目光,微笑起来,嘴角脉脉:“看就看哩。”
这副娇直样子惹得谢傅爽朗一笑:“好了,这宴前礼仪也是满满,算是开宴吧。”
王玉涡瞥向酒壶,笑道:“伯伯还准备了美酒,看来是打算把我俩灌醉,好胡作非为。”
谢傅说道:“这个你放一百个心,你伤势未好,我可不打算让你饮酒。”
王玉涡却道:“无酒不成宴,别说是一点小伤,就是奄奄一息,我也要陪伯伯饮个痛快。”
阔别多年,再次共宴,王玉涡心中热枕非常,拿起酒壶就要斟酒,却被谢傅一把夺过酒壶:“我说过了,不准你饮酒。”
王玉涡任性道:“我偏要喝。”
谢傅严肃:“我不让你喝!”
王玉涡嗔恼:“讨厌啦,你凭……”
无礼无情的话终究说不出口,改口说道:“你当个伯伯,管的真多。”
谢傅笑道:“我也不喝就是。”
王玉涡抿嘴闷闷不乐:“那这算什么宴。”
“不作宴,当家饭也可。”
“哼,扫兴。”
谢傅光顾着和王玉涡说话,招呼起陈玲珑来:“玲珑,来,我们夹菜。”
“伯伯先请。”
“好。”
谢傅拿起筷子,却先给陈玲珑夹了菜,以他人为先,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这就是任何人在与谢傅相处的时候,总是感到格外愉悦。
按照他端直的性格啊,这世道陷害,本来早就被人给卖了。
修养让人对他有好感,也就让他处处逢凶化吉。
“多谢伯伯。”
“你客气,我可也就客气了。”
陈玲珑微微一笑。
谢傅见王玉涡嘟着嘴,笑着:“堂堂名阀夫人,怎么一副小孩子闹别扭模样。”
说着也给她夹了菜:“来,你也有份。”
王玉涡露出笑道:“伯伯给我夹菜是什么意思呢”
“你说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吧。”
“献殷勤,无非图奸图盗。”
谢傅笑道:“我说个谜语你猜吧,省的你嘴巴吧啦吧啦的烦人。”
王玉涡欣喜:“好啦。”
谢傅略作思索,嘴上问道:“玉涡老家是太原人呵”
“是。”
谢傅思绪敏捷:“有了。掌柜醉后卧算账,猜太原方言俗语。”
王玉涡略作思索便有答案:“可是“迷数””
醉后还能算账,那就是未醉睡过去,迷迷糊糊,算账嘛要清数,答案就是【迷数】。
迷数在太原方言的意思是臭德性。
谢傅出这么一个谜语,显然在提醒王玉涡臭德行收敛收敛,王玉涡心思机巧,岂能不知。
谢傅笑道:“这个简单了点,也是试试你的猜谜功底,我再出一条。”
王玉涡打断:“慢着,我也出一谜让伯伯猜。”
“你说来。”
“六艺,不喜礼乐射御书,同样猜太原方言俗语。”
谢傅笑道:“可不就是【迷数】。”
王玉涡先下手为强:“伯伯,你可真是迷数。”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倒是变了许多。”
“嘿,瀑下岩石每日受瀑水冲刷,怎么不见岩石变成水,自己骨质乌沥沥吧。”
谢傅呵的一笑:“扯这些嘴上功夫无用,我出条难的你猜,春雨绵绵妻独宿,猜字一。”
王玉涡垂眸思考起来,陈玲珑也跟着猜了起来,她虽文墨不浅,终究少玩这些游戏,却是外行。
谢傅吃菜,一会之后问道:“可猜出来。”
王玉涡笑道:“猜出来可是有赏。”
谢傅筷子夹着块肉:“猜出来就赏你块肉。”
王玉涡笑道:“谜底可是个一字,春雨绵绵即无日,妻独宿既无夫,春字去日又去夫,就剩下个一字。”
谢傅哈哈一笑:“好,倒也并非不学无术。”亲自喂了王玉涡喂下筷子上的肉。
“轮到我了,若你猜不出来,要准我饮酒。”
谢傅微微一皱,犹豫起来,王玉涡激将:“怎么,大才子,怕了”
谢傅说道:“一杯。”
“一杯就一杯,聊胜于无,我出谜了,小裤用途,猜贬义词一。”
谢傅额的一声,这裤自然是用来穿,至于小裤嘛是穿在里面,见不得外人,这用途嘛,保暖、遮羞,庄仪……
谢傅思考一番,苦无思路,贬义词成千上万,若无目标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王玉涡见谢傅迟迟猜不出来,笑道:“大才子,猜哩。”
谢傅笑道:“这条倒真是有点难,你说出答案来。”
王玉涡笑道:“包庇哩。”
谢傅疑惑不解:“怎么会是包庇,你解释我听。”
王玉涡笑笑解释:“这小裤是女人穿的,男人穿不得吧,不就是包……咯咯……”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傅恍然大悟,手指连指一脸捉狭的王玉涡,哭笑不得:“这猜谜怎么能这般猜法,你胡来。”
王玉涡一脸不服气道:“怎么不能这般猜法,这灯谜有隐语,庚词,也能入音出音同音,拢合大意扣合谜底即可,这是北宗灯谜,你这南方人少见多怪。”
谢傅倒也愿赌服输,笑道:“好好好,就算我输了。”
“认输就好,还不倒酒。”
谢傅亲着斟酒,端到王玉涡面前:“说好了,一杯就好。”
王玉涡傲道:“放下吧,我一会再饮。”
“轮到我了。”
谢傅说着开始思索起来,这次一定要出条难的。
过了好一会儿,笑道:“我出条哑谜,猜字。”
“出哩。”
谢傅笑道:“你若猜不出来,这杯酒我要收回去。”
王玉涡嗔道:“不喝这杯酒,我又不会死,赶紧出哑谜。”
谢傅便走到门口站好:“开始猜了。”
陈玲珑也感兴趣对着王玉涡问道:“老大,这哑谜怎么猜”
“这哑谜最难了,可根据对方动作来猜,也可根据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来猜,也可象形……”
王玉涡像陈玲珑解释一番。
陈玲珑听完也跟着王玉涡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开口问道:“伯伯,我也可以猜吗”
王玉涡嗳嗳说道:“你猜了,我猜什么。”
谢傅笑道:“没关系,玲珑猜错了无过,猜对作数,这酒一赔一。”
明明不准我喝酒,这会却这么大方,王玉涡一看就谜底不简单,深入思考起来。
陈玲珑笑道:“门框里站着一个人,不就是一个闪字。”
王玉涡眼睛一亮,陈玲珑可真是聪慧,刚学就摸索到窍门。
谢傅也心中暗暗赞许,不过这条是为了刁难王玉涡,哪有这么容易,笑道:“猜的不错,不过不对。”
陈玲珑一脸失望,谢傅哄道:“玲珑,你喜欢猜,我一会出条容易的让你猜。”
陈玲珑却道:“我不用伯伯厚此薄彼。”说着又思索起来。
王玉涡骤然笑笑:“我走到了,是个囚字。”
人困其中,上不不能登天,下不能入地,前后进退不得,却比闪字涵意更深一个层次。
陈玲珑也觉得囚字要更准确一点,怎知谢傅却道:“不对。”
王玉涡皱眉:“这都不对,那就是因字咯,框中禁一大人。”
谢傅笑笑:“也是不对。”
王玉涡无奈说道:“酒还你,说出谜底来。”
谢傅笑道:“答案可不就是一个闲字。”
“闲字,怎么会是个闲字呢,你形是大,义是人,怎么会是跟木头。”
谢傅抖动袍摆:“身体发肤皆是躯体,这袍摆里面的不算啊。”
陈玲珑掩嘴一笑,还能这样,谁猜的出来。
无耻,王玉涡低声骂了一句,嘴上说道:“就算袍摆里的作数,也是个太字,怎么是个木字。”
谢傅嗳的一声:“人各有异,别人是太,我是木。”
王玉涡气急:“你……你耍无赖。”
“准你耍流氓就不准我耍无赖,包庇,亏你想的出来。”
陈玲珑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谢傅笑道:“玲珑,你说是太还是木。”
陈玲珑呀的一声,轻声说道:“伯伯说是木就是木。”
“你们两个亲眼目睹,可不就是。”
王玉涡气的站了起来,旋即又将恼气压下来,冷冷笑道:“轮到我了。”
谢傅返回座位,将酒受了回来,一饮而尽。
王玉涡咬了咬牙,冷冷道:“听谜,燃眉之急差一寸,猜市井鄙语一。”
猜谜在于猜,猜透出谜人的心思,谢傅已经摸清王玉涡的套路,所以这一谜,对他来说已经不难。
燃眉差一寸,那就烧到鼻子,结合她喜欢用谐音作谜面,谜底应该就是……
王玉涡笑问:“猜出来没有”
谢傅笑笑不答,眼神已经有了答案,堂堂名阀夫人怎么出这种灯谜。
不过话说回来,灯谜乃民间一乐,讲究的就是个趣味通俗,雅俗共赏。
陈玲珑眉毛微微皱眉,陷入苦思,嘴上轻轻问道:“伯伯,你猜出来没有”
谢傅在她耳边低声说出谜底:“烧……鼻。”
陈玲珑听谢傅这么称呼她,竟一点都不生气,只感觉刹那间全身热的如置身火炉之中,照理来说,她应该大发雷霆。
王玉涡督促:“伯伯,猜不到出来,可要赔酒一杯。”
谢傅对着陈玲珑嘘的一声,示意她不要说出答案来,陈玲珑这才恍然大悟,伯伯说的是谜底,一时忍俊不禁。
就说嘛,伯伯怎么会用这种字眼称呼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好像很喜欢这称呼,只觉自己真的彻彻底底疯了。
谢傅斟了一杯酒,端到王玉涡面前,默认服输,这一回王玉涡接过就饮。
谢傅嗳的一声:“少喝一点。”
王玉涡担心酒又给输回去,一饮而尽。
谢傅忍不住道:“你啊。”
王玉涡撇嘴:“想不让我喝,就拿出本事来。”一杯酒入肚,病娇的脸倒是多了几分血色,透着粉蔌蔌的艳光来。
这时陈玲珑轻道:“我也想出一谜让你们猜。”
谢傅哎呀一声:“玲珑,你也擅长灯谜吗”